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有眼不識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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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高卓沒有說話。

    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個小玩意粗製濫造。

    隻不過,以他一個人的能力,也隻能做到這樣了。畢竟,讓他一個苦讀詩書的儒士去做木工活,實在是強人所難了些。他並沒有太多的天分,也沒有熟練的木工做指教,即便再用心,也隻能是達到這種差強人意的效果。

    葉富了然他的想法,也不再追問技術上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問他道“許先生,你為何要做這個?難道不知道,我大明軍士極少有用這個的嘛?”

    許高卓站起身來,昂著頭,對葉富說道“大人此言不假,但也是大謬!”

    “你放肆!”陸鼎嗬斥道。

    他忍耐許高卓不是一時半刻了,見他出言不遜,當即便忍不了了。

    葉富卻不在乎這些言語之中的些許冒犯,擺擺手示意陸鼎退後,對許高卓說道“無妨,你說說看。”

    陸鼎氣呼呼地住口,眼睛死死瞪著許高卓。

    似是隻要葉富露出一點兒對許高卓不滿的意思,他就立即要撲上去,將其撕成碎片一般。

    許高卓滿不在乎,他此時,卻已是置生死於度外了。

    意圖射殺靉陽守備,原本就是不赦的大罪。更何況,許品功兩次縱敵入城,眼看著敵人劫掠而毫無抵抗之意。他身為謀士,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

    他現在,隻求在死前能夠一訴多年來的苦誌,如此足矣。

    隻聽他說道“學生說大人此言不假,是因為遼東軍中卻是鮮有配備弩箭的士兵。而學生說大人大謬,則是因為,大人或許不知,雖在我朝弩箭並不普及,甚至是鮮有人用。但在宋代,那可是曾是抗擊蒙元騎兵的絕佳利器!宋時,軍隊多為南人,素來不擅長騎馬作戰。而我遼東軍雖然地處遼東,但真正能夠騎戰馬的士兵卻是同樣的少。論騎射,二者,均遠不如北部韃子!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所以,在作戰之中,往往被壓製,而處於絕對的劣勢。”

    葉富點點頭,示意許高卓繼續說下去。

    “大人,您可知。弩箭之所以被廢棄,完全是因為蒙元在這弩箭之上吃了太多的虧。對於輕甲騎兵而言,弩箭絕對是他們的噩夢。所以,在蒙元立國之後,為了防止有人用弓弩作祟,顛覆統治,這才強硬的將弩箭抹殺,不允許製作,更不允許使用。而我大明,自從開國之時,就致力於火器裝備軍隊。相對於弩箭,火器應當是更為實用的,所以,一直以來,並沒有人再注意到弩箭的作用。”

    “既然你也說了,弩箭不如火器,那你為什麽還要做呢?”葉富問道。

    許高卓笑了一聲,笑容顯得有些苦澀,“大人,請恕學生直言,您這是明知故問!您身為靉陽守備,豈會不知。我寬靉一線十二座屬您轄下的軍堡,素來處於抵禦韃子的第一線上。然而,卻甲胄尚不齊備,兵源一向短缺。火器?真不是學生譏諷,大人上任不是第一天了,難道您在軍堡的倉庫裏麵,見到哪怕足以裝備一個小隊的火器了嗎?”

    葉富默然。

    軍堡裏麵,最常見的是大刀、長矛、弓箭,這樣的冷兵器。甚至於,最常見的是九成木質的弓箭。類似於大刀、長矛,那種需要鐵的量相對較大的兵器,都是屬於庫存比較少的。

    許高卓繼續說道“沒有火器,長矛、大刀,並不是應對騎兵的最好辦法。而弓箭,操作起來,明顯是困難的。一個士兵,經過操練,大概隻需要半個月,就能夠熟練使用火器。而弓箭則不然,它對士兵的身體素質,尤其是臂力,要求過高。別說半月,就是半年,也未必能夠訓練出一部像模像樣的士兵。而作戰時,又要考驗士兵的心理素質。對於準頭,影響也是較大的。相對於弓箭,弩箭,則有著極為明顯的優勢。”

    他說著,用手比了比自己。

    “大人,學生不過是一名儒士,身不能披甲,手無縛雞之力。講道理,身體素質不會比最差的士兵強上多少。但這種弩箭,學生卻可以單人操作,而且,經過練習,無論速度,還是準確性,都有所提高。當然,學生慚愧,訓練時也許不夠專業,所以,學得難免有些不倫不類。但有幾點是不能否認的,那就是,第一,弩箭確實是以步克騎的好兵器;第二,相對於弓箭,更容易操練,可以在短時間內獲得一批熟練操縱的士兵;第三,學生這把弩做得並不好,但如果有條件,學生卻有信心可以效仿古人,製作出更加精良的弩箭。

    聽許高卓說到這裏,葉富會心一笑。

    我還真當你小子油鹽不進,真打算一死了之呢!

    如今看來,就算是你嘴上這麽說,心裏頭這麽想,可到底,下意識的,還是不想死啊!

    其實最初在知道許高卓射這一箭的時候是想要射殺敵酋,葉富就不打算因此而治他的罪了。畢竟,雖然是做了錯事,但至少不是做了壞事,相對於許品功那個不要臉的賣口口,葉富對許高卓,還是有那麽幾分好感的。

    故而,葉富笑道“許先生,既然你這麽說了,那若是不給你機會的話,怕是你死都不能瞑目。這樣吧,我看你也是個誌在報國的忠勇之士,雖然功名不過是個秀才,但比起某些屍位素餐的家夥而言,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這一次,我就不怪你了,而且,你不是想要有機會嗎?我給你這個機會!小六!”

    葉富叫過麻小六來,對他吩咐道“把這位許先生先帶下去,好生照料。記得,這可是我的新延請的謀士,切不可委屈了。等到咱們回靉陽的時候,請許先生一塊兒。到時候,許先生,你要的機會,我自然會給你的。”

    葉富這麽一說,許高卓頓時激動起來,“您真的不怪我?還給我機會?”

    天知道他盼機會盼了有多久,盼得都快要絕望了。而當這機會就擺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真的是險些哭出來。

    千恩萬謝過之後,許高卓被麻小六帶下去安頓。

    葉富的目光終於定在了許品功的身上,這一瞧之下,許品功便不覺狠狠地打了個冷戰。

    連韃子都死在葉富手中,他帶的兵,必然比韃子還要可怕。許品功實在是後悔,可惜,這世上是絕沒有後悔藥可吃的。

    “許千總,你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葉富問道。

    隨著他的話,許品功又是一哆嗦。過了半晌,才哆嗦著說道“卑……卑職……有眼不識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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