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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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事實證明,這般強自壓抑心緒,效果真不怎麽好。
    衛桓一宿沒睡著。
    他閉上眼睛,強自自己放空思緒,默念功法口訣。可這種往常效果顯著的排解雜念方式,今夜卻首次失了效。
    思緒紛亂,輾轉反側,這個暮夏秋初的深夜,總覺得格外漫長。
    天蒙蒙亮時迷糊了一會,卻很快醒了,睜眼盯了帳頂半晌,他一擰眉,倏地翻身而起。
    年輕人精力充沛,一宿沒睡,並不覺疲憊,隻是仍煩躁心亂,衛桓匆匆披衣,推開開門去了茶房。
    舀涼水打濕巾子,直接覆在臉上,冰冰涼的感覺讓整個人的精神的都為止一醒。
    呼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好了些。
    良久,衛桓揭下巾子,才轉過身來,便聽東廂“咿呀”一聲響,一個紫色窈窕身影推門而出。
    “阿桓?”薑萱見了衛桓露笑,喚了一聲,又關切問:“昨兒怎麽回得這麽晚,是營裏的事嗎?”
    不過問符舅舅卻說不知。
    昨夜衛桓臨時換了人去接她,這本來就鮮見得很,偏他含含糊糊隻留一句有事,又很夜都不見人歸,薑萱是有些記掛的。
    天光還昏著,她手裏提著一盞油燈,火苗跳動散出橘黃的光,映著她柔婉姣美的側臉,清晰中卻帶些朦朧,她仰著臉,一雙清亮美目,眸光溫柔似水,難掩關切。
    不知為何,心驟一慌,方才被涼水澆下了些的心緒忽重新湧亂起來,亂紛紛的他根本理不出頭緒來。
    衛桓垂下眼眸,不敢和她對視。
    “我今日便要啟程回平穀了。”
    心一慌亂,話就脫口而出,隻說了之後,他卻覺得是這個非常好的主意。
    也不知為何,站在她跟前他忽很不自然,感覺渾身哪哪都不對勁,心亂之餘,帶著一點慌。
    他下意識想避一避開。
    “怎麽這麽急?”
    薑萱詫異:“先前你不是說了,能留三五日的嗎?”
    衛桓打定主意,便說:“平穀事兒還有不少,我還得回去整理。”
    “既然如此,當以軍務為重。”
    薑萱有些失望,不過再怎麽樣也不能耽誤軍務的,他才升上去,正是不能出紕漏的時候。
    早些動身也好,路上也不用趕這般急。
    “那我給你收拾些東西。”
    要入秋了,天氣會慢慢轉涼,這一駐紮也不知得多久,秋衣厚裳之類的得多收拾一些,下回捎帶可沒這麽方便。
    薑萱略略一想要收拾的物事,又問他:“那你等會還回來不?”
    “應是不能回了。”
    “那好吧,我等會使人送過去。”
    才回兩日,又得離開了,薑萱囑咐他:“雖要全力以赴,但也不能太過了,當以自身為重。”
    “嗯。”衛桓應了一聲,抬眸看她一眼,趕在與她視線對上前,又飛快移開,頓了頓:“你也留心些,在外不可大意。”
    “我知道的。”聽薑萱應了,衛桓再不留,匆匆轉身出了院門。
    走得也太快了,像有人攆似的。
    不過薑萱也沒多想,隻道他這般急,怕是時間緊得很,當下也不耽擱,忙忙去了正房點燈收拾。
    離了薑萱眼前,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心慌便沒了,正好,他理一理心緒。
    衛桓一行當天上午就啟程了,走得十分之快,兩日多一點,就進入平穀地界。
    符非抱怨:“咋怎走得這般快?比回時還快一點呢!”
    他們回時押解覺吾,怕出岔子,是一路急趕的。
    這返平穀大營,明明沒任務,也不趕時間,本來可以慢慢走的,為啥弄得這般緊張了?
    徐乾瞄了眼前頭衛桓,後者神色冷峻依舊,隻目光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連符非一群小夥的嘀咕都沒留意。
    他暗暗一笑,又板臉,嗬斥符非:“戰後諸事繁瑣,衛兄弟又剛上去,此時不緊,更待何時!”
    符非一聽,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很對!”
    他思想覺悟不夠高,難怪父親老批評他,這樣不行!符非立即坐直身體:“那我們走快些,轅門快到了!”
    於是乎,一行人速度又快了幾分,趕在入黑前抵達平穀大營。
    先去了中軍大帳,呈上定陽守將的公函,把這趟任務了結後,衛桓再去把左護軍的軍務全部接過來。
    徐乾已正式調任他麾下了,任裨將,符非符白小升一級,另何渾一群能調過來的也趁機調了。
    大事小事,林林總總,待一切停當回到帳中,已經是深夜。
    有些疲倦,卻睡不著。
    本來他想著離了薑萱眼前,正好能理一理心緒,可實際上,他並沒能理清多少。
    越想,就越是煩躁,衛桓翻身,扯過被子蒙住頭臉,閉上眼睛。
    當日和徐乾談話一幕有些陰魂不散,總是時不時就要鑽出來。
    “知好色而慕少艾,沒什麽不對;千裏相扶相護,更是一樁天賜緣分。”
    心頭忽閃過這句話,先前衛桓總是立即駁斥的。阿尋是家人,是親人,少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揣測來玷汙二人關係。
    但這回,也不知為什麽,大約是累了,也有可能是覺得駁斥解決不了問題,反正神差鬼使的,他思緒一動,忍不住順著徐乾說法想了過去。
    他,和阿尋,若……
    眼前忽晃過一張溫婉柔美的笑臉,如被燙到一般,衛桓一個鯉魚打挺,忽就彈跳起身。
    “怦怦”心跳飛快,他赤腳立在黃土地上,心髒急跳得險些蹦出胸腔。
    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衛桓!你何時是這麽一個意誌不堅的人?竟被他人三言兩語就影響了?
    怎麽可能?不是這樣的,他視阿尋為家人親人,從無半點這樣的心思!
    對的,都是那楊氏和徐乾不好,滿嘴胡侃,不知所謂!
    衛桓長吐了一口氣,慢慢倒回行軍床上。
    他的思緒和心跳一樣急亂,但他硬是給按壓下去了。
    他不許自己再亂想,強自闔上雙目。他要睡了,明日還得早起,他麾下新增數營,正是該訓演收複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這是閑的。
    很該忙碌一番,就沒空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對,就是這樣!
    衛桓全身心投入到新接手的軍務中,操演兵丁,同袍交往,大小瑣事,確實忙得不可開交。
    這邊的事,遠在定陽的薑萱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過她同樣非常忙碌。
    開了糧行已有一段時間,在她的刻意關注下,關於並州糧食脈絡,她已大致摸清了。
    種植和產量,各地區的品質,收購情況和運輸渠道,以及定陽城的大小糧行,還有盤桓並州的幾個超級大商號,她都心中有數。
    資金她也有些,有機會的話,她想更深入一步。不過機會這玩意,向來強求不得,所以她也不急,等待就是。
    糧行已上了軌道,需要薑萱費心的少了,空閑時間多了出來,她便將注意力多放在弟弟和衛桓身上。
    薑鈺很勤奮,苦練不輟,人瘦了,卻長高了,胳膊腿捏著緊實了很多。
    薑萱自然是心疼的,不過她也沒說什麽,隻盯緊他的飲食,不讓他虧了身體。
    小男孩很懂事,薑萱很省心。
    反而是衛桓,這陣子很讓她有幾分擔心。
    薑萱提筆,又給他寫了封信,蹙眉:“也不知他那邊是怎麽回事了?”
    衛桓近來很有些不對勁。
    他駐平穀至今兩個多月了,她給她寫了好幾封信,不知為何,他回信是越來越簡短。
    問他,他卻說沒事。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薑萱舊日給他遞信,哪怕隻是口信,隻是因為營門外人不得進才遞一句進去的,他也總是打發人出來回信。
    很快很及時。
    不似現在,回信一封比一封慢,內容卻一封比一封短。
    這並不是運送問題,因為符舅舅在,信件都是走軍驛通道的,絕對及時不拖延的。
    薑萱怕他生病或者受傷了,卻隱瞞著不讓消息傳回來。
    這越想越擔心,忙起身打開信匣,把他幾封回信都取了出來。
    打開仔細辨認一番,確定是衛桓本人筆跡,她才稍稍放心一些。
    隻是這放心,卻沒能持續多久。
    薑萱把新的一封信送過去,他的回信一直都沒來。
    等了又等,都第六天了。
    薑萱蹙眉:“怎麽回事?怎麽一直沒回信?”
    傍晚早早回來等著,一聽符石歸府,姐弟倆匆匆就過去了,可惜符石還是搖頭。
    符石安慰她:“這兩月並無戰事,我也打聽過了,桓哥也未領軍令出營。”
    可就是這樣,就更不對了,既在營裏,好端端的不可能不回信,薑萱越想越不安。
    弄得符石都有些擔憂起來了。
    他想了想:“要不這般,我過兩日會隨押運軍需的隊伍去平穀大寨,若你實在擔心,不妨跟著走一趟?”
    薑萱一愣,忙問:“可以嗎?”
    “可以。”
    由於前線人員調整,符石已接令調防平穀大寨,過兩日就出發,會隨著押運軍需的隊伍一起過去。
    走得慢,薑萱的車綴著,他可以照應。
    等到了平穀,有軍驛,薑萱直接住下就行。押運軍需的軍士交接妥當後,是會折返定陽的,到時她再隨著隊伍一起回來就行。
    安全是無虞的。
    軍營雖嚴,但告假出來一趟還是可以,兩孩子一路千裏相依相伴過來,符石很是體恤。
    既然真可以,薑萱略一想就點了頭:“那勞煩舅舅了。”
    平穀也就兩三天路程,並不遠,與其坐立不安,不如親眼一見,她決定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