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潼關攻防戰(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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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紹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隨軍郎中看過以後說袁紹會生病的主因是心火過盛,憂思成疾,開了幾副安神靜氣的湯藥以後,便沒有辦法了。

    常言道,心病還須心藥醫,此次出征失利,已經叫心高氣傲的袁紹有些接受不了,再加上曹操也在此時派人謀算自己,雖然呂布並未承認自己是受曹操指使,可袁紹已經在心裏認定這件事的幕後主使就是曹操。傷心、失望、難過、憤怒……種種負麵情緒導致袁紹終於垮了。

    袁紹這一病倒,頓時就讓顏良等人慌了手腳,有的認為該讓袁紹留在洛陽養病,有的則認為應該想辦法先將袁紹送回鄴城,還有的則在考慮袁紹若是身死之後自己的出路。郭圖就屬於最後這類人。

    他是袁譚的鐵粉,這在袁氏內部並不是秘密。為了給袁譚製造聲勢,郭圖平時可沒少得罪袁尚。袁紹麾下六謀士,郭圖、辛評支持袁譚,而許攸、逢紀則是支持袁尚,至於沮授、田豐、審配三人,則是保持中立,隻效忠主公。

    雖然這種選擇不能給三人帶來什麽好處,但同樣也不會給他們帶來什麽壞處。以這三人的才智,無論是袁譚還是袁尚,繼位之後都會繼續重用。眼下沮授被朝廷俘虜,六謀士六去其一,原來的六謀之一的田豐是個倔脾氣,短時間內不足為慮,唯一讓郭圖感到棘手的,就是負責留守鄴城的審配。

    審配是個死心眼,隻服從袁紹的命令,可以說隻要袁紹立袁尚為繼承人,那就意味著審配會效忠袁尚。可這樣一來,加上已經被趕去漁陽的原六謀之一的田豐,單在謀士這方麵,袁尚和袁譚的對比就是四對二。

    郭圖倒不是懼怕和許攸、逢紀之流鬥智,而是擔心每個謀士的背後都代表著一股勢力,袁譚本就勢弱,若是叫袁尚再繼續做大,勝算也就更低了。

    趁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不休,郭圖悄悄走出房間,叫過自己的家仆低聲吩咐道:“你速速前往青州麵見大公子,將此處發生之事告知。”

    等到家仆領命而去,郭圖又回到了房中,隻見逢紀迎麵走過來質問道:“郭圖,主公有恙,你方才去幹什麽了?”

    “正是因為主公有恙,許多事情才需要你我來分擔,難道此時還要讓瑣事來讓主公勞神?”郭圖瞪了逢紀一眼,不滿的反問道。

    “那你方才出去幹什麽?”

    “一些瑣事。”

    “什麽瑣事?”

    “逢紀!主公是否任命你暫代主公之位?若是無有,你有何資格詢問我的事情?”郭圖怒聲質問對自己糾纏不休的逢紀道。逢紀聞言大怒,當即就要上前與郭圖進行一番“友好切磋”。

    不過一旁的顏良卻有些看不下去,主公生病,這個逢紀怎麽這時候還沒事找事?當即與文醜一起將起衝突的郭圖逢紀二人拉開。

    “二位,此時非是爭吵的時候,主公有恙,但並非不能趕路。元圖,方才我等已經問明主公心意,這洛陽非是久留之地,還是盡早趕回鄴城方才妥當。不過主公此時有恙,未免讓人有機可乘,這洛陽需有大將坐鎮,至少要等我河北人馬渡過黃河以後方能撤兵。”

    “……主公可決定留誰在此?”郭圖聞言問道。

    “逢紀向主公推薦了你,而你當時又不在主公身邊……”

    聽到顏良這麽一說,郭圖忍不住在心裏暗罵逢紀無恥,趁自己不在時對自己下黑手。此時洛陽可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朝廷如今正在收複失地,大軍遲早會抵達這裏。而曹操眼下恐怕也已經不是盟友,說不定在朝廷官軍到來之前,曹操會搶先捅上一刀。

    “主公可說留哪員大將協助郭某?”郭圖又問顏良道。

    “公則放心,主公已經決定讓張郃、高覽率五萬人馬留在洛陽聽候你的調遣。”

    郭圖見袁紹已經做出決定,自己就算想要請袁紹收回成命也不可能,不過看到一旁逢紀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郭圖這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待眾人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郭圖找到了辛評。

    原本辛評是袁紹留在洛陽的謀主,不過眼下郭圖被留在了洛陽,再留下辛評也就沒有必要。

    “仲治,愚兄一時不慎,遭了逢紀那廝的算計,隻能暫時留在洛陽,而你身上的擔子也就加重了。”郭圖語重心長的對辛評說道。

    二人身處同一戰線,都是支持大公子袁譚繼位的人,彼此之間自然需要照應。辛評聽了郭圖的話後立刻拍胸脯保證道:“公則放心,小弟保證不會叫那逢紀得意。”

    “那個小人咱們遲早要收拾,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助大公子成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主公身體有恙,正是大公子表現孝心之時,你切記派人去提醒大公子,莫要遲疑。”

    “小弟記下,等過了黃河,若是主公身體還無起色,就派親信去提醒大公子。”辛評想了想,對郭圖說道。

    “你辦事一向謹慎,愚兄很放心。”郭圖聽後滿意點頭。

    ……

    虎牢關

    一直在等呂布消息的曹操在得知呂布行動失敗以後,立刻對外宣布呂布率部叛逃,已經不是自己的部屬。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曹操一麵派人前往洛陽探望袁紹,一麵讓人去許都將呂布的妻兒接到虎牢關來。

    隻是讓曹操沒想到的是,呂布的妻兒沒接來,反倒收到了夏侯惇的一封請罪書。言說呂布的妻兒失蹤,目前下落不明。

    曹操知道此事後是又驚又怕。自呂布歸降以後,為了防止呂布生出什麽幺蛾子,在呂布離開許都以後,曹操便以照顧為名將呂布的正妻嚴氏以及幼子呂晟軟禁在了自己府中。而呂布的妾室貂蟬以及曹玲則繼續住在溫侯府中。

    倒不是曹操不想把貂蟬和曹玲也一並接進曹府,而是老曹有個好人妻的名聲,他將嚴氏跟呂晟接進府裏那是防備呂布背叛自己,可不是為了逼呂布反自己。

    嚴格來講,呂布若是用後世人的眼光來看,那倒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但落在那些要做大事的人眼裏就顯得有些婦人之仁了。曹操相信,隻要有嚴氏和呂晟在手,那就不怕呂布背反自己。

    自呂布歸降曹操以後,呂布就變得安分守己。呂布知道,自己與曹操多番交手,曹操手下那些將領幾乎沒有不在自己手上吃過虧的。如今自己人在矮簷下,未免被那些人尋機報複,呂布在許都時幾乎從不出門。也正是因為這樣,本來就不是什麽心細之人的夏侯惇才沒發現溫侯府的呂布家眷早已不在府中。

    直到曹操命他派人將軟禁在曹府的嚴氏與呂晟送往虎牢關,夏侯惇去拿人卻發現人已經不知去向以後,溫侯府的呂布家眷失蹤這件事才被夏侯惇知曉。

    曹操不心疼呂布家眷失蹤這事,反正呂布已經被他對外宣布叛逃,已經與自己沒有從屬關係。曹操害怕的是呂布家眷失蹤這件事在事發之前竟然無人覺察到。自己的府裏丟了人,要到需要用到這人時候才被發現,這本身就讓人越想越後怕。

    那是自己的家,平白無故就把人給弄丟了。那嚴氏隻是一個婦道人家,而那呂晟更隻是一個不足一歲的幼兒,若是沒有外人相助,怎麽可能悄無聲息的離開曹府。真當曹府的守衛是擺設不成?

    可越是這樣,就越是說明這隱藏在暗處之人的可怕。無聲無息的將嚴氏母子從曹府接走,那是不是也可以無人察覺的刺殺自己?

    而讓曹操更不安的,則是對自己府中所有人的懷疑,沒有內鬼接應,恐怕外人想要從曹府將人接走也不容易吧。

    曹操本就是一個多疑的性格,經過這件事以後,他的疑心病也變得越發嚴重,已經開始出現被害妄想症的症狀。除了本家那幾個兄弟以及心腹謀士外,像那些外姓的將領,比如於禁、臧霸、李通等人,曹操的防範已經高過了信任。

    郭嘉身為曹操最為信任的謀士,心裏明白曹操此時的做法並不妥當,但他同樣也不是一個習慣直言不諱的人,他更習慣旁敲側擊,讓曹操自己意識到錯誤。可這樣一來,所需要的時間也就長了。

    袁紹未必會相信曹操給出的解釋,而一旦與河北翻臉,以目前曹操的實力,勝算不大。呂布的家眷失蹤一事在郭嘉看來不算大事,沒了就沒了吧,本來就沒打算用這二人威脅呂布。可來自河北的壓力,必須要解決想出一個穩妥的法子。

    呂布失手,雖然已經早在郭嘉的預料當中,但等真的失敗的時候,郭嘉心裏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袁紹必須死!

    從曹操決意對袁紹動手的那一刻開始,郭嘉就知道袁曹之間已經沒有什麽轉圜的餘地,即便不惜一切代價,也絕不能讓袁紹安全回到河北,否則等到來年,就是袁曹大戰之時。

    可想要解決袁紹談何容易。呂布失手,勢必導致袁紹加強自身的安全防衛,而這袁紹又不是孫策那種自持勇力的匹夫之輩,想要成功刺殺,沒有一個周密的謀劃,極難成功。所以聽說袁紹此時生病,郭嘉心情是愉快的,巴不得袁紹就此一病不起,一命嗚呼。不過郭嘉心裏也明白,這種好事想想也就罷了,不能指望。

    早在當年從長安回來以後,郭嘉就開始組建曹操手下的情報組織,並且取名羅網。與劉協手底下的天眼差不多,羅網內部同樣也有一支專司刺殺工作的部隊,並且直接聽命於郭嘉。

    這些遊俠兒皆為亡命徒,也不知郭嘉是用了什麽法子讓這些亡命徒俯首聽命。本來郭嘉組建這支亡命徒部隊的初衷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刺殺天子劉協,但現在,看來隻能先拿袁紹開刀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曹操一開始對郭嘉有意動用這支暗殺部隊去刺殺袁紹還有些猶豫,但在郭嘉的勸說下,尤其是自己派去探望袁紹病情的使者滿寵鼻青臉腫的回來複命以後,曹操知道自己與袁紹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緩和的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奉孝,你真的要去?”曹操有心勸郭嘉不要親身犯險,隻是郭嘉同樣也是一個固執的人,聞言搖頭道:“明公,袁紹雖不足為慮,但其身邊能人眾多,若是嘉不親自前往,恐難達成目的。”說到這,郭嘉頓了頓後才繼續說道:“明公,嘉這一去,成功與否尚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明公切記整軍備戰,以防袁軍來襲。”

    “奉孝放心,此事某記下了。”曹操聞言點頭答應,又不放心的叮囑道:“奉孝也切記小心,即便無有機會,也千萬不要冒險。”

    “嘉一向怕死,不會胡來的。明公,嘉這就去了。”

    郭嘉這一離開,曹操身邊就沒有了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人。程昱、魯肅眼下分別在徐州、壽春整軍備戰,而似滿寵、梁習這些人,大局觀不及郭嘉,非是可以商討大事的合適人選。

    好在曹操自己也不是草包,沒了郭嘉替他出謀劃策,他就自己想辦法。呂布的家眷沒了就沒了,但曹府內部乃至許都上下都要進行一次徹查,將隱藏在內部的奸細最好一次性全部清除出來。

    而這隻是小事,擺在曹操麵前的大事,一是與河北袁紹的反目,二則是如何處理與朝廷的關係。從朝廷拒絕與自己聯手一事來看,自己與袁紹聯手向朝廷發難一事已經給朝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一旦朝廷抽出手來,誰知道會不會興兵報複。

    或許朝廷為了徹底消化新得的益州會暫緩對自己的報複,可自己與袁紹一番大戰下來,若是最後叫朝廷撿了便宜,吃個現成飯,那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必須給朝廷找點事做,不能叫他太安生了。眼下朝廷的外敵除了自己,就剩下劉表和劉璋。劉璋不用指望,能不能熬過今年還是個未知數,至於劉表,他正忙著跟孫策爭奪地盤,哪有工夫去找朝廷的麻煩。

    可劉表、劉璋不頂用,剩下能給朝廷製造麻煩的,總不能自己赤膊上陣,兩麵作戰吧。曹操有些苦惱,他忽然發現,當初不被他看在眼裏的朝廷經過這幾年的發展,竟然已經成長若斯。

    先是穩住了局勢,沒有讓漢室的最後一塊遮羞布被人扯掉,隨後坑蒙拐騙,逐漸強大,先平李郭,後定韓馬,戰西羌,征西域,曹操猛然發現,當自己想要給朝廷找個有份量的對手時,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呃……也不能這麽說,人選還是有的,比如與朝廷接壤的匈奴人,那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隻不過曹操是個有著崇高民族情結的人,說的難聽點,就是隻有漢人在曹操眼裏算人,那些鮮卑、匈奴一類的遊牧民族,都不能算是完人。讓他為了私利去勾結外族,打死他也幹不出來,所以打一開始,曹操就沒考慮過要借助匈奴人。

    ……

    長安

    此次朝廷粉碎了袁紹的陰謀,生活在朝廷治下的百姓自然是歡呼雀躍。朝廷勝利,那就意味著他們目前的生活不會有什麽變化,吃飽穿暖這些樸素的要求就不會被人為剝奪。所以對朝廷的擁護,也比過去更加熱烈。

    劉協大婚了,一氣娶了仨,本來這並不合禮製,但這規矩都是人定的,劉協這個皇帝堅持這麽幹,朝廷負責此事的官員也隻能咬著牙認頭了。

    “娶就娶吧,如今天子尚無子嗣,多娶幾個,機會也能大一些。”官員們也隻能這麽安慰自己。就連鄭玄、孔融這些大儒都對此事不吱聲,他們這些小官也就不要不識趣了。當今天子不是善茬,真要是惹惱了他,雖不至於要人性命,但送人兩雙小鞋穿穿,那也叫人受不了。

    在回了長安成婚以後,劉協便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整日裏帶著三個媳婦遊山玩水,美其名曰度蜜月。雖說甄宓三人不知道度蜜月是什麽意思,但有劉協陪伴身邊,三人還是挺開心。

    不過說是遊山玩水,但實際上也就是在長安的周邊轉轉,劉協不想要出來玩也興師動眾,也不希望因為自己這點私事就勞民傷財。

    這一日,劉協帶著三個媳婦回到長安,出來遊玩快一個月了,差不多也該忙點正事了。劉協在長安有兩個家,一個是皇宮,一個則是改名換姓後在長安購買的一處私宅。劉協平時也不住宮裏,自從改了早朝的時間,劉協就像是個上班族一樣,上午去皇宮看看是否有需要自己決定的政務,到了傍晚則回家休息。

    劉協不喜歡住皇宮,總覺得那裏沒點人氣,住著不舒服。這次回到長安,劉協也和以前一樣,換上百姓的衣服以後,帶著三個媳婦回到自己的私宅。

    “主公,你可回來了,有人求見?”劉協剛進家,迎出來的管家就向劉協稟報道。

    “誰呀?”劉協好奇的問道。

    “來人自稱劉循。”

    “劉循?”

    “據他自己說,他是劉璋的長子。”見劉協不明白,管家連忙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