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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他的步履很穩健, 背著她, 走得很快。
“你怎麽會下來?”
“我叮囑了旅店前台留意你。”許刃解釋:“剛剛他們給我打電話, 說你上山了。”
“喲,你還在我身邊安插眼線呐。”
“這麽一尊千金小姐, 在我手上丟了, 賠不起。”
“把你賣了都賠不起。”程池哼了一聲,突然又想起昨晚的事, 她心有戚戚地問:“那你不生氣了?”
“我本來就沒生氣。”
“我覺著你昨晚挺生氣的,凶起來都要吃人了。”
許刃說話時尾音總是不覺上揚:“怕我啊?”
“扯淡, 我程池誰都不怕。”
“那你管我生不生氣?”
“……”
她還真是無言以對, 是啊,管他生不生氣啊, 反正今天之後, 就各走各路誰都不認識誰了。
程池沉默, 許刃也不再多問,索性加快了步伐, 朝山上走去。
“你走那麽快幹什麽?”
“和時間賽跑。”
“現在上去,還能見日出麽?”
“天還沒亮, 有希望見到。”許刃回答。
程池手搭在許刃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 這麽硬。
程池笑了笑, 說:“你媽的…真的夠勵誌, 都可以樹典型了。”
許刃反唇相譏:“你媽的…就不能好好說話?”
“就這德行, 不喜歡, 捂著耳朵別聽啊!”
“我不像某些人,不用捂耳朵也……”許刃的話突然頓住了,後半段給生生咽回了肚子裏。
程池聽他話說一半,反問:“什麽?”
“沒什麽。”許刃不想戳人傷口,便不再說話。
天際隱隱泛出晨曦的微光,夜空還是一片深藍,漫天的繁星璀璨,時不時,還會有流星劃過夜空。
方才程池一路攀爬,竟不曾抬頭望天上看一眼,這樣的美景,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呢。
太美了!
程池情不自禁地…向天空更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合攏,作摘星狀,喃喃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她聽到許刃嗤笑了一聲,輕不可聞。
“是這樣念的?”許刃勾起尾音問她。
“你是學霸,你告訴我,是這樣念的麽?”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許刃要糾正她,念出來卻頓了頓,終於還是順著她的話,喃喃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
“是何年?”
程池笑了。
第一次,通過這冷冷冰冰的助聽器,她也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她將食指拇指交疊的手,遞到許刃的眼前。
“我摘了一顆星星,給你!”
-
過了接引殿,很快就上了金頂,天際也漸漸泛了光,周圍的景物呈墨綠色,宛如大塊濃鬱丹青的鋪灑渲染。
許刃的步履越來越快,背著她幾乎是一路小跑。
這男人是台永動機嗎,太生猛了!
背著她爬了這麽長一段的階梯,他都不知道累的?
很快,前麵的視野開闊了起來,遊人也越來越多。
“上來了!”程池歡呼了一聲!
“還沒到。”許刃一路跑了起來:“前麵的觀景台,才是最佳的日出觀賞點。”
就在這時候,麵朝東方的山脊線,開始籠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山脊之上,縷縷雲霞被燒成了火紅色,倏爾,淡淡的紫紅光弧,開始緩緩上升。
程池在他背上被顛兒得七倒八歪,不自覺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
真.永動機!體力這麽好!
許刃背著她,一口氣不停,跑上了觀景台,在護欄邊刹住腳步,朝陽緩緩冒出了頭,一瞬間,漫天的光輝,朝著層雲山巒鋪疊而來!無比壯觀!
他喘息,胸脯起伏,她情不自禁在他眼前伸出了手,陽光鋪灑而來,從她的指尖,漫溯到了她的手掌,手臂,臉龐…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向許刃,從背後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耳廓,籠上了朝陽晨光,紅紅的,鬢間還略帶著汗珠,他微微張著嘴,還在大口地呼吸,但是呼吸的聲音很小很小。
興許…是恐驚了天上人。
許刃目不轉睛地盯著日出朝陽,眼神那樣認真,那樣用力,仿佛那就是他的前路與希望。
程池就這樣專注地…看著他,仿佛時間也在此刻凝固,她忘了周圍的一切。
-
日出之後,天色開始大亮。白悠給程池打了個電話。
“你在金頂了麽?”
“嗯,我到了,你們在哪?”
“我們去萬佛頂了。”
程池在許刃背上很是激動地大喊:“你們就不能等等我!我好不容易爬上來,你倆還自己去玩!”
許刃按著耳朵,回頭質疑:“你…好不容易爬上來?”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
“哎!我耳機掉了!”程池拍許刃的肩膀:“放我下來,我耳機掉了!”
許刃把她放下來,她轉身跑出去幾步,從地上撿起耳機給自己掛上又跑回來。
那雙腳邁得叫一個健步如飛,身輕如燕。
許刃:“……”
人與人基本的真誠呢?
-
“一上來就好了,夠及時。”
“怎麽,以為我是騙你的?”
“這倒沒所謂。”
“喲,大度啊!”
“按旅遊局規定的滑竿價格算,我背你這段,不能少於600。”許刃說:“還帶你看了日出,800得有。”
程池決定收回前一句話。
<心刃>/春風榴火
2017.4.03
1
“......別把我留在沒有你的地獄”
---《呼嘯山莊》
-
正午之後,陽光偏了西。
峨眉山公路邊。
一男二女。
這不上不下的半山腰,大風一陣陣呼嘯,程池將深紅色夾克衣領拉到了脖頸處,冷得直打哆嗦。
她回頭,看到好友白悠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棵樹下麵,啪啪地吹著口香糖。
聯係的導遊遲到了,他們便在這山頭吹了半個小時的冷風。
誰說旅遊就是花錢買罪受,絕對不是,是花錢磨練你的耐心,氣度,以及前麵兩者都耗盡以後,如何姿勢更優雅地爆粗。
“媽個疤子,下山!”
程池一轉身,另外兩人也連忙跟上她,走向路邊的黑色桑塔納。
當地司機老秦從車窗裏探出小方臉。
他打量了三人一眼,中間那個女孩,別看個子矮,模樣嬌,但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我就是大爺”的味道。
老秦連連衝她陪笑:“抱歉,導遊就在路上,馬上就到!到了我叫他請各位喝茶賠罪。”
程池將煙頭扔在地上,黑網布耐克鞋撚了撚,麵無表情地說:“喝茶?這荒山野嶺的,請我們喝菊花茶,還是烏龍茶?”
“喝我們峨眉山的特產,竹葉青!”
“放/屁,送給我們下山!”
見他們去意已決,老秦轉了轉眼珠子,二話沒說關了車窗,啟動了桑塔納的引擎。
“轟”的一聲,車開了出去。
楊靖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磚頭砸過去,但車已經開遠了。
程池被刺鼻的尾氣熏得腦仁疼,捂住了嘴鼻。
他們被無良的司機扔在了不上不下的半山腰,除了等,沒別的法子。
人心太壞!
白悠鍥而不舍,對著桑塔納遠去的方向比了十分鍾的中指,沿途過往的汽車裏,時不時也有搖下車窗,伸出手回敬她的。
程池又點了根煙,神情淡淡的。
一根煙還沒燒完,紅豔豔的錢江摩托,呼嘯著從公路的轉角飛馳而來,一聲刺耳的刹車,驀地停在了程池麵前。
帶起了一陣勁風。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捂緊了自己的包,防備地打量來人。
摩托上那男人摘下頭盔,露出刺頭短發,微微揚起下頜,下頜還有並不明顯的青頭胡茬。
他穿的是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衣,裏麵一件灰色背心,體格結實,但完全不魯莽,個子很高,修長的身形,顯得矜持含蓄。陽光為他的皮膚鍍上了一層健康的小麥蜜色,唇鋒很薄,緊緊抿住,鼻梁高聳,側麵輪廓很鋒銳。眼睛尤其好看,內雙,目光極深,極沉,一眼望不到盡頭。
他看起來,年紀與他們差不多大,是個少年人模樣,但是身上有一股子味道,說不上來,夠勁兒。
程池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感覺有點酸澀,發脹。
他下了摩托車,拿著一個頭盔,走到散漫的三人麵前,開口便問:“是旅遊的?”
炎熱的夏日,他的聲音很清很涼,像含著一塊薄荷糖。
但是沒人應他,三個人抱著手各自站在一邊,高貴冷豔。
眾人不理他,他也不介意,自顧自道:“我叫許刃,是你們的導遊,我現在帶你們上山。”
“什麽導遊?”
程池翻臉賴賬:“小夥子,搞錯了吧。”
許刃摸出手機翻短信,程池注意到,那是很老式的磚頭機。
“是叫程池麽?池塘的池。”
“不是。”
許刃抬頭看她。
她說:“也許是遲到的遲。”
許刃聞言,放下了手機,明白了,她是在拿話戲耍他。
“路上有貨車翻了,雞崽跑得滿山都是,我幫司機抓了會兒雞。抱歉,久等了。”
“靠!”楊靖來氣了:“把我們晾這兒等這麽久。然後你給我們說在抓雞?”
許刃向他們道了歉,無奈地說:“繼續走行程吧,現在不算晚。”
“你那車,安全?”程池漫不經心掃向他身後的錢江摩托。
“保證安全,昨天才上的牌照。”
“……”
程池不想理他,帶著小夥伴轉身往山下走,還遊個毛,回賓館睡覺。
許刃騎上摩托,開到他們前麵擋住去路。
程池防備地看著他:“幹嘛!老子學過跆拳道!”
楊靖也吆喝起來:“沒錯,我們池姐,跆拳道白帶,就問你怕不怕!”
程池扶額。
誰誰誰先把這個豬隊友拖出去砍了!
“我再跟你道個歉。”許刃說:“出來玩,圖個開心,沒必要和我置氣。”
程池冷笑了一聲,反問他:“就這麽想賺這趟辛苦錢?”
許刃看著她,不動聲色,卻沒有否認。
白悠看著程池嘴角掛著一抹神經病的笑,跟抽風似的,預感到她要搞事情了。
她再度看向許刃,帶了那麽一絲絲同情。
“今天咱們也沒興致上山了,明兒再去。”程池說。
許刃實在不想丟這單生意,想了想,點頭道:“那我現在送你們下山,休息一晚,明天再來接你們,可以嗎?”
“可以啊!”程池笑:“不過現在我想跟你玩個遊戲,憑本事,你贏了,我們這趟峨眉山之行,雇你當全程導遊,給你2000,如何。”
兩千,不是小數目,許刃心動了,隨即問:“玩什麽?”
“就玩摩托車咯!”程池隨意地掃了他身後的摩托一眼:“你載著我,全速,往前麵山崖邊開,咱們誰先喊停,誰就算輸,怎麽樣?”
他平靜的眼底,終於起了那麽點波瀾。
而她,笑得一臉狡黠,像隻亟待惡作劇的小狐狸。
楊靖瞧出了他的猶豫,迫不及待冷嘲道:“不夠膽就跟我們白帶…呸,跟我們池姐認個慫。”
兩千塊的酬金比幼稚的激將更有吸引力。
許刃垂著眸子,隱忍壓抑,目光裏波瀾湧動。
程池翻了個白眼,冷哼了一聲,帶著小夥伴轉身朝山下走去,然而剛走兩步,身後人突然開口。
“可以。”
什麽,這就同意了,不考慮一下,真的不考慮一下?
程池轉身,見許刃已經跨上了摩托車,帶著手套,拍了拍自己的車後座,看向程池,示意她上來。
程池心一橫,毫不猶豫地走過去,上了他的摩托。
這遊戲,以前也玩過,她從不輸。
穩穩地坐上摩托,許刃啟動了引擎,側過臉:“抓緊我。”
高聳的鼻梁分隔他的臉龐,眼眸埋在顴骨陰影中,如一譚死水,很深。
程池隻瞥了他一眼,目光便移向斜上方,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
摩托車轟鳴一聲,頃刻便飛了出去。
對麵百米處,是公路的90度轉彎,沒有護欄,山崖陡峭。
五十米,他加快了車速!
耳邊隻剩風的呼嘯與嘶吼,仿佛要撕裂這山頭。
三十米,她漫不經心吹了聲口哨。
二十米,心頭隱隱有些懸了,
十米…車速絲毫沒有緩下來的意思!
真不要命!?
五米…這是程池最好的記錄保持!沒有人能近懸崖五米還不停車的!她眉心微皺,死死咬住下唇,唇肉也開始發白。
身後,楊靖的咒罵和白悠的尖叫她已經聽不見,耳畔全是風的哭喊聲,夾雜著父親的斥罵,繼母的嘲諷,還有妹妹用大提琴演奏的《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交織成一段死亡的歡樂頌。
程池瞳孔開始縮緊,繃緊了最後一根心弦,她甚至能看到了山崖間繚繞的白霧,幻化成死神,張開懷抱迎接他。
而車速絲毫沒有降下來的意思!
他要跟她,同歸於盡!
死亡的恐懼一瞬間壓倒了過去的種種。她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死神,她並不想死!
“停車!你大爺的!停車!”她驚慌大喊,並且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
突如其來的慣性驅使她的身子前傾,用力地撞在了他堅硬的背部,求生的本能驅使她下一秒緊緊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