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布衣之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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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樊將信攥在手裏,突然很想一走了之,可他剛走出幾步,又折返回來,決定還是給秀霞打個招呼,或者再問問她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事。

    “畢竟,她現在一個人了啊……”夏樊的心裏幾乎一邊哭泣一邊自言自語著,他不想流淚,也不能流淚,為了那個可有可無的的賭約,少年獨有的好勝心刺激著,抑製著他的衝動。

    隻身一人的少年獨坐在祠堂大門的門檻上,開始一邊默念,一邊仔細思考起信的最後一句的意思,就在這時,握著信的手裏突然燃燒起來,夏樊頓時被嚇了一大跳,等他迅速將信扔出去後,眨眼之間,信已化作灰燼。

    “我艸…師傅,還能這樣的啊,敢不敢再損一點!”

    盡管他的手沒有燒傷,但手心裏卻是一團漆黑,夏樊站起身來,鬱悶的拍幹淨手掌,然後又朝著天邊極目望去,可惜天邊沒有一絲雲彩,隻有朦朦朧朧的薄薄一層水霧。

    才過不久,許許多多的村民陸陸續續的從祠堂走了出來,他們衣著不一,但神色皆是匆匆,無一不流露出哀傷之感。

    夏樊見狀蹲在祠堂門外的牆角,當他看到秀霞背著林曉蘭的屍體緩緩走出來的時候,他沒有直接上去打招呼,而是看著人群熙熙攘攘的朝著鐵柱家庭院走去,他跟在人群的最後,目光穿過人群,靜靜望著秀霞的背影。

    恍惚之間,夏樊好像看到秀霞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什麽,但又好像什麽也沒有說,等他跟著人群走進鐵柱家庭院時,忽然發現大廳上首處,兩口棺材安安靜靜的停放在那裏。

    小鳳以及兩個夏樊覺得臉生的少女幫著秀霞將林曉蘭的屍體安放進棺材,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擺好身姿,似乎有個少女用的力氣稍微大了一些,秀霞輕聲責怪道“輕點,弄疼我媽媽了。”

    白日裏,點起白燭。

    房內的女人都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不住的啜泣著,手帕打濕了一條又一條,林曉蘭本就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與村裏的女人們關係一直是極好的,這一點,就連僅僅有過數麵之緣的夏樊也深有體會。

    此刻,平日裏麵對野獸也毫無懼色的男人們,也很難穩當的站著。

    夏樊雖然站在庭院一盆紅豆旁,但注意力仍在房內,當他聽到秀霞的話,心裏頓時猛的一顫,索性轉過身低下頭,看著地上的螞蟻忙忙碌碌出神,因為他再也不敢將注意力放在少女身上。

    因為鐵柱的屍體不知去向,村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囑咐秀霞道“丫頭,去找些你爹平日裏常穿的衣服放進去,咱們給他立個衣冠塚,過兩天,再給你媽媽換衣服吧。”

    秀霞點點頭,又朝著各個族中長輩叩了一首。

    “有勞各位長輩了。”

    ………

    長路漫漫,腳步匆匆。

    就連夏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江邊,他隻是順著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想一直走下去罷了。

    也許,塵世間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數,去哪?做什麽?似乎命數早已被定格,不止是夏樊一人,而是每一人。

    就好比少年眼前這支江水,隻不過是萬裏長江支流的其中之一,而少年自己,也隻不過是龍族幾萬萬人裏的其中之一。

    但就在洪水過後,這支普通的江水竟也別有一番風味,江岸邊,剛剛曆經過衝刷的青石看起來一塵不染,青石下,成片成片的青草地鬱鬱蔥蔥。

    日落西山之時,遠山處的天空忽然被一大片烏雲遮蔽,層層疊疊,頗有將要遮天之慨。

    好在無論多麽厚重的雲霧之下,亦有千萬光芒透出。

    紅豔豔的晚霞,散發出的光芒穿過雲霧,有如千萬道實質光束照耀在大地每個角落,而少年蒼白的臉上也忽然泛起別樣的光彩,他靜靜地望著夕陽逐漸落下最後一縷餘暉,忽然自言自語道“果然,天總會黑啊。”

    少年靜靜地坐在一塊大石上,閉著雙眼,耳邊有流水的潺潺聲,淺淺的風聲

    人生難得如此安靜,他靜靜地躺下,似乎很享受眼前的這一刻。

    轉瞬之間,夜幕降臨。

    江夜,愈發安詳,就連微風也似乎不願打破這份寧靜,隻是吹動少年的發梢後便匆匆溜走。

    才過不久,少年在半睡半醒之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似乎在喚他小樊。

    夏樊聽聞那熟悉的嗓音,頓時驚喜交加,“師傅!”可當他猛然回頭,卻又發現身後空無一人,唯有月光倒映在江水中,猶如一輪波光粼粼的明鏡。

    下一刻,他朝思暮想的老人竟真的憑空出現在江麵之上。

    夏樊揉揉眼睛,似是難以置信一般,他急忙站起身,高喊道“師傅,是你嗎?你去哪兒了?我好想你。”

    發須早已花白,但笑容依舊慈祥的老人負手而立,輕點著頭微笑不語。

    夏樊站起身來,趕忙又道“師傅,你還好嗎?”

    老人仍不說話,突然從背後拎出一個銀發少年。

    夏樊失聲叫道“文思凡!師傅,你怎麽找到他的?”

    麵目慈祥的老人並未回答,但神情忽然變得冷漠,手掌隻輕輕的削過手中少年脖頸,那銀發少年的頭已被他提在手裏,鮮血噴湧而出,但老人身邊猶如被一道無形的罩子隔離,濺不到一點血跡。

    那具無頭屍體隨之沉進江水,而原本清澈的江水瞬間被暈染出一道血紅,不多時,屍體連同血跡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親眼目睹好兄弟的慘死,並且還是死在自己師傅手裏,夏樊驚嚇到渾身顫抖,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高文山咧嘴笑道“好徒兒,為師把你的好朋友帶過來了,你該怎樣的感謝為師?”

    夏樊身心顫抖著,一時之間,口中竟說不出一個字,他隻曉得如何衝上前去,雙手胡亂抓向高文山的麵頰,但下一刻,高文山的人已詭異的出現在數丈開外。

    夏樊如同瘋魔了一般,大聲悲嚎,憤怒的聲音引的江麵泛起陣陣波瀾,他再度朝高文山衝了過去,可高文山的身體猶如鬼魅,每每就在夏樊即將觸碰到他時,偏就恰好閃過。

    高文山一臉輕鬆的把玩著尚滴著鮮血的頭顱,任憑夏樊如何的抓狂,如何怒吼,好像夏樊越急躁,他就越開心,仿佛隻是為了戲耍夏樊一樣,

    夏樊見根本抓不住高文山的腳步,無奈之下,他怒吼道“你還我朋友!”

    高文山笑道“好啊。”緊接著,老人隨手便將手中的頭顱仍向遠方。

    眼看頭顱便要沉入江底,夏樊急了,此刻的他根本顧不上找高文山報仇,隻想將那顆兄弟僅剩的頭顱給找回來。

    夏樊極速掠過水麵,但見頭顱的一半已入水,好在他及時趕到,一把抓起頭發便迅速往上提,但當他正要將其雙手抱在懷裏之時,卻抖然發覺手中一空,身後又忽然響起戲謔的笑聲。

    等他轉過身來,驚恐的發現那顆頭顱竟又回到高文山手中。

    高文山左手提著頭顱,右手燃起半尺高的火焰。

    夏樊抖然發覺高文山竟要將頭顱慢慢的搭在火焰上。

    夏樊趕忙跪了下來,聲嘶力竭的懇求道“別這樣,師傅,我求求您,您把他還給我,好嗎?”

    “求您了,求您了……”

    夏樊不住的磕著頭,但他身處江麵之上,每扣一首便要被江水倒灌進耳鼻,極為痛苦。

    高文山獰笑著,並不理夏樊,隻自顧自的繼續剛才的動作,隻聽嗤的一聲,整顆頭顱瞬間便被火焰點燃,儼然成了個火球。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