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徐州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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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旌旗飄飄,麵對袁紹數十萬大軍,呂布仿佛回到了昔日的虎牢關前,憑借掌中戟、胯下馬,會盡天下豪傑。虎牢關前,呂布揚名天下,也是在虎牢關前,呂布遇到了勁敵。當年袁紹是諸侯盟主,而今日的袁紹卻是河北霸主,呂布很期待與袁紹麾下的那些猛將一較高下。

    幾乎與當年在虎牢關前一樣,在呂布連斬王門、矽元進、焦觸三將後,袁紹不得不派出了心腹虎將文醜,也多虧袁紹聽從了沮授的建議,將顏良留在帳前聽用。單憑文醜一人難敵呂布,唯有顏良文醜合力,方能保證打一個平手。

    當年在虎牢關,袁紹見識了呂布個人的武勇,而今日,袁紹又領教了呂布的統兵能力。飛熊軍在呂布的率領馬踏聯營,險些擊穿袁紹的中軍,若是袁紹跑得快,說不準就叫呂布給生擒活捉。

    不過呂布雖勇,但弱點也是極為明顯,相比起控製河北全境的袁紹,呂布就顯得窮酸了許多。但是馬匹的補充,呂布就遠遠不如。飛熊軍雖強,但若是失去了馬匹,飛熊軍也就是比一般步卒要強上一點。

    戰事暫時陷入了僵局,但時間拖得越久,對呂布就越是不利。呂布想要速戰,可問題是已經領教了呂布厲害的袁紹學聰明了,任憑呂布如何挑釁,他也絕不露頭,偶爾憋不住出戰,那也是淺嚐即止,絕不給呂布機會。

    ……

    話分兩頭,呂布與袁紹在臨朐陷入僵持,但袁紹的同盟曹操也開始對徐州下手。相比起袁紹,曹操明顯更擅於揣摩人心。他並沒有急吼吼的揮軍殺來,而是打著出兵相助的旗號派使者來到徐州。說是談判,但實際上卻是收買人心。

    徐州並非鐵板一塊,昔日陳、曹、陶、糜四家,隨著陶謙一死,四家各選隊伍,其中陳、曹兩家選了呂布,而糜家則是選擇跟隨劉備,至於最後一家陶家,隨著陶謙的死,陶商、陶應二人也隨即沉默,以至於大多數都認為陶家已經沒落。

    可一個大家族,即便沒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陶商、陶應一文一武,雖然能力並不出眾,但那顆重振家業的心卻從來沒有死過。在徐州,陶家也是有人心的,雖不如陳、曹兩家,但若是陶家出麵,還是可以說服不少中小家族。郭嘉此行的目的,其實就是通過陶家說服徐州世家棄呂投曹。

    陶家的作用不過是牽線搭橋,等到郭嘉聯係上了陳群,陶家也就沒用了。不過郭嘉是個懂得做人的高手,他並沒有因為陶家的失去作用而疏遠陶家,而是向陶家保證,自家主公不會再因為其父死在徐州而遷怒陶家,隻要陶家一心做事,將來必能心想事成。

    郭嘉的承諾對陶家可說是天大的好消息,本來陶家內部就對投靠曹操存有異議,畢竟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曹操將來要借此收拾陶家,那還不如讓徐州之主是呂布呢,雖然不得重用,至少家族安全。但如今有了郭嘉的承諾,那陶家的心病也就去了大半,對郭嘉的吩咐更是言聽計從,對郭嘉的安全也是比自己的安全都上心。

    通過陳群,郭嘉見到了陳登。呂布麾下兩大世家,陳家、曹家。其中曹豹之女嫁給了呂布,但陳家卻比曹家更受呂布重用。原因很簡單,陳登可為謀主,而曹豹,卻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至於郭嘉為何找上陳登而不去找曹豹,那也是因為相比起曹豹,陳登的眼光要更加長遠,郭嘉相信,陳登不會看不出被袁曹聯手攻擊的呂布最終會有什麽下場。

    “陳登見過郭先生,久仰郭先生大名,隻是可惜一直無緣一見。”陳登笑著對登門拜訪的郭嘉說道。

    “陳兄客氣,郭某可也是對陳兄的大名聞名久矣,今日得見陳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一見更甚聞名。”郭嘉聞言連忙客氣道。

    “我說二位,能不能不要這樣相互吹捧,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旁的的陳群邊搓著手臂邊說道。

    分賓主落了座,大家都是聰明人,陳登猜到了郭嘉的來意,而郭嘉也清楚陳登的為人。此時東拉西扯,無非是在等自己開價。陳登很聰明,可惜卻被家族所累,無論是做出何種決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確保陳家在徐州的利益,郭嘉隻需要保證陳家的利益在徐州不受損失,即便陳登不馬上答應,郭嘉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談判很順利,雖然陳登沒有馬上答應郭嘉的招攬,推說此事需要與家父商量,但郭嘉明白,不反對就是默許,一旦陳登真的被自己說服,那自家就可以搶在袁紹之前奪取徐州。除非袁紹想要和自家開戰,否則隻能看著自家眼紅。

    在和陳登約定三日後再來以後,郭嘉起身準備告辭,卻不想這時就見陳家管家進來稟報,說是曹豹來訪。陳登一聽就想讓郭嘉從後門離開,不願意讓郭嘉與曹豹會麵,不料郭嘉聽後卻搖頭說道:“元龍,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此時若是我從後門離開,豈不是叫那曹豹抓住了把柄?且讓他進來,弄清他的來意再說。”

    陳登一想也覺得此話在理,雖然清楚曹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袁呂交鋒,但畢竟此時曹操還未對徐州出兵,曹豹若是想要借郭嘉說自己通敵,自己也可以借此機會說曹豹在此時為呂布樹敵。這種口水仗,陳登還真不怕曹豹。

    曹豹氣衝衝進了陳家,一見郭嘉,二話不說就吩咐人動手拿下。陳登見狀大怒,一聲吩咐,陳家的私兵頓時將曹豹等人團團圍住。

    “陳元龍!你莫不是想要造反?”曹豹氣得大叫。

    “哼!曹豹!我看想造反的是你!”陳登冷哼一聲道。

    “陳元龍,如今人贓俱獲,你還想要狡辯?這郭嘉乃是曹操手下,你私自與其相會,不是造反是什麽?”

    “你也知道郭先生是曹使君麾下,那你是否知道如今主公正與袁紹為敵?曹使君派郭先生前來商談兩家合力抗袁一事,你卻派人來捉郭先生,是嫌主公的敵人不夠多嗎?”陳登大聲喝問道。

    曹豹被說的無言以對。雖然大家心裏都清楚曹操不懷好意,但問題是目前曹呂並未真的開戰。被陳登一通喝問,曹豹還真有點擔心背上導致曹呂開戰的責任。呂布那女婿對待自己這個老丈人並不怎麽愛搭理,自己原本想要借此機會在女婿麵前露個臉,可別沒立功反倒惹禍。

    “元龍莫惱,我想曹先生也是護主心切,這才辦了錯事。”郭嘉出聲做好人道。勸了陳登,郭嘉又對曹豹溫言道:“曹先生,如今袁紹一統河北,我主深憂其一旦南下,無力抵抗,這才有意與溫侯結盟,共抗袁紹。你可莫要一時糊塗,叫袁紹得了漁翁之利。”

    “呃……郭先生莫怪,是曹某莽撞了。”曹豹連忙借坡下驢,向郭嘉道歉道,並且熱情邀請郭嘉去曹家暫住。不過陳登在這時卻冷冷的說道:“去你曹家?萬一你招待不周怎麽辦?我看還是讓奉孝留在陳登為好。”

    “元龍莫爭,我身為主公使者,還是住在驛館為好。”不等曹豹出言反駁,郭嘉已經開口說道。

    見正主開了口,陳登跟曹豹也不好再爭,隻是陳登對曹豹今日的作為十分不滿,狠狠的瞪著曹豹。而曹豹也自覺有些理虧,跟郭嘉說了幾句閑話後便告辭離開。等到曹豹走後,陳登這才對郭嘉說道:“今日多虧奉孝指點,要不然非叫這曹豹抓住一個把柄。”

    “元龍過謙了,這徐州可稱智者的,除了長文外也就隻有你陳家父子。我主曾言,若得陳元龍,甚得十萬雄兵。”

    “嗬嗬……曹公過獎了。”陳登連忙謙虛的說道。

    等到郭嘉與陳群告辭離開,陳登連忙去了後宅麵見父親陳珪。相比起陳登,陳珪更配得上老奸巨猾四個字。見到兒子過來,都不用陳登開口,陳珪已經開口說道:“元龍,如今你為陳家家主,莫要總來過問為父意見。”

    “父親,事關重大,孩兒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擔心呂布會成最後贏家?”

    “是。”

    “元龍,這天下姓什麽?”陳珪搖了搖頭,問陳登道。

    “呃……姓劉。”

    “嗬嗬,即知姓劉,你又為何猶豫?權宜之計罷了。那呂布雖勇,但卻難敵袁曹聯手。可袁曹雖強,卻未見得能擋朝廷鋒芒。不管今日你作何決定,你務必牢記,陳家基業為重,個人榮辱為次。”

    “……父親看出來了?”陳登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哼,你是我的孩子,我還能不知你的性情?”陳珪冷哼一聲道。

    朝秦暮楚,這可不是什麽好話。陳登身為陳家家主,這臉麵自然是想要的。隻是為了陳家的基業,有時候又不得不放棄個人的顏麵,正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陳登想要保住陳家在徐州的基業,那這反複小人的名頭就要背在身上。

    “元龍,成王敗寇,這個道理為父早已與你說過多次,為何時至今日你還沒想開?”陳珪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看著陳登問道。

    “丟人的不是你,你當然說得輕鬆。”陳登心裏暗自嘀咕,不過嘴上還是認錯的說道:“父親教訓的是,是孩兒著相了。”

    “你打算如何回複郭嘉?”陳珪又問道。

    “這個,孩兒想要先回一趟小沛,見見臧霸。”

    “唔……那也是個識時務的人,不過你走了,這下邳怎麽辦?”

    “孩兒想請父親出麵。”

    “嗬嗬……為父老了。”陳珪聞言笑道。

    陳登連忙說道:“父親老而彌堅,若無父親出麵,孩兒也擔心那曹豹再起什麽幺蛾子。”

    “也罷,為了陳家,為父且助你一回。”

    “多謝父親。”

    ……

    次日一早,陳登便離開了下邳,陳登這一走,郭嘉立刻便收到了消息,不過郭嘉對陳登此時離開並未覺得有什麽不滿。因為就在陳登前腳剛走,陳家的請帖後腳就送到了驛館,陳登之父陳珪邀請郭嘉去陳家做客。

    想要拉攏陳家,光是拉攏陳登遠遠不夠,關鍵還是要陳珪點頭。陳家的大事,許多還是要陳珪拍板才能執行。得到邀請的郭嘉不敢怠慢,拉上陳群一同來到陳家。

    為了給陳珪留下一個好印象,郭嘉收起了平時的浪子風格,不過陳珪對此卻絲毫並不滿意。雙方一通寒暄過後便直奔主題,陳群也不是外人,既然他能答應為郭嘉牽線,那私底下肯定也是投奔了曹操。不過為了避嫌,陳群還是找借口告退,去了陳家客廳飲茶等候,至於郭嘉,則被陳珪帶去了後宅。

    直到進了陳家後宅,郭嘉才與陳珪說起了實話。四下沒有旁人,也沒必要拐彎抹角,曹操想要勸降陳家,那願意付出什麽代價,這才是陳珪最關心的。至於什麽試探,陳珪統統放下了。

    “奉孝,老夫托一聲大,喊你一聲賢侄可否?”

    “陳老先生客氣了,喊郭嘉什麽都可以。”郭嘉連忙答道。

    “賢侄,曹公欲要某徐州,不知可許陳家什麽?”

    “唔……郭嘉在來徐州之前,主公曾對我言,善待陳家,盡量滿足陳家所請,不知陳家有何要求?”郭嘉將問題踢回給陳珪。

    “嗬嗬……陳家要求不高,隻要曹公能保證陳家在徐州的利益不受損足矣。若是可以,還請曹公許我兒陳登廣陵郡守。”

    “元龍之才,做個郡守可有些屈才啊。”郭嘉微笑著說道。

    陳珪聞言也沒說話,伸手拿起桌案上茶壺往一個空茶杯裏倒水,直到茶水漫出茶杯,流的桌案上到處都是才停手。放下茶壺,陳珪看著郭嘉說道:“賢侄,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陳家沒有那個福分獨占徐州,隻要能讓陳家家業得傳,陳家也就心滿意足。”

    郭嘉見狀暗暗點頭,人心不足蛇吞象,許多事情的成敗其實都是貪心所致。陳家有陳珪這個老家夥頭腦保持清醒,想不傳承下去都難。

    “元龍好福氣,有陳老先生在旁提點。陳老先生放心,陳家之事包在郭嘉身上,隻是不知陳老先生可有什麽事情需要郭嘉效勞?”

    “嗬嗬……賢侄隻需坐看好戲即可。”

    ……

    郭嘉來去匆匆,曹豹還在考慮請誰出麵為他緩和跟郭嘉的關係,就收到郭嘉已經帶著隨從離開下邳前往小沛的消息。曹豹得知以後不禁後悔,身為曹家家主,家族的利益才是頭等大事,曹豹也不希望跟呂布變成一根繩上的螞蚱,嫁女隻是為了保證曹家在徐州的利益,而呂布願意娶曹家女,也是出於能在徐州得到世家支持的方麵考慮。

    眼見袁紹大軍來襲,曹豹也隱隱有風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緊抱呂布的大腿並不可取,舍棄家業南下過江避禍更是不可取。曹家的根在徐州,離開了徐州,曹家什麽都不是。既然不能舍棄家業,呂布那條大腿又不見得十分牢靠,曹豹隻能考慮另找買家。

    擺在曹豹麵前的選擇有兩個,要麽曹操、要麽袁紹。孫策是不可能在江東未穩定之前北上的,所以曹豹也就沒考慮。可投靠誰呢?袁紹雖然勢大,但問題是他手底下的世家林立,曹豹就是去了,也未見得能得袁紹看重。

    與此相比,曹操那裏就不一樣了,由於殺了名士邊讓的緣故,兗州世家對曹操頗多不滿,而在呂布入主兗州的時候,曹操為了殺雞儆猴,對兗州世家多有殺戮,雖然有世家見機的快幸存下來,可與曹操的關係頗為緊張也是可想而知。為了避免與兗州世家的矛盾激化,曹操在將袁術趕出豫州以後便將治所遷到了許都。

    錦上添花永遠比不上雪中送炭!曹豹也不是十足的蠢人,他也想著要想辦法與曹操搭上線,隻是沒想到一時衝動,自己把到了眼前的機會給放過了。當時曹豹剛出陳家就後悔了,可又拉不下臉去請郭嘉,隻好先回去,琢磨著第二天找個由頭再去。卻不想第二天派人去請,卻又被陳家老不死給搶了先。曹豹敢衝陳登瞪眼,但卻不敢得罪陳珪,隻能耐下性子再等一天,可沒想到,第三天郭嘉就離開了下邳……

    “賊老天,你是不是故意跟老子過不去?”站在自家院裏,曹豹指天罵地發泄自己心中的鬱悶,還沒等他把滿腔怨氣發泄夠,就聽家中下人前來稟報,說是陳家老家主派人下帖,請自己過府一敘。

    從本心出發,曹豹不太想去見陳家那個老狐狸,但身為曹家家主,這時候沒有一個正當理由又拒絕不了,正左右為難之際,身邊一幕僚出主意道:“家主,既然不想去,不如借口事忙推辭就是。”

    “說得輕巧,我有什麽事忙?”曹豹沒好氣的問道。

    “家主,你忘了,主公臨走之前,可是將下邳糧草調度的大事交付與你的。”幕僚聞言提醒道。

    “對,對,就是這樣。你,去回複陳家,就說老爺我要去糧倉查賬,等有了閑暇再去拜訪。”曹豹連連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