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服裝店裏人來人往實在不適合談論“結婚”這麽嚴肅的問題，招娣領著劉春花來到緊挨著集貿城的廣場上，找了個長椅子坐下來。

    這把椅子足夠長，坐四個人沒問題，母女兩卻很有默契地一人坐了一頭，仿佛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雖然是夏天，但是畢竟已經是下午了，過了最熱的中午時分，廣場上就有了耐不住寂寞的孩子在玩。

    廣場的東南角擺了一張蹦蹦床，一群瘋孩子在上麵蹦著，跳著，尖叫聲歡笑聲此起彼伏;廣場的西南角則是一個彩繪的攤位，這裏的孩子一個個安安靜靜，他們在認真細致地為白色的石膏像穿上五顏六色的外衣，一個作品完成不管是孩子還是陪伴的家人都會露出會心的一笑。

    這些笑，不管是熱鬧的笑，還是安靜的笑，都是那麽甜美幸福，但是這一切仿佛是在和招娣無關的另一個世界裏，招娣就像是置身事外的世外高人一樣，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你要把我嫁給誰？”招娣終於打破沉默冷聲問道，那聲音冷靜淡漠地仿佛是在詢問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她甚至沒有轉頭看一眼劉春花，眼睛仍然望著那邊歡笑的孩子們。

    “趙明輝”劉春花隻冷冷地吐出這麽一個名字，就再無二話了。

    招娣再也忍不住轉頭看向了劉春花。劉春花就坐在椅子的另一端，兩人之間明明之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招娣卻覺得自己仿佛有一道天塹橫亙在兩人之間。

    “為什麽？”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仿佛用盡了招娣全身的力量，她勉強控製著自己，不讓自己顫抖，不讓自己尖叫。

    “為什麽？”一直低垂著腦袋的劉春花忽然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招娣“因為趙明輝答應給我兩萬塊錢的彩禮！”

    “錢！？”招娣微眯起眼睛，冷冷地望著劉春花，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我真的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嗎？你真的是我親媽嗎？如果把程雲和趙明輝放在一起讓大家挑選的話，我想隻要不是瞎子每個母親都會為自己的女兒選擇程雲吧？可是你卻讓我放棄程雲嫁給趙明輝！你為我考慮過一點點嗎？”

    “我當然為你考慮過！趙明輝能拿出兩萬塊錢的彩禮就說明趙明輝有錢，趙明輝有錢你跟上他就能過好日子！”劉春花從招娣的眼神裏看到了女兒對自己的厭惡和痛恨，她努力為自己的決定找了一個說的過去的借口。

    “有錢？”招娣嘴角的笑更多了幾分冷意，她不再看劉春花，轉頭去看蹦蹦床上鬧騰的孩子們“趙家祖孫三人，三個光棍，以前是平垣鎮最窮的人家之一！今年情況才略有好轉，這樣的人家能稱之為有錢？”

    “不管以前怎麽樣，現在趙明輝能拿出兩萬塊錢的彩禮錢就說明人家有錢！”劉春花蠻不講理地說道。

    “媽，難道你不知道還有借錢這一說嗎？”招娣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她站起身冷冷地說道“現在有婚姻法，講究婚姻自由，即便是父母也不能幹涉兒女的婚姻。除了程雲我誰也不嫁！”說完招娣毫不猶豫地向集貿城走去。

    “李招娣，你站住！”身後響起劉春花聲嘶力竭的喊叫，招娣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李招娣，你憑什麽拒絕這樁婚事？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劉春花蠻橫地聲音在招娣身後響起。

    招娣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起，她挺直脊背直挺挺地站著，沒有回頭，也沒有製止劉春花。

    “要不是因為你，家裏能欠下那麽一大筆外債嗎？要不是為了給你買奶粉，家裏的日子能過的那麽艱難嗎？誰家的姑娘嫁人不要彩禮？怎麽到你這就不行了？你別以為你當了個鎮長就了不起了，就能想嫁誰就嫁誰！你就是當了縣長，你也還是老李家的姑娘，我讓你嫁誰，你就得嫁誰！”劉春花理直氣壯地說道。

    招娣再也忍不住猛地轉過身望著劉春花厲聲問道“有誰家花錢把孩子養大是為了賣錢的？趙明輝給你兩萬塊的彩禮，你就讓我放棄程雲嫁給趙明輝;如果有個傻子給你三萬，你是不是就要讓我嫁給傻子？”

    招娣想起自己前世的婚姻，那時候就是因為王家給彩禮多，劉春花就讓自己嫁過去。不同的不過是前世自己傻乎乎的被哄的心甘情願地嫁過去的;而今生自己不再對劉春花言聽計從就變成了被逼著嫁罷了。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在劉春花的心裏選擇女婿唯一的標準就是彩禮的多少。

    “你讓我嫁給趙明輝的事，我爸知道嗎？我爺爺知道嗎？這事你真的能做的了主？”想起上次程雲和自己一起回去時，父親和爺爺對程雲的認同，招娣忍不住又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