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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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山澗風景變化的同時,伴隨在夏樊耳畔的除了輕柔的風聲,還有異常突兀的啪啪聲。

    四人轉眼便來到半山腰,原來夏樊眼前適才的白茫茫盡是浮雲。

    夏樊穩穩站在半山腰的一處空地上,空地不大,正好容納一座院落,在這裏透過茫茫浮雲的間隙,俯視整個山下,才真正感覺到何謂一覽眾山小。

    此處的天氣略顯微寒,夏樊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雙手蜷縮在袖子中,這時他才發現,袖口處的汙垢已隱隱泛著白光,這身衣服確實已經很髒了,簡直髒的不像樣子,比起那些乞丐唯一的優點便是尚算得上完整。

    須臾之間,春風扣響柴門,夏樊尚且來不及尷尬,隻一轉身,緊接著,一座枯黃色的茅草屋映入眼簾,茅廬不大,甚至極為簡陋,僅僅看院子,已顯得異常幹淨。

    待走到屋內,夏樊這才發現茅廬更為簡單,甚至連一張床都沒有,隻有一張竹席席卷起來掛在左手邊的土牆上,一張竹子編製的搖椅在屋子正中央緩緩搖動著,陽光透過竹窗,平整的土地板卻泛起淡淡的綠色光芒,看不到一點灰塵。

    顯然,這屋子的主人雖然是孤身一人,但絕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因為隨便的人絕不會體會到這所茅草屋的淡雅之處。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這是夏樊進到屋內的第一映像,以至於當龍不輸月老贏跟著木一平踏入屋內的時候,夏樊仍停留在門檻之外,他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竟舍不得踏入這樣的地方。

    木一平帶著歉意道“在下的舍內太過簡陋,幾位還需多多擔待。”

    月老贏並不打算給他這個麵子,“木老怪,你就住這樣的地方,這也算是人住的?”

    龍不輸瞥了一眼滿臉嫌棄的少女,道“清潔雅素,著實不錯。”

    夏樊很是同意,但他仍沒有踏入門檻,而是忽然盯著牆上那張竹席怔怔出神,他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因為饑餓的緣故眼神有些花,他總覺得那個牆上掛的竹席在動,雖然動的很輕微,但確實在動!

    為此,夏樊仔細的感覺四周,屋內雖冷了些,但可以肯定的是,無風!

    這時,屋內的三人同時發現夏樊的奇怪舉動,並且一同朝著夏樊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張看起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竹席,看起來除了用年代久遠一詞來形容外,其它的褒義詞再與此無關,因為這張竹席看起來已是極為枯黃。

    木一平疑問道“小友盯著在下這張竹席看了許久,不知這張竹席比起別處的可有什麽特別?”

    月老贏指著竹席不屑道“就這?”

    夏樊迅速回過神,又搖了搖頭,大概是覺得自己腦子出了問題,試圖清醒清醒,當他再一次凝視竹席的時候,竹席已安靜了下來,就好像它本來就沒有動過。

    然後他撓了撓頭,尷尬道“可能是我餓的時間太久了,眼花了。”

    龍不輸看著夏樊笑了笑,又回過頭看向竹席,道“你確實是眼花了。”

    月老贏亦是警惕的與龍不輸對視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

    木一平微笑道“那既然如此,小友還是進來再說吧。”

    夏樊點點頭。

    下一刻,當夏樊邁起左腳跨過門檻之時,丹田處突然劇烈的疼痛了一下,他正要捂住肚子,叫一聲痛,偏偏那一股疼痛感又消失不見,就好像剛才的疼痛也是錯覺一般。

    當他整個人站在屋內的時候,丹田處再次劇烈的疼痛了一下,比起第一次還要痛上幾分,可他剛要叫痛,疼痛感再次消失。

    木一平瞬間便察覺到夏樊的異樣,意味深長的看了夏樊一眼,又忽然轉身,背對著三人,瞥了竹席一眼。

    忽然之間,一陣清涼的風吹入茅屋,竹席微微顫動。

    夏樊望向牆壁,原來如此,倒是自己想太多了。

    木一平揮揮手,隻見屋內又多出三把竹椅。

    夏樊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心中驚歎道“神仙呐!”

    幾人前後落座。

    木一平微笑道“幾位稍等,飯菜馬上好。”

    說完這句,木一平便要出屋。

    夏樊想了想,迅速起身,“大爺,要我幫忙嗎?”

    盡管夏樊並不會做飯,但他確實是個熱心的人。

    木一平點點頭,微微一笑。

    夏樊隨著老人出了屋子,四下環顧一通,並沒有日常用的炊具,他很好奇老人要怎樣的做飯,並且他還有些問題需要問清楚。

    屋門再次輕輕掩住。

    老人走到院內,屏氣凝神,隻見一口大鍋憑空出現在身前,這口通體漆黑色的鍋就浮在空中離地一尺處。

    “小友既然是火之道修士,不妨生個火?”

    夏樊一愣,道“好。”

    然後他蹲下身,平伸右掌,一簇幽藍色的火焰頓時出現在鍋底。

    老人看著這簇幽藍色的火焰,似乎早已了然於胸,並不覺得驚奇,然後如同變魔術一般,一邊往鍋裏扔進蔬菜,一邊緩緩道&nbp;“我等修為至此,不論是壽命還是手段於凡人而言皆已不可同日而語,本不需如同他們一般柴米油鹽,其實在我看來啊,人就是人,若未能得真正的長生,又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

    老人清了清嗓子,似乎卡住了一口濃痰,但並沒有去給吐出,喉嚨微動,接著道“凡人的生活,我才覺得有滋有味,比起咱們這些一心向道的修士,曆經七情六欲,生死苦楚,才算真正的活著,每日如同凡人一般活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豈不快哉?豈不才算不虛度?”

    夏樊並不喜歡所謂的修士將他們與他們口中的凡人身份區分的如此清楚,但他很是讚同木一平的這番話,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驚喜道“對對對,大爺,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木一平微微一笑,“老夫有一個小小的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夏樊道“大爺,你有話直說便是,正好我也有些問題想谘詢大爺。”

    木一平點頭道“那老夫便直說了,小友體內的空間靈種,雖然是一種不可多得神物,但老夫想小友對其應該也是一知半解吧。”

    夏樊點頭。

    “它的力量雖霸道卻太過詭異,自古以來,更是沒有一人能真正掌控靈種,而且據老夫所知,擁有靈種的人雖然能輝煌一時,但無一人能夠善終,所以我勸小友靈種最後是能不動用則不要動用,否則日後必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不知不覺間,夏樊額頭上已經沁出許許多多的汗珠。

    木一平似乎已將菜全部下完,蓋上鍋蓋後盤膝而坐,接著道“小友可知,一個人的福緣機遇越大,那他日後所承擔的苦難則越多,反之則亦然,所謂因果,正是如此。”

    老人漫不經心的說完,目光並沒有忘向夏樊,而是緊盯著茅屋,若是仔細觀察木一平的雙眼,便可以看到他的眼中正泛著淡淡的綠色光芒。

    忽然之間,夏樊的丹田處再次劇烈疼痛了一下,仿佛靈種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為他的主人提醒著什麽。

    夏樊隻是怔怔出神,他不明白,靈種既然是這樣一個東西,那高文山隻告訴他靈種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可為什麽沒有告訴他這些?難道自己的師傅,曾經的極火強者,聖火宮一宮之主,竟連這個也不知道?還是高文山一直在利用自己?隻為了讓自己去報仇?可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與師傅經曆過這麽多的事,甚至生死,他不相信高文山會如此,所以,他隻能騙自己,高文山雖然修為高深,但他並不知道。

    木一平起身,輕輕揭開鍋蓋,右手握著一把長長的勺子,輕輕攪動大鍋,左手撮起,均勻的往鍋內撒著各種調料粉末,不一會兒,鍋裏的香味便四散而出,十分宜人。

    即便此時的夏樊很餓,但依舊心不在焉,嘴角也沒有流出換做平時早已吸溜進嘴裏的口水。

    夏樊心裏異常糾結,沉默許久後才鼓起勇氣抬頭問道“大爺,靈種的這些事,是不是若是修士就都知道?”

    木一平故作驚訝,笑道“怎麽可能?不過……”

    夏樊不停的咽著口水,左手緊緊攥在一起,他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甚至害怕知道真相!

    木一平微笑道&nbp;&nbp;“不過,老夫想隻要是極境修士理應都該知道,畢竟他們活過的年歲也不少了,再者說,但凡是極境之人,必然都是擁有過可遇而不可求的大機遇,否則他們怎麽能達到極境?小友需知,但凡是極境修士,無一不是殺伐果斷,絕情決義之人,他們為的定然也是長生,所以靈種對於他們而言,隻是外物,所以小友日後若為長生,必然也要舍棄凡人皆有的七情六欲,舍棄一些俗事,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劫難,方有那麽一絲可得長生的可能性。”

    夏樊猛然一驚,整個腦子立刻天旋地轉,渾身如同脫力一般,癱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呢喃,“原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正關心我的人已經替我擋下最後一劍,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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