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催夜雨 第十五章 小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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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啦?等一等就可以吃東西了~”
小碗兒這些天的運氣著實不錯,今天又有人賞了她一大笸籮剩飯菜,南市的張大嬸收攏了一些賣不掉的菜葉還有一塊掉在地上卻還算完整的豆腐,都一並都給了她。
這讓小碗兒很開心,種善因得善果這句話果然不假——自己不過是想偷點值錢的東西變賣,然後順手把那個還沒斷氣的人抬回了窩棚,竟然就真的可以連著吃了好幾天的飽飯。
他睜開眼看到的第一件東西是半個破砂鍋,然後是一個破衣羅娑的背影,那件勉強算是衣服的東西上好像長滿了疙瘩,仔細看才發覺那是用線繩紮起來的破洞。
他不知道小叫花子在鍋裏熬煮的是什麽,但確實是那股刺鼻的味道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婦人心雖然隻損經脈不傷性命,但如果適逢心火焚於內再加之寒邪侵於外,那便是再硬的筋骨也難策萬全——就像一件剛鍛打完還泛著熾紅的鐵器,馬上就丟進冰水裏的話,斷然不可能完好無損。
佟林試著抬起手,然後一陣麻癢酸痛迫使他不得不選擇繼續像個死人一樣靜靜地躺著。
舉目四望,他慶幸於這地方還有一個滿是窟窿的頂棚,但也不過是那麽斜斜地耷拉著而已,房屋的四個角卻隻剩三根立柱搖搖欲墜地勉強支撐著,四麵牆壁中也僅剩東麵的那一堵還勉強可以擋住外麵的風雨。
說這裏是一間房子實在是抬舉了——稍微殷實一點的人家可能都不會允許自己的豬圈坍破成這個樣子。
小碗兒很快從破砂鍋裏盛了一瓢不知道什麽煮成的粥,這個味道他不算陌生,至少前幾天已經閉著眼吃過很多次了,但是首次直視這碗東西卻讓他抑製不住一陣陣的惡心——說是粥是因為裏麵可以清晰地看到有米粒,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已經腐爛到黑黃的菜葉和一點一點黑色的神秘渣滓,他猜應該是碳灰。
但真正讓他反胃的不是這些,是幾隻已經被煮熟了,僵硬白嫩,漂浮在米湯上的蛆!
佟林立刻聯想到了前幾天那些入口彈牙,充滿了顆粒感的碎肉——如果有力氣的話,他可能會把苦膽也吐出來。
“哦,有點燙,稍等我給你吹吹~”小碗兒開始很認真地吹著碗裏滾燙的東西,時不時地還咽幾下口水,仿佛捧著的是一碗珍饈美味——常年不洗的油膩把她的頭發黏成一團打著結的蓬鬆,一個圓圓的腦袋被包裹其中,髒兮兮的臉上隻有人中掛著兩條明顯的白色痕跡。
她這種表情加上這幅尊容,足以讓佟林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翻江倒海。
“拿走&sp;”他幾乎是拚盡全力在嘶吼,當然這隻是他自己心中的想法——其實相比於窩棚裏肆意橫行的蒼蠅,他這兩個字倒是溫柔得多。
“你不餓?那我先吃了,你這人也真奇怪,今天有白菜豆腐都不吃。”白菜豆腐,佟林幾天前還覺得如果餐餐都是白菜豆腐,那簡直無異於虐待——他早就忘了自己曾經也是餐餐白菜豆腐食不果腹的。
“哦對了,你的藥,等等啊~”小碗兒突然想起來今天還沒有給這個人煎藥。
她三口兩口地把一大碗粥喝得幹幹淨淨,然後把火上的半個砂鍋拿下來放在了一邊,接著她去一邊的草垛下翻出來一個看不清是什麽的東西,又撕開一邊的一個紙包,一股藥香撲鼻而來。
“今天!最後!一副藥!白大夫!醫術真棒!說四天醒!就四天,醒!”她好像很費力似的抓著一把草藥往容器裏塞,試了好半天她決定放棄,哢吧一聲把最長的那根像樹皮一樣的東西折斷了。
“記著,你的救命恩人叫小碗兒——我娘起的,說碗裏有糧心裏不慌,吉利!”門旮旯裏是個木桶,她過去打水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頂門的樹杈,門外的夜風呼嘯著灌進來,而火塘裏的火隻是微微晃動了一下就繼續劈劈啪啪地燃燒了,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到處都漏著風的地方。
她拎著那個裝滿水的容器走回來的時候,佟林才看清那是什麽——一個崩了嘴兒的虎子,俗稱叫夜壺。
“你一個大總管,就算是逃難,身上也不該一個子兒都不帶吧?還有你那對兒刀,看著花裏胡哨的結果就值幾副藥和一個肘子,喝了這頓你要是還好不了&sp;我也就該給你挖坑了,到了那邊別忘了跟閻王說點我的好話~”小碗兒從地上隨便撿了一根樹枝,這也許是前幾天用過的筷子又或者很久以前隨手拋棄的廁籌。
她不在乎,而她的出身和境遇也決定了她沒資格在乎,所以她把這根東西放在胳肢窩裏擦了幾下就直接用來攪起了藥湯。
可是佟林在乎,他不光吃了三天那種可怕的粥,喝了三天夜壺煮的藥,連視同生命的鶼鰈刀也不見了——這麽多得打擊讓他眼前一黑,世界再次變回那個靜謐悠遠的深淵&sp;
再次醒來後,佟林想到了故主。
田乾的屍體就停在義莊,據說被人發現的時候依然死不瞑目,他貼身藏在懷裏的那個雕金嵌玉的金絲楠木盒被收屍的裏正拿去換了一口薄皮棺材,據說竟然一文錢都沒有剩下。
小碗兒並不知道那個漂亮的木頭盒子有多值錢,如果知道她絕對不會就那麽隨手丟掉——識貨的裏正拿回去以後很快就有了五畝地,而且是荊山腳下上好的水田,隻不過盒子裏被田乾珍之重之的寶貝已經再也找不到了&sp;
佟林也隻能在這種月黑風高的時候偷偷地來看一眼自己的主子,即便他現在和一個乞丐別無二致,卻也難保不會被人認出來——弋陽城裏認識他的人實在太多,而最近貼的到處都是的畫影圖形則說他是勾結流寇劫掠行凶的主犯,懸賞五千兩,不論死活。
小碗兒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她自詡唯一的知情者——她始終覺得佟林是為了保護田乾而身受重傷,因為她發現佟林的時候,他依然張開手臂緊緊地護著那具早已經冰了的屍體。
不過她偶爾也會偷偷地想,如果海捕公文早那麽幾天下發,也許她就是個身價五千兩的名媛了——狠心出賣一個昏迷的人很容易,但換成一個清醒的人則很難,尤其是當你知道他隻不過是個代罪羔羊的時候。
義莊已經破敗了多年,看守的人好像也在這場變亂之中不知所蹤,門口的兩個白紙燈籠已經破的隻剩幾根篾骨掛著絲絲縷縷的紙屑,在漆黑的夜裏晃蕩著,就像義莊裏無主的孤魂。
近些日子以來的騷亂讓弋陽多了很多的無主孤魂,有的隻是用蘆席一卷就隨意地扔在角落,幾乎所有的屍體都是簡單地撒了一層石灰,這並不能阻止屍體的內髒不斷地腐爛變質,於是當這些淤積過度的之氣找到出口宣泄而出的時候,聽起來就好像很多死屍在一邊打嗝一邊放屁。
“走吧。”佟林隻是在田乾的屍體前默默地站著,既沒有哭也沒有對著天地發什麽毒誓——官府說凶手尚未緝拿,案件不能具結,所以田乾也就不能入土。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屍體一天天,因為他就是官府要緝拿的那個凶手。
“我說田大總管,您死乞白賴地非要到這來合著就是為了跟死人大眼瞪小眼是麽?”
“他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恩人。”
“死了就是死人~”
“&sp;”
小碗兒說的沒錯,不管什麽人,死了就是死人,但活著的人不可以僅僅是活人,活著的人必須有一個身份,一個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佟林的身份是複仇者,他的理由是丘禾。
休息了很多天,佟林絕望得發現婦人心對他的經脈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傷,這就是這種毒藥最可怕的地方,它會讓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成一個廢人,然後在淒涼潦倒之中過完殘生——也許是他運氣好,大量失血讓毒素排出了不少,但如今的他功力隻剩六七成,而且還在繼續流逝。
時不我待。
不知是上天垂憐還是命中注定,他很快就發現丘禾回到了弋陽,來宣旨加封平亂有功的慕流雲。
一個賣主求榮的卑鄙小人,居然高官得做駿馬得騎,錦衣華服前呼後擁,而他現在隻是一個瑟縮在角落裏行乞為生的叫花子——佟林想起他前些日子還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的樣子,隻覺得無比得諷刺。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從長計議或者靜待時機,一旦丘禾回宮,他可能此生再無機會,隻能像今天一樣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看著仇人平靜安穩,錦衣玉食地享受完這一生。
而他獨自一人行事,則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他想到了田府密室裏堆積如山的金銀,很少有問題不能用錢解決,而去一線牽找幾個刺客顯然不在此列。
“哎~還去哪?家在那邊!”小碗兒把那個窩棚叫做家。
“進城,田府。”佟林停下來,似乎是在等小碗兒追過來。
“你這個人是不是傷了腦子,好好地非要趕夜路來義莊,現在又要去鬼宅!”
“鬼宅?”佟林從小碗兒的口中已經知道那一晚發生了什麽,但他從不相信鬼神之說。
“自從田家被滅門,那裏就開始鬧鬼,城裏人都這麽說,還有人親眼見過呢!”小碗兒言之鑿鑿,好像親眼目睹厲鬼的就是她。
“我在那藏了些錢。”佟林說完就自顧自繼續往前走了。
“你等會兒我~!!”小碗兒緊追兩步,一把攥住了佟林的手,生怕他跑掉。
不久之前還恢弘大氣的田家府宅幾乎已經燒成了一片白地,原本文官下轎武將下馬的廣亮大門威風不在,一扇門板已經在地上被人踐踏了不知道多少次。
迎門牆上的浮雕鬆鶴圖已經斑駁,上麵刀砍斧剁的痕跡證明這裏曾有過一場慘烈的打鬥,不久前還隨處可見的屍體有的被官府收斂到城外義莊,而那些已經零碎的則在城西亂葬崗挖坑埋掉了事。
昔日碧波清澈的荷花池,幾天沒人打理已經渾濁穢臭,水麵上散落著一條紗巾和一件襦裙,它們靜靜訴說著主人遭遇的屈辱。
隨處可見殘骸和碎片,以及斑駁的血跡都在陳述著那一晚的貪婪和暴力。
佟林甚至覺得,剛才的密道裏風聲的呼嘯似乎就是那天冤魂的哀嚎,那些哭訴簡直就是響徹耳邊揮之不去的怨恨。
小碗兒一路都緊緊得抓著佟林,小手因為恐懼變得冰涼,幽深的密道已經足夠令她恐懼了,更何況出來以後的衰敗和淒涼。
她把臉埋在佟林的衣袖裏,隻用眼角偷偷地往外瞄,好像生怕眼前鑽出個什麽東西——風從四麵八方鑽進牆壁和屋頂的破洞,然後又從別的地方鑽出來,發出嗚嗚哭泣的聲音。
小碗兒已經嚇破了膽,她不敢放聲大哭的原因是害怕真的引來鬼怪——想走但已經來不及了,雖然地道不長,但她打死也不敢自己走回去。
“咱~咱們回去行不?錢我不要了~行不?我求你了~~”小碗兒終於忍不住開口央求,佟林發現這個孩子原來也有不那麽惹人嫌的時候。
“跟緊我,沒事的。”他伸手撫摸著小碗兒的頭,希望這樣能讓她稍稍鎮定一點。
“哢拉哢拉~”“哇嗚~”響動伴隨著一聲啼哭驟然劃破寂靜,小碗兒徹底失控了,哇的一聲幾乎是攀爬著竄進佟林懷裏然後就開始放聲痛哭——佟林的鼻尖幾乎貼著她的頭頂,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讓他險些昏倒。
這個聲音佟林很熟悉,每年春秋季都會攪擾得整個田府不得安寧。
“娃娃,出來,嘖嘖嘖~”佟林逗弄了沒一會,就從旁邊的房間裏跑出來一隻異常肥碩的大狸貓,那種像哭一樣的聲音正是它發出來的。
“小碗兒,別怕——你看,是貓,是貓的聲音~”佟林一邊安慰一邊想要放她下來,但是小碗兒死死地抓著佟林就是不放手,無意中看見地上那隻一邊打滾一邊繼續哇嗚哇嗚的大黃貓之後,才相信了他的話。
“它叫娃娃,是&sp;這裏的貓。”太監最忌諱貓,因為每到特定的時節它們就會非常守時得開始叫春,不光聲音極富穿透力讓你堵著耳朵都不得不聽,而且那悠揚婉轉的聲調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去聯想到情情愛愛,你儂我儂。
娃娃本來是一隻野貓,也許是因為田家的夥食太好,無意中遊蕩到此的它竟然賴著不走了——田乾曾為了它而大動肝火,但它神出鬼沒機敏狡猾讓所有人都對其無可奈何,幾番交鋒之後它也很識趣得遠離了田乾的居所,把家安在了東跨院的園林中。
除了田乾,大家都知道府裏還有這麽一位秘密的住客,久而久之,它也就成了這府邸裏的一員——從它來了之後,府裏的老鼠日益減少,可喂它的人卻越來越多,於是它開始發福,最後胖得連叫聲都茬了音兒。
小碗兒很費力得抱起娃娃,後者很配合地用腦袋磨蹭著她的手,小碗兒不是沒有聽到過貓的叫聲,隻是這一隻的聲音實在太特別——剛才因為陰森森的環境讓她驚恐不已,但是聽習慣了反而會覺得很滑稽,像是在叫它自己的名字,又好像在喊“老吳”。
“真是的,你怎麽這麽肥?其實你是頭長了毛毛的小豬吧?”小碗兒笑嗬嗬地摩挲著娃娃的肚皮,而娃娃則眯著眼睛很享受得發出呼嚕聲,它的臉要遠比一般的貓來得更平,就像是被什麽拍扁了一樣,再配上他圓滾滾的身材,倒是真像一頭生下來不久的乳豬。
“&sp;”佟林看了看小碗兒,終於還是沒說出來——其實就在剛才抱著她的那一瞬間,他發現這個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小乞丐,居然分量重到讓他手臂到現在都還發麻。
說到胖,小碗兒可以說跟娃娃難分伯仲。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娃娃竟然在田府遭逢劇變之後選擇了入主會客廳。
一隻被打翻的木箱成了它的窩,原本散落在房裏的字畫和絹帛碎片被它叼進窩裏充當了被褥,它此刻正一臉得意地看著佟林,好像是在奚落他這個曾經的大總管。
“嗚~”的一陣狂風從窗口灌進來,他們本來隨手關上的門豁然洞開,滿屋雕花鏤空的門窗開始一起哐哐作響——或許是收到了驚嚇,又或許是被小碗兒抱得太緊,娃娃嗚嗷一聲掙脫了她的手,一溜煙沒了蹤影。
“娃娃~別跑!”世界上隻有兩樣東西能讓小孩子忘掉恐懼——小動物,或者美味佳肴。
小碗兒撒腿就追了出去,佟林來不及阻止,隻能也跟著追了出去。
娃娃像一個貼地疾飛的毛球,閃轉騰挪之間就不見了蹤跡。
緊隨其後的小碗兒跑得氣喘籲籲,發現自己已經追丟了目標之後,她先是沮喪地彎下腰扶著膝蓋,然後很不甘心似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正在氣頭上的小碗兒將其一把打開,但那隻手很不識趣的又搭了上來,小碗兒的嘴一瞬間撇到了耳朵根,她氣哼哼得甩動肩膀想要避開那隻討厭的大手,可那隻不識趣的手卻緊緊抓著她。
不僅如此,另一邊肩膀上也出現了一隻手,兩隻手的力量越來越大,已經死死地箍著她的雙肩,好像馬上就會掐住她的脖子。
她本能的感到恐懼,她使勁抓住對方的手指想要掰開,但接觸到那隻手的一瞬間,她更害怕了——那不僅不是佟林的手,更加不像是一個人的手,這隻手粗糙、腫脹,滿是疤痕,似乎還有些不屬於活物的濕潤。
“媽呀!救命啊!”這一嗓子高亢嘹亮,怪手像是受到了驚嚇似的猛然一鬆。
脫身的小碗兒驚恐萬分,她的腿已經軟到站不起來——她確定自己遇到了僵屍一類的鬼怪,因為活人的手絕不會是這個樣子。
佟林趕上小碗兒的時候,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影正從背後抓向她的肩膀,小碗兒尖叫的前一刻,佟林飛身而起一腳直奔人影的後心。
如果是以前,&sp;這一腳斷然不會落空,但傷病和毒患讓佟林這一擊帶出了呼嘯之聲——人影顯然聽到了,他鬆開了小碗兒,輕易側身避過。
突然收勢變招讓佟林重重摔在了地上——他隻能使盡全力以空中旋轉的方式卸掉這一踢之力,否則中招的會是掙紮著站起身的小碗兒。
那人影見他跌倒立即欺身近前,風吹散他額前的亂發露出了他的真容,一瞬間佟林險些以為自己真的見了鬼!
那張臉上有一半是暗紅的瘢痕,皮膚和肌肉黏著在一起不分彼此,然後像融化的蜜蠟一樣覆蓋著骨骼,這讓他看起來像個被大火烤花了的糖人——而另外半張臉某種意義上更為恐怖,因為算得上眉清目秀的麵容卻猶如木雕泥塑,隻能看到冷漠,看不到絲毫的人性!
這人功夫平平,卻幾乎沒有多餘的套路,一招一式都帶著凜冽的殺氣——在那虎虎生風的一拳被佟林就勢一滾堪堪避過之後,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家夥飛起一腳直接踹向了佟林的丹田。
佟林已經避無可避,而對方這一腳必然用盡全力。
可他蓄勢待發的一腳卻遲遲沒有踢出。
因為他的腿突然間變得很沉重,沉重得好像上麵栓了一個區區十來歲,卻足足九十斤的小胖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