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麽晚了，您上哪兒去？我陪您一塊兒去吧。”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輕輕響起，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老漢應道：“沒事兒，我就在這院子外邊兒，你睡去吧。”

    聲音頓了一下，剛剛又發出幾聲零零碎碎的聲音，小女孩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好這次仿佛混有一絲哀歎：“可是我睡不著。”

    張侍衛本未離開，不過是找了個陰暗的角落藏了身。

    他向房間微微靠近，遲疑了片刻，最後用手輕輕捅破了牆紙，而後俯身從外往裏偷偷看著。

    房間裏，老漢身上的衣著全都沒有變，還是剛才他那副行裝，而現在他麵前那個小女孩大概隻有五六歲的模樣，衣著單薄，雙目微微有些迷離，似乎是剛從床上跳下來的，連鞋子都還有來得及穿。

    小女孩兒見老漢不說話，便又委屈了再說一聲道：“爹，我睡不著。”

    老漢把油燈放在桌子上，把自己身上的外套反手卸下來披在她身上，而後蹲下，把她抱上了自己的腿上坐著，一邊替她揉著發冷的腳板一邊安慰道：“這天氣睡覺最好，蓋了被子，一會兒就能睡著了。”

    小女孩一聽，頓時把老漢的脖子摟得緊緊的，說道：“我不要睡覺！”

    老漢想把她的手掰來，然而換來的卻是她越抱越緊的樣子，根本不願鬆開。

    老漢歎了口氣，隨後便由著她去。

    他抱著小女孩站起來，用手輕輕一遍一遍地拍著她的背，來來回回走著，隨後唱起了一首舒緩的催眠曲。

    “爹，”小女孩伏在老漢的背上一動不動，“娘她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我想讓娘給我唱催眠曲。”

    老漢的身子猛地變僵硬了起來，隨即又溫柔地繼續拍著她的背，而後笑著說道：“怎麽，難道爹唱的不好聽嗎？”

    小女孩聽到老漢的笑聲，自己亦是跟著開心地站起來：“好聽！”

    老漢溫柔地說道：“好聽，那就好好聽，要不然爹就粗唱咯！”

    小女孩兒應道：“嗯！”

    老漢滿足一笑，繼續唱起催眠曲。

    張侍衛立起身子，表情顯得略有不解。

    這老漢便是所謂的第一目擊者，至少在對他問案的時候，他感覺到他所有的表現並不像是一個單純的目擊者所擁有的，而是有些不自然的多少，看起來更像是裝出來的。

    然而剛才他看到院子的牆角那隻偽裝成了人手的豬蹄子，這會兒竟還能這麽淡定。

    還有他剛才走出去阻止狗叫的時候，他對著那條狗喃喃自語的那段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難道隻是他懷疑老漢？

    房間裏。

    良久之後，老漢背上的小女孩兒開始不斷打嗬欠，定是有了睡意了。

    她嘴巴微張著，頭側著壓在老漢的肩膀上。

    老漢依然在唱，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麽，聽起來卻顯得與剛才唱的不太一樣了。

    張侍衛繼續通過牆壁的孔洞往裏麵看。

    房間裏的燈關似乎變得更暗了些，老漢停止了輕唱，拿著一根小小的繡花針挑了挑燈芯。

    待風光通亮了整個房間，張侍衛忍不住眉心大蹙。

    此時的房間裏，隻見老漢老淚縱橫，不知道他突然地究竟怎麽了，整個人似無力般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

    他哽咽道：“閨女，疼嗎？”

    小女孩兒輕輕搖頭，弱聲道：“爹放心，我不疼。”

    老漢哭的好不傷心：“閨女，你要是疼，就使勁咬爹的肩膀，不疼了，再鬆開，好不好？”

    小女孩兒又輕輕搖搖頭笑笑，依然弱聲道：“我不疼的，爹。”

    老漢騰出的那隻手猛地一把捂住眼睛，眼淚頓時從他略有間隙的指縫中流了出來。

    他痛苦道：“都是爹沒用，是爹害了你和你娘，爹這輩子沒什麽能力，原以為這世間有你娘還能看上我，下半生能開始變得好運，沒想到不僅讓你們跟我受苦，還害了你們變成這樣……”

    小女孩兒臉色慘白，抬起頭，目光清澈地看著老漢說道：“爹，我跟娘不苦，我們都喜歡爹，所以一點兒都不苦的苦。”

    說完，又笑著把頭埋在了老漢的肩膀上。

    “唉……”老漢唉聲歎著，待小女孩兒終於沉沉睡去之後，他才木訥地自言自語道，“注定……注定啊……”

    第二天早上，雞鳴已過，四周嘈雜聲，哭嚎聲一老浪高過一浪。

    “怎麽……怎麽這麽吵啊？”官兵一不自覺地伸了個懶腰，又看看打了個哈欠，剛想如平時一般下床洗漱，不想才發現眼前隻是一副陌生的環境。

    “這是哪？”他疑惑地東張西望。

    他記得昨天晚上他在執行任務來著。

    他腦袋一閃，終於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們接到任務要為老漢的家裏裝神弄鬼套話來著，可是他怎麽就睡著了？

    他激動地四處查看，果真發現剩下的其他人也都在藏在暗處呼呼大睡著。

    “催眠曲，”他頓悟。

    想起了昨天晚上不知道誰特麽的突然唱起了催眠曲，害得他本來就特別想睡覺，一聽之後，整個人頓時倒頭就睡了，全然忘記了自己究竟在幹什麽。

    他懊惱地重重拍了自己的腦袋一巴掌，自責說道：“怎麽這麽糊塗啊我！”

    頓了一下，他把頭微微偏了出去，此時老漢家的院子中間堆滿了人，仔細一看，又衙府的，也有眾多小鎮上的居民，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想過去看個究竟，然而屁股剛抬，就被人從後麵抓住了肩膀，他回頭一看，嗓門頓時如同被炸開了一般。

    “別叫！”官兵小哥重重地捂著官兵一的嘴，把他想要高音飆出的話全部堵在了咽喉裏。

    待終於冷靜了下來，官兵一氣炸，壓低了聲音怒道：“你他嗎想嚇死我？”

    官兵小哥沒理會他，趴著越過官兵一的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院子中間堆滿的人，問道：“他們在幹嘛？怎麽這麽多人？”

    官兵一沒好氣地把他推開，怒氣更甚：“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

    官兵小哥回嗔道：“你問我，那我問鬼去啊？”

    官兵一瞪他道：“問你與問鬼，還有什麽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