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曆練中原之琴 總第11章 有鳳來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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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裏來,清風拂麵,暖陽當空。

    

    一些宅子的大門兩邊仍可見貼著的鮮紅色對聯,窗戶上的紅色剪紙十分漂亮,屋簷高掛的紅燈籠在風中搖搖擺擺,時時處處透著祥和的喜慶氣氛。

    

    大人們,孩子們,有的穿著新衣四處閑逛,有的正帶著孩子放著花炮,有的一家人坐下來吃著可口的團圓飯,而有的則攜兒扶老,提著大包小包的賀禮走親訪友,他們或三五成群,或幾人為伍,一個個臉上喜氣洋洋,人人忙得不亦樂乎,原來是除夕剛過不久,上元節快要來臨,因此處處還洋溢著一派節日的歡樂氣息。

    

    在通往鳳翔府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緩緩而來。

    

    這馬車裝飾極其華麗:車身用上等紅杉木造就,七色彩布為車簾,水晶掛簾為車窗,車輪全鎏金,踏腳全鍍銀。拉車的馬兒高大神駿,一身純白,無一根雜毛,配上金絡腦、錦韁繩,馬頸上掛著一串銅鈴鐺,馬兒腳步輕快,走起路來叮叮咚咚,寶馬香車之中,一看就知是載有大戶人家的女眷。

    

    趕車人卻與馬車的豪華有些不相稱:他著一襲些許泛白麻布袍,頭戴一頂遮陽舊氈笠,笠沿低垂,看不清他的麵容。

    

    隻見那趕車人駕車手法氣度沉穩異常,他輕揚馬鞭,也不催趕,任由馬兒信步奮蹄,緩緩前行。

    

    這樣一輛馬車,一路上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大家指手畫腳,紛紛猜測,這車裏麵載著的是何許人也?

    

    轉過大路的彎角,一大片洋槐樹在路兩旁整齊的排列著,一顆顆高大的洋槐樹樹枝上,一串串新冒出來的洋槐花正隨風輕拂,綠色的槐葉與白色的槐花相互映襯,使得眼中一片清新,暖暖的空氣中泛著甜蜜微膩的洋槐花香,真有些暖風熏得遊人醉的感覺。

    

    就在洋槐樹林子的盡頭,有一片開闊之地,那裏赫然有一座小小的茅草房出現在眼前,遠遠的便看見一麵繡著“茶”字的小旗掛在房簷下輕輕搖曳。

    

    走近些才發現,這小小的茶肆用幾根粗實的圓木搭就,上蓋厚厚的茅草,四周用篾席圍了起來,房子前麵空曠之處擺了四五張老舊的木桌和十餘條木凳,每張桌子上放著一個竹筒,竹筒裏插滿了一支支的竹筷,房子裏則是廚房,一切陳設甚是簡陋。

    

    可由於地處官道旁邊,來來往往的人倒也挺多,路人有些倦意的,也樂意在此歇腳,所以這路邊小店的生意也還湊合。

    

    更何況,小店裏時而飄出一陣陣肉香、米香和酒香,路人聞見了這些香味,腳便有些軟了,挪不動步子了。

    

    華麗的馬車緩緩來到茶攤邊,幸許是走得久了,累了,這時,馬車中傳出一個女子之聲,她輕喚道:“管家,進城路途尚遠,小姐和我都有些倦了、餓了,咱們就在此歇息一下再走吧!”

    

    車廂中女子的聲音如出穀黃鶯,嬌柔無限,令人想一探芳容。

    

    趕車人立即會意,也不應聲,隨即輕輕一拉馬韁,馬兒訓練有素,來到路邊寬闊處,便立刻止步不前,馬車穩穩停了下來。

    

    管家跳下馬車,係好韁繩,從車轅處搬下一隻四四方方的凳子放在車轅旁邊,便在一旁垂手恭候。

    

    一隻嫩如青蔥的玉手緩緩掀開車簾,接著是螓首微探,妙目圓睜,一個妙齡女子彎著腰踩著凳從車上姍姍而下。

    

    這女子亭亭玉立在馬車之畔,一雙妙目四處張望。

    

    隻見她一襲鑲金邊白衣,衣袂飄飄如仙,頭上青絲紮了七八條小辮子,與其餘柔軟的發絲一道鬆鬆散散的束在腦後,直垂至腰。

    

    她一雙秀眉又細又彎,似兩輪新月。

    

    她雙眼溜圓而溫潤,寶藍色的眼瞳,似藍空圓月一般明亮,眼中隱含幽幽秋波,顧盼之間攝人心魄。

    

    她的皮膚雪白溫潤,吹彈得破。

    

    她身形高挑,凹凸有致,款款輕移蓮步,飄然有出塵之姿。

    

    她肩上斜背一個淡綠色的錦布琴囊,囊上正中繡著一隻展翅欲飛的金鳳凰。

    

    剛才說話的正是這名女琴師。

    

    接著,又從馬車上走下了一女子。隻見她一身淡淡的粉色衣裙,衣袖窄小利落,裙裾百褶似一朵倒提的雞冠花,外襯紅色金邊千絲流蘇圍肩和紅色金邊千絲流蘇小圍腰,腰部別著一條紅色雙尾長流蘇蝴蝶珠玉佩,頭挽高聳雙雲髻,發髻前端別著一枚展翅藍鳳七珠紅寶石開屏配飾;她劉海輕飛揚,眉似柳葉,輕紗半遮麵,隻露雙鳳眼,眼神淩厲似劍;她的皮膚白裏透紅,如三月桃花籠罩;她身形挺直,步履輕盈矯健。

    

    如此美麗的一名女子,肩上卻斜背著一柄寶劍,長長的粉紅雙尾劍穗正隨風飄動,整個人多了幾分英武,少了一絲嫵媚。

    

    三人走向茶肆,店小二是一年輕小夥兒,他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一見這主仆三人,不禁為兩名女子氣質所震攝,他自慚形穢,低下頭去,趕緊用手中的抹布把本已還算潔淨的桌凳快速的抹拭了一遍,低頭哈腰的連聲招呼:“客官請坐,本店供奉各種茶水糕點,各色菜肴小吃,請問客官要來點什麽?”

    

    一路被兩女子呼做管家的趕車人除下了鬥笠,將之置於桌旁,此時方瞧見他的廬山真麵目,隻見這管家年過五旬,須發斑白,一雙大眼炯炯有神,臉上布滿的皺紋如山穀溝壑,頜下胡須拉渣,歲月的滄桑寫滿了他的麵頰,看看都似乎讓常人害怕,於隨行二女子之絕世容顏有著天壤之別。

    

    那管家巨大的手掌靈巧的輕輕一揮:“來兩碗上好的西湖龍井茶,再加一碟桂花糕點心,一碗陽春麵,一碗打鹵麵!”

    

    看來,管家常年跟隨二女主,對女主的飲食喜好已經非常熟稔,不須女主吩咐,就安排的妥妥當當,顯得十分精明幹練。

    

    店小二忙前忙後,片刻功夫,茶和點心已呈上桌子,古色古香的茶碗裏沁出悠悠的茶香,鬆軟的桂花糕點心做成八瓣南瓜模樣,顯得十分精致。看來,這家陳設簡樸的小店鋪食物倒十分的地道,這應該也是店家生意興隆的原因之一。

    

    等兩位女主的食物上齊之後,這管家才為自己點了一斤羊肉,一壺燒刀子,五個饅頭。兩名女子想是喜好素食,而這管家吃東西則是少不了酒肉的。

    

    主仆三人坐在那裏,食物上來之後,他們並不急於下口,隻見這管家從懷中摸出一個狹長的小鐵盒,從盒中取出一枚細長的銀針,隻見他捏住針的頂端,小心翼翼的插進茶杯和其他食物之中,片刻,他再將銀針取出,在陽光下看銀針並沒有顏色變化,他這才端起桌上的酒壺喝了一口。

    

    二女子似乎對管家的動作是司空見慣,等管家忙完之後,她們也開始取了糕點和香麵靜靜地享用。

    

    女孩子們吃東西的動作是輕柔無限,而管家的動作則粗魯很多,他一口饅頭伴一筷子羊肉,就著燒刀子酒不停的大吃大嚼。

    

    便在此時,幾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從官道遠處疾馳而來,所過之處,馬蹄激起地上一大片塵土,道旁行人如躲瘟疫一般紛紛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

    

    這些騎手見此處可以歇腳,紛紛掣住馬頭韁繩,一匹匹馬兒揚起前蹄,哧溜溜地歡叫著,這些人中的領頭人一聲呼哨,他們紛紛翻身下馬,就在洋槐樹上係好馬匹,一個個向茶攤走來,隻見他們人人身手矯健,步履沉穩,一看便知是練武之人。

    

    待走近了一些,細看之下,這一行人有七八個之多,他們個個身著灰衣,體型彪悍,腰掛長刀,人人渾身自帶一股騰騰殺氣。

    

    唯有領頭者五旬上下,枯瘦麵皮,形容消瘦,他下巴尖銳,頜下蓄著山羊胡,最奇特的是,他的頭頂黑發中,又分左中右留有三束白發,一如一頭花麵狐狸,尤其是他那一對三角眼本就有些難看,偏生他眼光又時時左顧右盼,迷離閃動,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一行人不需招呼,待領頭的枯瘦老者獨自在桌子一方坐定之後,其餘大漢才紛紛圍著他坐下,他們占據了兩張茶桌,本來就狹窄的小店頓時顯得擁擠起來。

    

    店小二眼見這群人有些凶惡,嚇得有些畏手畏腳,不敢上前。

    

    見沒人理睬,其中一名大漢扯開嗓子道:“店家,為何不上來招呼俺們?”而其餘大漢則正襟危坐,並不多言,更無竊竊私語之舉,這幫人紀律如此嚴明,顯得訓練有素,高深莫測。

    

    店小二見躲不開了,但他還是不敢上前,隻連忙一溜煙跑到店後叫老板去了。

    

    老板是一個小老頭,他曆經事故,畢竟老成了許多,他來到茶肆前麵,見這麽多人幹坐著,便忙不迭的上前侍候,他開口問道:“諸位大爺,本店茶水糕點、羊肉、米飯、水酒都有,請問你們要吃些什麽?”

    

    剛才發話的漢子大聲道:“盡管把店裏果腹之物挑些好的趕緊上一些,我等吃飽了還要趁早趕路!飯資自不會少你一文!”

    

    “是,是,是,客官稍坐,酒菜立馬就來,包管讓您滿意。”

    

    老板點頭哈腰應了,忙到後廚吩咐去了。

    

    不一會,小二將幾大盤切好的羊肉和幾壺好酒恭恭敬敬地呈了上來,又趕緊退了下去。

    

    眾大漢對小二也不理會,隻顧對著端來的食物上下其手,大快朵頤,這些人一味吃喝,除卻咀嚼之聲和咕嘟咕嘟的喝酒聲外,並無一人再有一言半語。

    

    一盞茶功夫,這幾個大漢風卷殘雲,把桌子上的食物席卷一空,酒足飯飽之後,剛才出聲喊叫店家的漢子從懷中摸出一吊通寶,往桌子上一扔,大漢們紛紛起身離開茶攤。

    

    走在前麵的領頭瘦削黑衣人眼睛仍是習慣性的骨碌碌不停轉動,經過白衣和粉衣女子主仆三人身邊之時,他不經意一撇,瞧見粉衣白衣二女子置於桌邊的寶劍和琴囊,他的雙眼立時有異樣光彩一閃而過,然則他並不做聲,也不停步,徑直帶領那群大漢離開了茶寮,他們紛紛翻身上馬,一路滾滾絕塵,匆匆而去。

    

    二女子和那管家卻並未察覺有任何異樣,二女子慢條斯理的享用著點心和麵條,時而拿起各自的茶杯淺啜一口,細細品嚐,那管家則將一斤牛肉和五個饅頭、一壺燒刀子全部一掃而空,他們吃完之後,再歇了一陣,待養足精神後,二女子再度坐進車中,那管家這才駕起馬車,朝鳳翔府的方向旖旎而去。

    

    正是:

    

    琴劍雙絕離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巾幗女子誌飛揚,天下誰是白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