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你願不願意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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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樊右手抱著左臂剛走到門外。

    木一平已經站在了那裏等他,而此時,祠堂大院裏的村民們才陸陸續續的上前,木一平依舊是那副幾近腐朽的模樣,有些膽小的村民甚至不敢靠近他三步以內。

    夏樊簡單的打個招呼,“前輩,你來了。”

    木一平點頭嗯了一聲。

    夏樊蹲下身,看向林曉蘭時,女人雙目緊閉,麵色蒼白,一絲血色也看不到,已然香消玉殞。

    而剛剛隻能算報了一半仇的少年不忍再看女人第二眼,心裏的疼痛逼的他眼眶很酸。

    木一平頗為用力的拍了拍夏樊的左肩膀讚許道“你做的很好。”

    夏樊脫臼的臂膀立時感到一陣劇痛,下意識的閃躲,竟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胳膊又恢複了正常,隻是稍微用些氣力,便感到關節處仍舊有些疼痛,他猜的到,這一定是老人的神奇手段。

    “多謝前輩。”

    木一平搖頭道“這女娃隻是悲傷過度,暫時昏了過去,但這婦人……”

    夏樊看著秀霞就躺在自己腳下,但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勇氣去抱起她,也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做些什麽。

    誠然,他對不起她。

    他的承諾也來不及兌現,他更對不起自己,這無疑是他最痛苦的緣由。

    其時,午時也才剛過不久。

    如此這般的淒涼場景,木一平望著天空,麵色有些難看,他總覺得老天爺該適時的應個景,起碼下雨下雪才對,隻是天空並不如他的心意,此刻格外的晴朗,萬裏無雲,風和日麗,李家祠堂高聳的屋簷下,庇蔭極短,木一平拄著拐杖,往陰影處挪了挪身子,他討厭豔陽天,當然,他也可以讓天空短暫的下一場雨,但他並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絕不會逆天行事,他不願,也不敢。

    似乎這簡簡單單的挪動身體也令老人感到異常吃力,木一平佝僂著身軀,長舒一口氣後,又蹲下身將一滴蒼翠的液滴浮在手心,輕輕撫過林曉蘭的發絲,待到綠液消失不見,然後用一根手指點在秀霞額頭正中間,緊接著,秀霞便緩緩醒了過來。

    而目睹秀霞突然的蘇醒,夏樊幾乎喜極而泣,激動之下,他情不自禁的一把緊抱住秀霞,開心道“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對不起,對不起……”

    下一刻,夏樊又開始不住的道歉,隻不過少年的道歉方式僅僅是不斷地在少女耳邊重複著這三個字。

    可這三個字雖然沉重,但又顯得蒼白無力。

    秀霞始終麵無表情,看不出一絲絲的悲喜,隻是輕輕的推開夏樊後,竟當著眾人的麵,將身上的大紅喜服扯下,隻剩白色的內襯,然後她又用牙齒撕扯下一截袖管,係在額頭,權當戴孝。

    夏樊默不作聲,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秀霞做完一切,然後跟著秀霞一起跪在地上,朝著林曉蘭的屍骸一連磕著頭。

    而院中一些心腸很軟的女人看著這一幕,已然掩麵而泣,男人們也全都背過身去,既是不忍,也是心中的道德約束,讓他們不再繼續看下去。

    忽然之間,起風了,微風徐徐吹動少女額角的秀發。

    靜!

    除卻一陣陣的嗚咽聲,整個李家祠堂,從未有過的出奇安靜,鳥過不語,風過無聲。

    秀霞並沒有哭,也沒有展露出過多的悲傷,就好像她正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做完這一切,然後她抬起頭,道“小樊,小鳳還有鐵山叔他們幾個人都被李有德關在了祠堂的地牢裏,你去救他們出來吧,你救他們出來以後,勞煩你照看好我媽媽,多謝你了。”

    夏樊這才恍然,原來一直沒看見的熟人都被關了起來,“知道了,不過咱們可以不這麽客氣麽?”

    “地牢在哪裏?”

    秀霞道“就在大堂後的枯井裏,井裏是有梯子的,隻是不知道李有德有沒有毀掉,不過以你現在的身手我想應該也不需要才對,我得先回躺家,你師傅給你留了信,我這就去取來給你。”

    聽到高文山的消息,夏樊驚喜道“我師傅給我留了信?信上都說了些什麽?還有我師傅去哪裏了,他有沒有告訴你?”

    秀霞搖頭道“信是高先生臨走前給我讓我轉交給你的,而且信是給你的,我肯定不會看的,至於高先生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他隻是說要去附近走一走,看一看,就再也沒有說別的了。”

    夏樊頓時有些失望,簡單的哦了一聲,看見秀霞起身要走,趕忙扶著秀霞,“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秀霞搖搖頭,難得露出一抹點到即止的笑容,隨即輕輕掙脫夏樊的手,“不用,你先去救人吧。”

    夏樊仍舊不放心,又握緊秀霞的胳膊,說道“我們一塊去救人,然後一塊去取信,這樣可以嗎?”

    秀霞見少年如此執拗,索性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她轉過身,又朝著台階下的相親們深深鞠了一躬,道“各位叔叔嬸嬸,爺爺奶奶,麻煩各位先照顧好媽媽,秀霞在此先行謝過了。”

    眾人應允。

    ………

    秀霞走在前麵,夏樊緊隨其後,兩人沿著走廊,繞過大堂,徑直來到祠堂後院。

    盡管李家祠堂從正麵去看,莊嚴而古樸,但它的後院看起來仿佛判若兩人

    僅僅隻有幾縷陽光透過樹的縫隙照在這裏,在殘破的泥牆上泛不起一絲漣漪,就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滿著壓抑與荒涼。

    破爛泥牆邊的一棵歪脖子樹下,正是秀霞所說的那口枯井地牢,想來,之前李來順應該也被關在這裏。

    夏樊加快腳步,來到枯井邊時才發現,井中果然沒有梯子的影子,並且井裏麵黑漆漆一片,散發出的味道也甚是刺鼻,夏樊沒有直接跳下去的勇氣,又轉過身,在荒草雜深的院子裏找來找去,依舊找不到梯子。

    院子並不大,夏樊很快便轉了一圈,隻得無奈道“秀霞,梯子不見了,就是不知道李有德把梯子扔哪裏去了,或許早就被燒成灰了吧。”

    但秀霞低著頭,看不清神情,隻輕輕答應了一聲,忽而又抬起頭,眼睛放著異樣的光,瞥了夏樊一眼。

    夏樊不知秀霞是何意,但總不能讓女孩子跳下去,所以他一咬牙,隻得試探性的問道“我直接跳下去,行嗎?”

    秀霞雙臂自然的交叉在一起,腳下輕踏住一顆石子兒,來回不停地揉踩,忽然抬起頭,靜盯著夏樊,似是激動,又似是猶豫。

    夏樊趕忙先來到秀霞身邊,詢問道“你不舒服嗎?我先把人救出來,再送你回家休息吧。”

    秀霞搖搖頭。

    夏樊道“那就好,你乖乖呆在這裏,我跳了。”

    秀霞又點點頭,回首望去,四下再無第三人。

    夏樊來到井邊,先是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坐在井邊,雙腳垂在井裏,緊緊咬著牙齒,屏住呼吸便準備往裏跳時,卻突然聽到身後少女的嗓音響起,隻是這聲音中卻帶著些許的祈求,些許的啜泣。

    “夏樊,我爹爹媽媽都不在了,你願意娶我嗎?”

    夏樊猛然愣在井邊,手足無措,並不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表白,而是這個表白的人不是他希望的那個丫頭。

    秀霞盯著少年略顯呆滯的背影,哽咽道“我除了姥爺姥姥,已經再沒有別的親人了,可是小樊,我喜歡你,從你救了我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喜歡你,我願意一輩子跟著你,那你願意娶我嗎?”

    夏樊緩緩轉過頭來,隻見少女溫婉的麵容上,已流下兩行清淚。

    他立刻有些動容,心裏更是猛的一顫,但他真的不想騙人,更不願騙她,況且他發誓要照顧好她,自然也不能騙她。

    “秀霞,你放心,加上上一次,鐵柱叔救過我兩次,而且,林姨對我也很好,我發過誓,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一輩子,隻是,娶媳婦的話,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況且,我還真沒有想好。”

    秀霞立刻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可以等的,等你想好……”

    不等少女說完,夏樊慌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妹妹,所以……”

    隻一瞬間,秀霞臉色變的頹然,敷衍的哦了一聲後,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呢喃道“原來是這樣,原來他……”

    看著少女猛然間的失落,夏樊的心裏很是過意不去,但他又實在不願意說謊,趕忙轉移話題道“我先救人,等會兒……”

    話未說完,夏樊心一橫,想也沒想便跳進了井裏。

    而少年後麵說了什麽,少女已然聽不清了,她神色呆滯的盯著黑漆漆的枯井口呢喃細語,隻是不知道她在衝著誰說,也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亦或者是自言自語罷了。

    今天,是她最有勇氣的一天,也是她最失落的一天,更是她最絕望的一天,僅僅一天的時間,於其他人而言或許是漫長歲月中普普通通的一天而已,但她覺得她的生命裏失去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