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台臉色冷青。

    教宗站起身來，在聖唱廳的寶座之上，居高而臨下。他的臉部在麵具之下，隻有一雙冷眼，洞徹人心。他的袍子寬大，身上隱隱有氣息流動而出，把袍子吹起。

    “察哈台，你的答案是什麽？”教宗再次開口質問。

    沈叔樂和梅晴雪送了一口氣，還好現在前有格羅吸引火力，後有察哈台作死掩護。

    察哈台現在內心天人交戰。

    察哈台和天誡教中派駐在欽天監的諾哈有所接觸：兩人之間的關係按照天誡教的說法來說，甚至是有所勾結的。在察哈台的印象中，那個人是個典型的景朝通，天文地理，文字書畫，通一精一，讓人不得不感歎其領悟之強。隻是，察哈台原本以為這樣的西洋人物隻是少數，並不多見；卻沒有想到這天誡教的人和那些洋人完全不一樣，尤其是他們的教宗，神秘而強大，然而對於這景朝事物熟悉至極，簡直不像是海外人士。

    “察哈台，”教宗站起身來，嘿然冷笑。“本宗再給你最後一次機遇，本教‘陸上天國’之事，你到底是什麽態度？若是你執意要向上稟報，就怪不得我今天要把你留在這裏了。”

    “嘿嘿，察哈台將軍的硬功正法聽說很不錯的。”格羅冷笑說道：“不知道和我教的天誡六式甚至是教宗的聖靈明功比起來會怎麽樣？”

    察哈台雙手握拳，矛盾無比。

    他確實是一個喜歡享受，沉湎酒色的人，以至於本身有踏入更高境界的資質時候，依然被外物纏身，不得成功。與諾哈之策應勾結，實在可以說是本性使然。

    從天誡教那裏獲得的好處固然不少，然而這樣的好處全部都來源於察哈台本身的地位：若是察哈台不是京畿南營的第一要員，若不是他本身就是當朝太後的子侄一流，恐怕天誡教也不會找上門來。

    察哈台現在有一種深深的恐懼。

    他本身是極大膽之人，會享受，性貪婪恣意；而這樣的察哈台隻要想起深宮中那位卷簾後的奇詭雙目之主人，就忍不住得倒吸涼氣。

    如果……讓大天後知道了我的事情……察哈台忽然之間背後一陣冰涼，腦海中浮現出昔日所見所聞。本已經武道有成的他如今就在這裏冷汗岑岑！

    那雙眼睛眼角微斂，瞳色純紫，如同水晶不饞雜質……她深藏在卷簾之後，每日如同一位牧羊人一樣看著下方的臣子。皇帝的寶座就在她的前麵，然而眾人的目光卻越過了‘國君’。

    她的手指纖細而潔白，指甲好看地流出一截，微微一指之處，偏地血腥荒涼。她的寒冷又無情，如同冷血生物，讓人膽戰心驚。

    當朝聖天神武英明太後，祜雉氏！

    “察哈台，當死。”察哈台從意象中回轉過來，腦海中回蕩的是姑母的話語，讓他忍不住戰栗一些。

    此時！

    教宗威嚴的麵具就在察哈台的眼前，那副麵孔逐步變大，最後逐步占據其全部視野。

    “察哈台！”

    聲音回蕩，讓他的心靈失守！

    不好，是神擊動蕩的功夫！

    察哈台恍然：即使自己心性再差，也再難出現之前那般的動蕩和不安。對方在自己進入的時間之內，就決定要對自己出手了！先用陣勢壓住自己的心氣，再借機用這功夫衝擊自己！

    “察哈台！”耳膜之中全是共鳴回蕩，周遭的一切已經不在現實一樣。察哈台的眼中一片漆黑，隻有天誡教宗的尊嚴外相。

    “察哈台!”“察哈台!”“察哈台!”“察哈台!”“察哈台!”“察哈台!”“察哈台!”“察哈台!”“察哈台!………………

    巨大的回音激蕩回應，互相共鳴，互相激化，互相作用，互相爭吵！

    察哈台腦仁劇痛，一瞬間渾身戒備鬆散。

    腦海中如同火海，如同翻江，如同油鍋中進了清水，如同冰寒中被熾熱炸開！

    意識如同被分裂，念頭如同被分裂，貪婪的察哈台，色欲的察哈台，貪食的察哈台，暴虐的察哈台，嫉妒的察哈台……

    七個念頭在察哈台腦中分裂開來，互相攻訐，互相爭吵！

    “察哈台!”

    “察哈台!”

    “察哈台!”

    我才是真的察哈台！你們……這些念頭……察哈台頭疼欲裂，意識開始逐漸模糊。他的五感變得遲鈍，在七個念頭折磨之下，就連保持自我本性都變得困難。渾渾噩噩，察哈台逐步變得有些無所適從，自主性質被消磨幹淨。

    “我是察哈台……我是誰……我是……我…………”七個念頭開始消磨神智，讓察哈台變得癡愚，開始沉淪。

    “人有七罪，一為貪婪，二為色欲，三為暴虐，四為傲慢，五為嫉妒，六為懶癡，七為嗜食。七罪本性而來，讓人始終沉淪俗世，無法榮登至高至淨至美之天堂境界。唯有上神悲憫，傳下天誡一教以救之。”

    教宗的話語之中變得詭異而模糊，卻詭異地讓人有一種舒適之感。隨著這番話的慢慢展開，察哈台的疼痛開始緩解，心裏的舒適被推發到一個無以複加之境地。

    他原本的堅持被七個念頭折磨到消弭而單薄，如今劇痛之下，被教宗的話語安撫，神智之中伸出了如同嬰孩對父母一般的孺慕。

    “之後，上神於天，立下天國，為天國之主，萬物之主；我若創下地上天國，我便為上神人間之替身，神之子一般的身份，當為天下之主，萬民之主。”

    “俗人察哈台，有無數罪孽，然而上神憐憫，天國大門為世人常開。我為地上之主，爾可為地上天國護教大員。”

    循循善誘之語音不斷傳來，察哈台內心一片歡愉。

    我是誰？誰是我？

    原來，我是地上天國護教大員！

    原來如此！

    理所應當！

    轟！察哈台大腦之中一片激蕩，所有的念頭驟然糅合一起，旋即又如同爆炸一樣被紛紛甩出。神智回歸，邏輯歸位，察哈台冷汗驟然而止。

    慢慢睜開眼睛，已經物是人非。

    他已經被洗腦了？沈叔樂看著眼前之人，若有所思。

    察哈台再度開眼時候，氣質已經有些改變，有了謙卑和服從。他大步向前，走向了神秘的教宗。

    “教宗！”“大人！”“冕下！”

    那些教眾有些焦急，以為察哈台要動手廝殺！

    沈叔樂右手一攔，讓眾人的動作為之一緩。

    察哈台身材不低，虎背熊腰。有的教眾已經把袖劍武器取出，就要衝上去阻攔。

    察哈台的身形突然矮了下去，單膝跪倒，右手放在心口。

    巨大的改變讓人猝不及防，所有教眾登時狂喜！

    天誡七罪斷！

    眾人之中，隻有格羅這些人心知肚明：天誡教早就決定了要把察哈台納入管轄，所奉獻上的美姬寶物之中早就放入了幻劑。西方諸國有異草，曰曼斯囚陀，這樣的花草會讓人沉迷享受，逐步深入骨髓，慢慢改變人之本性。

    格羅冷笑：多年以來的放縱和貪婪，察哈台的功力固然被曼斯囚陀催發到了極限，相應而言，內心防備心靈之眼也早就被摧毀到了極點。今天終於，察哈台其人在這裏被教宗以‘天誡七罪斷’一舉拿下！

    梅晴雪疑惑問道：這是煉神大法？

    煉神大法？沈叔樂有些錯愕，很快明白了過來。

    “晴雪，這是你們那邊的精神類功法嗎？恩，精神類功法指的是修煉上丹田眉心泥丸的功夫。”沈叔樂問道。

    梅晴雪回應：“不錯，煉神大法，詭異非常。可以讓帝王把地位拱手想讓，讓人瘋狂，讓人脫離本性，讓人忘卻過往理想，心思，支持和信念。”

    之後，梅晴雪有些好奇問道：“在共和國之中，對此類功法有什麽研究呢？”

    自從桓薇和沈叔樂二人屢次提起那個共和國以來，每一次武道相關的消息都讓梅晴雪有耳目一新之感。到了這個時候，梅晴雪難以抑製內心的好奇，出言詢問。

    沈叔樂想了想，說道：“催眠也好，洗腦也好，這些詞匯都足以形容眼前的詭異場景。按照武道的描述，人之大腦為一個擁有極大潛能和功率的機器一類。隻要按照特定法門激發其潛能，運作得當，就可以讓自己的大腦或者說‘上丹田’具備常人難以企及的異能。這就是‘煉神大法’又或者是精神類功法，上丹田功法的本質。”

    “那泥丸之事，究竟是不是真實存在？”梅晴雪繼續詢問。

    “泥丸位於兩眉之間，似乎是實體一樣。”沈叔樂笑著說道：“隻是雖然如此感覺，實際上泥丸非是實體，而隻是精神上的錯覺。”

    精神上的錯覺？梅晴雪有些驚訝。

    “可我修煉時候分明能夠感受得到。”

    “晴雪，這麽說吧：如果有一枚飛盤在你手中，想要以一指支撐，又要穩當又要舒服，你會把手指放在什麽位置？”沈叔樂似乎是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語。

    梅晴雪思索片刻：“自然是在中心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