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尚方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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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富為了讓巡邊的熊廷弼知道自己練兵的成效,親身感受一下自己的軍紀嚴明、防衛得當,從而得到一些實惠的東西,也在熊廷弼心中留個好印象。因而假設伏兵,在路上堵熊廷弼。
他早吩咐下去,若是有人報出身份,說自己是熊廷弼,那到時候就把事先背好的話找機會跟他說,不要相信他的話,但你也不要給他受什麽皮肉之苦。隻將人好好的綁縛,帶回來由他親自判斷。
這麽吩咐下去的時候,他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抓到一個假貨!
但他轉念一想,或許曆史上的熊廷弼和後世雕塑上的真的長得不像呢!也是有這個可能的。
他這麽一琢磨,便謹慎了起來,對那跪在地上的領頭人說道“你說你是熊經略?可有證據?”
那人昂首道“還要個鳥證據?老子就是證據!你快快將老子放開,聽到沒有?若是慢了,小心老子抄你的家,滅你的族,將你淩遲處死!”
他這麽一說,葉富就更加不相信了,眼睛一轉,計上心來,“你說你是熊經略,我又沒有見過熊經略,如何能夠確定?這樣吧,聽聞熊經略是湖廣文舉、武舉的雙頭名。卑職不才,實在是胸無點墨,就冒昧考考大人,這武舉的內容吧。既是武舉頭名,想來,射術必然不錯。來人!給他鬆綁,拿一張弓來!”
葉富這麽一說,立馬就有人將他從地上拉起來,解開身上的綁繩。
葉富朝著靳一川遞了個眼色。
靳一川和他是撒尿和泥的交情,自然是一個眼神兒就明白他的用意了。心中暗笑,卻還是到了後頭去,不多時,拿著一張弓走了過來,雙手遞給那自稱是‘熊廷弼’的人。
葉富比了個手勢,說道“請吧,熊大人,這屋中的東西,隨便您射什麽。就算是您想要射卑職,卑職也站在這兒給您射。但凡是射中了,卑職立馬給您賠罪。”
那人牙關一咬,似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猛地一昂頭,對著葉富說道“這可是你說的,那你站著不要動,本官還就要射你了!”
葉富點點頭,站在距離那人十步左右的位置上。
靳一川上前半步,有些擔心。
葉富略一擺手,示意他無妨。
這話他敢說,自然是篤定了對方沒這個能力。
否則,他可不是隨隨便便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人。
那人將箭搭上,一手撐弓,一手拉弦。
不過片刻,便已經憋紅了臉。
葉富看著他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卻依舊無法將弓弦拉到可以將箭射出去的程度,不覺嘴角帶上了濃濃的笑容。
這是他平時用來練氣力的弓,比他的戰功還要沉。
這張弓,他自然是可以拉滿的,但沒有用。拉到滿弓已經用上他全部的力氣,雙手微微發抖,沒有準頭,根本達不到射箭的目的。
而麵前這位仁兄,顯然是疏於鍛煉。
別說這張弓,就算是葉富平素使用的那張三石弓,他都未必能夠拉的開。而拉弓,和拉弓射箭,抑或是射中目標,那是完全不同的三個意義。
能拉開弓,不代表能夠將箭射出去,因為拉弓的幅度和作用在箭上的力度、速度是有絕對關係的。而箭射出去,是否能夠射中目標,那又是另外的一個概念了。
葉富笑吟吟看著他。
那人連試了幾次無果,幾近精疲力竭。
葉富正想說‘不行就算了’,卻陡然瞳孔一縮。
憑借著戰鬥經驗,他猛地一閃身,手向上一架。
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質地較脆的箭支在葉富肩部的布甲處折斷,那人大驚失色,想要縮手,卻感覺到手腕處似乎被一副鐵鉗夾住了一般,半分動彈不得。
“這可不叫射箭。”葉富盯著對方的眼睛,認真地說出這麽一句話。隨後,手上用力一摜,將人摜倒在地。眯眯眼睛,眼神中透出凶光,“把他關起來!嚴加審訊!在我允許之前,不準他死咯!”
“是,大人。”將人帶回來的頭目驚了一身冷汗出來,見葉富沒事,才總算稍稍放下心。隨後,便是將剛剛的擔驚受怕統統換做了怒火。吩咐下屬拖著這些人,飛快地退出了屋子。
葉富舒了口氣,剛想轉身離開。就聽外麵稟報,“哨騎抓了幾個流匪,已經帶回城內,現在府外候命,大人是否要親自來審?”
“讓他們進來吧。”經曆了一個插曲的葉富麵色疲憊,轉回大案後麵,坐了下來。
熊廷弼此前在沈陽的時候,也曾設想過第一次與這個‘遼東僅剩的可戰之將’見麵時的場景,卻從未想到過,竟然會如此之戲劇化。
堂堂經略,竟然在半路上淪為階下囚。
被帶到堂上當奸細審訊不說,還被要求下跪。
熊廷弼是如何自負的人?當然不可能跪下。他昂頭道“本官是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奉旨經略遼東的欽差,並非不曾跪過人,但這小小的守備衙門裏頭,對著個五品千戶銜的守備就要下跪?本官絕難從命!”
葉富一聽這話,再看看熊廷弼那模樣,實際上心中已經是信了八分。
僅存兩分疑慮,他試探道“熊大帥確實曾傳訊卑職說,即將巡閱邊堡,要卑職鞏固邊防。卑職近來一邊練兵,一邊修堡,另外,由於前段時間的兩樁事情,還不得不一邊注意著韃子的動靜。派出去幾波哨騎,已經並非第一次言說‘有人自稱經略’了。就在剛剛,卑職還拿下了一個膽大包天,冒認經略,意圖不軌之徒。卑職位卑職小,從未得以麵見過大帥。為闔堡百姓安危,不得不冒犯大帥,還請大帥見諒。”
熊廷弼原本也沒有因此而怪罪葉富的意思。
這一點,倒是被葉富給算準了。
熊廷弼性格狂傲,即便他心中真的介意,但若是表現出來,那就顯得他不夠大度。這在他自己那裏是過不了關的。因此,他不會因為這個責怪葉富。
葉富這麽一說,熊廷弼反而覺得好奇,不知道這個家夥還要折騰出什麽花樣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葉富要再讓人拿上來那把硬弓,讓熊廷弼拉一拉的時候。卻隻聽得葉富說道“卑職聽說,熊大帥有一把禦賜的尚方劍,陛下欽旨,副總兵以下,可先斬而後奏,不知道能不能賞給卑職看一看?”
熊廷弼大笑道“本官還以為你要看什麽呢?不就是尚方劍嘛,看便是了。”
他說著,也不要求解綁,而是將眼神向下。
葉富一見,便頓時驚住。
熊廷弼肋下所懸,是一把外形普通的劍。他將信將疑,抽出半截來,當即便被那雪亮的刀刃給驚了一跳。
“果然是把好劍!”
葉富口中不禁如此驚歎。
熊廷弼眯眯眼睛,微微一笑,“自然是好劍!在本官手中,著實是鋒利極了!本官甫一到任,就用它誅殺了劉遇節、王捷、王文鼎等諸多叛將、逃將、貪將。說起來,這一路未曾飲血,到還真的有些怕它寂寞呢!”
他這麽一說,葉富仿若是被雷集中一般。
愣了愣,隨後都來不及命人鬆綁,便已經跪倒在地,叩頭不止,“卑職拜見大帥!卑職有眼無珠,有口無心,冒犯了大帥!還望大帥寬責!給卑職戴罪立功的機會!”
隨著他這麽一跪,周遭麾下官兵盡皆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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