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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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中作戰,對於戰鬥經驗豐富的韃子而言,雖然有著‘敵暗我明’的劣勢,比起這些新兵來,卻依舊要高上一籌。而一旦有什麽意外出現,新兵,極有可能是一觸即潰。那麽,後果,就不是葉富可以控製得住的了。
所以,他不能選擇在夜間進行這次攻擊,哪怕他知道,這可能是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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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富帶著二十多名手下,騎馬來到距離羊角村還有大概兩裏地的地方。他勒住韁繩,一路小跑的戰馬順從的停下來,原地甩著馬頭,打了個響鼻。
下馬!
葉富一個手勢,麻小六為首,一眾親兵訓練有素,整齊的從馬上下來。
親兵們各自就近找地方,將馬拴在不太會引人注意的地方,草草藏匿起來,隨即聚到了葉富身邊。
布置警戒!
又一個手勢,被點到的四名親兵立馬按照訓練時教導的內容散開,在周圍布置起簡單的警戒,時刻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葉富四下看了看,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蹲了下來。
借著月色,葉富用樹枝在雪地上勾勒出羊角村的簡單草圖。
“根據情報,韃子兵就集中在羊角村內。這個村子的地形,極容易遭到伏擊。尤其是夜裏,韃子當時,就是利用了這個地形。趁著方孟達部在村中酣睡,偷襲幹掉了警戒兵。隨後在村前村後夾擊,才給方孟達部造成了滅頂之災。”
若不是兩麵是山,前後都被韃子兵堵住,方孟達部也不至於被屠戮的如此之慘。
“趁夜突襲,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對於能征慣戰的韃子兵而言,是最好的選擇。但對於我們而言,卻並不是。”
葉富說到這裏,目光掃了一圈,和麻小六短暫的碰了一下。
麻小六看看自己的手下,不覺歎了口氣。他明白葉富的擔心,但如此短的時間,又的確沒有實戰的機會,又怎麽可能真的練好兵呢?
親兵們原本可能還想不到那麽多,但在看到麻小六那無奈又哀怨的眼神的時候,卻就突然間明白了過來。一個個低下頭,心中彌漫著濃濃的愧疚。
葉富見狀,順手按著身邊一個親兵頭上罩著白布的兵笠揉了揉,笑道“這是怎麽了?誰不都是從新兵過來的,仗打著打著,不就成老兵了嗎?再說了,不讓你們在夜裏進攻,還有另外的一個原因。”
麻小六抬頭道“還有什麽原因?”
“這些韃子傍晚的時候,才偷襲了方孟達部,這會兒應當是比較疲倦了。更何況,韃子兵與我大明軍隊相遇,素來都是勝多敗少。一般的情況下,怕是也根本不可能想到,咱們竟然敢主動出擊。更加不可能想到的是,咱們竟然敢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聽到這裏,麻小六不禁更加糊塗。
“大人,這不是更該趁夜進攻嘛?”麻小六問道。
葉富卻笑眯眯的搖頭,“趁夜進攻,對咱們有害而無利。但是,不進攻,不代表我不可以騷擾他們。這一晚,絕對不能讓他們好過了!”
麻小六道“大人,要怎麽做,您直說就是了。”
葉富指著地上的草圖說道“我們人數不多,分兵不是上策。這樣,村頭東側,小六,你帶十個人,埋伏在這個位置。西側,張元,你帶十個人,埋伏在這個位置。盡量找隱蔽的地方,埋伏起來。天色未明之前,且不可暴露蹤跡。我知道,天氣很冷,雪地上更加寒冷。弟兄們身上都帶著酒,允許你們少喝兩口驅寒,但絕不許多喝!克服了這一晚,明天一早,就是咱們建功立業的時候!”
說到這裏,葉富已經看到了這些士兵們眼中的熱切。
沒有當兵的不想立功受賞,在這種聽上去傷亡率就會很低的伏擊戰中,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可以獲得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
葉富繼續說道“等到明天一早,聽我的命令,以箭為號,兩方一起進攻。但隻許射箭,同樣注意隱蔽,不許暴露身形。”
“是,卑職明白。”麻小六答應道,“可是,大人,設若韃子從村尾逃跑,咱們怎麽辦?”
“逃跑?這樣的地形,跑得了嗎?”葉富笑容陰冷,眼中殺氣密布,“小六,待會兒你挑幾個人,把咱們的戰馬統統帶回陸把總那裏,以免暴露。另外,傳我的軍令給陸把總,讓他帶人,在村尾定點埋伏。一旦發現韃子有逃竄的跡象,給我格殺勿論!”
“是,明白了,大人。”麻小六道,“大人,那今天晚上的襲擾,怎麽布置?”
“這個,你就不用太擔心了。”葉富摘下弓來握在手裏,“你們今晚的任務就是埋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許暴露。”
夜色濃重,呼嘯的北風從耳邊刮過,發出陣陣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
葉富手持著硬弓,貓著腰,慢慢的向著羊角村的方向靠近。
黑夜之中,他身形猶如一支靈動的白貓,在月色下,與顯露出潔白顏色的茫茫白雪幾乎融為了一體。
在距離村口還有一段不遠的距離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伏下身子,藏匿在枯樹叢下的白雪之間,靜靜地觀察著村口的動靜。
不得不說,盡管韃子的的確確是狂傲了一些,但到底還是強兵,與弱兵之間的差異還是比較明顯的。
雖然已經時至午夜,但村口警戒的韃子兵卻絲毫沒有被傍晚時的勝利衝昏了頭腦,遠遠看過去,便能感覺到他們的精神依舊是極為警覺的。
葉富深吸了口氣,靜靜地等待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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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村,村口。
當值的一個韃子兵原地跺著腳,用手搓了搓被凍得發紅發硬的臉頰。
“咳,真冷啊!”他把手揣回袖子裏,對同伴說道。
“可不是嘛!每到冬天都是這樣。”同伴回應他,顯然,也是覺得這冬天的夜晚實在是太過寒冷了。他們每一班是一個時辰。即便是穿著暖和的衣服、靴子,但身上總還有裸露在外的皮膚,能夠時刻提醒他,小冰河期的遼東冬季是如此的寒冷,“阿爾哈圖,再忍耐一會兒吧!眼看就到時間換班了。”
名叫阿爾哈圖的韃子兵抬頭看了下天色,歎氣道“終於可以回去休息了。咳,真想早點兒回去啊!這大冷的天,若是有條烤羊腿,再加上一壺酒,那就太舒服了!”
“快別說了!”同伴用手捅了他一下道,“這大晚上的,你能不能不要提這些!不過……”說到這裏,他也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倒是真的想快點兒回去,起碼是這冬天過完之前,我是不想再出來了。”
“你啊,想的都是些不切實際的事情。”阿爾哈圖瞥了他一眼道,“沒聽佐領說嘛?薩爾滸一戰,大汗中了那些漢狗的奸計。原本是大勝的仗,卻損失了七千精銳。沒搶到多少東西,咱們這個冬天要怎麽過?前幾日好不容易又打下一城,但到底沒有這麽快就可以補足損失。這個冬天想要過去,咱們還有的苦日子熬!”
“可惡的漢狗!”同伴恨恨地罵道。
阿爾哈圖見了,反倒反過來安慰他道“不過,這一次咱們也算是收獲不小。這麽多的牲畜和漢民,既有了過冬的食物,也有了開春替咱們耕種的農奴。漢狗當時也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撞了大運了。論打仗,到底不是咱們後金勇士的對手。放心吧!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哼,這倒也是!”同伴這才開心了些,點點頭道,“就像咱們這兩天遇到的那些漢狗一樣,簡直是不堪一擊!”
阿爾哈圖當即表示讚同,但過了片刻,卻又突然問道,“哎,你說,傍晚的時候,這村子裏頭住著的那群漢狗,到底是哪裏的兵啊?居然還有那麽點兒抵抗力,傷了咱們幾個弟兄呢!最可惡的是那個當官的,居然被他給跑了!不知道,會不會惹來麻煩。”
“能有什麽麻煩?”同伴滿不在乎的一擺手道,“依我看,不知道是哪個軍堡的逃兵吧?明軍那邊,這種人特別的多!那些逃兵,被咱們遇到了,他們是死。可要是讓他們自己人遇到了,恐怕那下場還不如死呢!所以啊,咱們這是幹了件好事!再說了,逃兵嘛,難道還敢向誰求援不成?而且,就算是向周邊的軍堡求援,那引來的那些窩囊廢,難道就是我後金勇士的對手了嗎?把心放到肚子裏!快的話,明天傍晚,咱們就能回去咯!”
兩個人交談之間,絲毫沒有發現。
在不遠處的一處灌木叢中,塗著黑色顏料的箭尖閃著帶著嗜血殺意的寒芒,正死死地瞄著他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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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富覺得自己的身子都有些發僵了。
這個時代軍隊的軍裝實在是不實用,在雪地裏趴上一會兒,就快要凍得透了。他心中暗暗琢磨著,這次若是能夠得償所願,風風光光的打個勝仗回去,非得要向上諫言,把軍服改上一改。或者不用諫言那麽麻煩,多討要一些賞銀,自己買材料做衣服,也不是不行。
這麽一分心,似乎寒冷的感覺反倒輕了一些。
他穩了穩心神,手攥了攥硬弓,緩緩地將弓弦拉開。
不遠處,那兩個韃子兵似乎是準備換崗了。
頻繁的向身後看,不停地搓手跺腳,顯得很是不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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