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唯丹青 第一章 茶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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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的上元,酷暑難熬。
    上元新陽,是整個應天府最為繁華的商業街,與那留都長林,緊緊兩條街的距離,因此時常有權貴在此閑遊。而新陽之畔,便是整個江南省最大的渡河——九江。
    而仲夏時分,本是民俗的除魔之日——在這九江之中,除了那往常才子佳人的畫舫之外,還遊了幾艘龍舟,便是迎聖去晦,應了那除魔之意。
    而此時,在那新陽長街,臨了那渡河,卻是有一對少男少女,正漫著街道,賞那華麗風景。
    “你吃糖葫蘆嗎?”
    少女衣著打扮是樸素的模樣,卻是天生麗質,叫人有些轉不過眼來,便是那文王府郡主——朱櫻。不過她卻是隻與了那小幾歲的少年,沒有再帶侍從,沒有讓人看出來。
    阿祖搖搖頭,拒絕了朱櫻的糖葫蘆。
    與文王做出約定之後,他算是落下了心中的巨石,但在那長林之中三月,日日雕龍椅,修武道,其實有些枯燥。想了那禁足之令已是被取消了,卻是想來這長林之外看看。
    三月時間,阿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個頭略微高了一些,卻還是比那朱櫻矮上半頭,因此往往被朱櫻嘲笑,才有些苦惱。
    那無相功的進展依舊是緩慢的,照了李破天的說法,這一步乃是最難邁出的,若是做到了碎一片茶葉而不動分毫的境界,那之後無相功便是自然破鏡,隻不過,這一步的功夫,還是滴水穿石,需要許久的。
    約定雕的金龍椅,倒是有些進展,堪堪雕出了大致模樣了,不過阿祖耍了個心機,倒是在那椅背之上雕了一個“燕”字,以表這是燕王之物。文王看了,也並未阻止。
    隻是跟文王言明了要來這上元之中看看,文王亦是沒有反對,讓朱櫻帶了自己,隻是反複說了不可暴露身份雲雲。
    因此朱櫻與阿祖都是著了最樸素的服飾,便是化為平民百姓的模樣。文王還想讓李破天前來守護,不過卻是被阿祖婉拒了。
    文王與阿祖攤牌,阿祖自然也是暴露了一些底牌的——但他並未說出自己修煉的真相,大致隻是說了自己有些保命手段,而那上元鄰近長林宮,治安自然也是極好,出不了什麽差錯。
    而出了這長林,朱櫻便是直直地帶了自己奔向這新陽街。往日的她在那長林之中要擺出郡主的儀態,但阿祖卻是知道她的活潑性格的。因而隱匿了身份來商業街上,自然是放飛自我了……
    阿祖想著,麵前少女隻是啃了口冰糖葫蘆,笑靨如花。
    堂堂郡主,亦是有這般少女心思啊,或許是知了有不必遠嫁波斯的機會,才能如此歡喜。不知那三年之後,會是如何了……
    阿祖心裏想了,卻是問道:“這新陽街,到底有多長?”
    他們已經走了差不多有兩裏路了,卻還是遙遙看不到盡頭,以阿祖的目力,若是看不到盡頭,那便是真的無邊無際了。
    朱櫻隻是笑笑:“九江有多長,這新陽街便有多長。”
    阿祖心中嘀咕,這莫不是在吹牛,這九江乃是渡河,少說也有百裏長,難道這新陽街也能有百裏?那得是多少家店?
    此時想著,那渡河之中的一艘畫舫卻是傳來輕佻的聲音,正是幾個錦衣羽冠的公子哥,卻是笑了朝朱櫻吹口哨。
    這些公子哥,往往是家中有些優渥,每日在這繁華之地尋歡作樂,偶爾瞥見一個姿色不錯的姑娘,便是起意調戲,若是終日尋不見目標,便是去那青樓度夜了。偏偏他們還能自詡為才子愛佳人的道理,有些好笑。
    朱櫻自是不會理他們的,而阿祖也是裝了沒看見。那畫舫上的公子哥,見得討了沒趣,也不會死皮賴臉,隻是見得這姑娘與一個小兒在一起,便是起哄,念著什麽“老牛吃嫩草”的說辭,隨著那畫舫緩緩而去了。
    少女俏臉一紅,卻是看了麵無表情的阿祖,好像沒聽見一般。
    心中一道也是,這阿祖才不過九歲多,自然是不懂這些兒女情長的……不過說起來,其實阿祖十分老成,對於種種人情世故也似有了解,或許也並非完全不知……
    吃完了最後一顆糖葫蘆,隨性地將核吐在地上。朱櫻又是花鞋一踹,將那核踢開兩丈遠……
    新陽街有沒有百裏長阿祖不清楚,不過以他們的閑遊速度,便是走上一天,也是走不完的。便是剛剛那些走過的店口已是讓阿祖頻頻側目,這光景比起那六合正街,好上了不知多少倍了。
    才走過一連排小鋪,見得的是一幢寬闊的大樓,倒是建得格外豔麗,那樓外卻是鶯鶯燕燕。
    阿祖眨巴眨巴眼,隻是又問:“這是什麽地方?”
    朱櫻看去,那樓宇之上掛了一塊紅色大匾,娟秀的字體,卻是寫了“南仙樓”三個字,不由得搖搖頭,拉了阿祖的手便是要走。
    “這是青樓。”
    阿祖恍然:“怪不得小二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那叫老鴇……”朱櫻自是不想讓阿祖接觸這種地方的,因為在她的認知裏,這種地方隻會讓男人迷醉心神,喪了誌氣。
    在這新陽街中,這種地方其實數不勝數。酒色,乃是男人之本性,商人抓住了他們的弱點,便是抓住了錢財。阿祖既是不禁足,自然是不能任他去的,否則若是被酒色掏空了,鹿神子之計亦是沒了希望。
    “我餓了……”
    阿祖摸了摸肚子,似是個委屈的孩子。朱櫻看了這天,才不過巳時——與那早餐才過了一個多時辰,這小子卻是叫餓了,感到有些好笑。
    “剛剛讓你吃糖葫蘆,你又不吃……”
    “糖葫蘆又不頂飽……”阿祖嘀咕,肚子咕嚕咕嚕地響。“這附近有吃東西的地方嗎?”
    四下看看,除了那沒過多久的青樓之外,隻見得一家雅靜一些的高樓,卻掛了一個“茶”字。
    “隻有一家茶樓……”
    “茶樓裏麵莫不是隻有茶?”阿祖對於這城裏的地方,確實是一無所知。這卻不是他成熟與否的問題了,而是他根本就沒有來過。
    朱櫻搖搖頭:“那倒不是,糕點之類的也是有的,不過你想吃什麽山珍海味,卻是吃不到的……”
    阿祖聽得那糕點二字,自然是點點頭,朱櫻也隻得無奈地帶了他去。
    這茶樓比起那南仙樓,自是冷清許多的。比起喝茶聽書,那美人美酒更加引人。在這雅致之地,要不就是一群年過半百的清閑老人,否則便是那真正的文人雅士。
    例行地是那門口的小兒點頭哈腰,引了二人入了座。朱櫻隨意點了些茶水與糕點之後,小兒便是屁顛屁顛地準備了。
    阿祖很有興致地看著這茶樓內景——每處雅座都是可以坐上兩三個人,而雅座之間都是用屏風擋了,隻能模糊地看見鄰座的人影,卻不知是誰。而所有雅座卻都是可以看見中間圍著的一個看台,細細看去,那看台之上卻是一個姑娘。
    那姑娘用珠簾掩麵,隻露出一雙清涼的眼睛。在她麵前卻是擺了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姑娘極為優雅地溫壺,倒水,待得溫水浸潤茶葉,又是將水倒掉,反反複複幾次,最終是將茶水泡好了。又把那泡茶壺中的水導入一個長嘴小壺中,提了長嘴小壺,在那台上擺了各種姿態,將那壺中之水盡數倒入麵前的茶杯之中。
    阿祖是不懂這些的,隻是覺得有趣,與那常常可以看到的把戲表演一般。而周遭為數不多的文人雅士卻都是鼓掌喝彩,為這位茶師高超的茶藝讚歎不已。
    那女子頷首,卻也不說話,隻是端了茶具退下了。
    阿祖皺了眉,有些好奇:“她泡的茶不是給客人喝的嗎?”
    朱櫻也是搖搖頭,每個茶樓都有著它的規矩,況且她也不怎麽出入這種場所。
    疑惑之間,隔壁那座,卻有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應該是個常客,隻是回答了他們:“周姑娘的茶,可是隻有有緣人才能喝得,尋常人等,可沒那個資格……”
    “周姑娘,台上那位姑娘嗎?”
    那蒼老的聲音介紹起來興致勃勃,不厭其煩:“是了,那周姑娘可是得了茶仙親傳的弟子,她泡出來的茶,可謂是人間極品……”
    人間極品……阿祖眨眨眼,他對茶其實不感興趣,也看不出那周姑娘的厲害之處。倒是那茶仙,帶了個仙字,讓他有些敏感。
    “茶仙,很厲害嗎?”
    “自然……茶仙說得便是茶中仙人,在茶道之中,便是無人可及……”
    老者的聲音洋洋得意,好像是凸顯了自己的見識有多廣一樣。阿祖看不到他,想來那應是一張眉飛色舞的老臉。
    阿祖想了想,卻是又問:“那茶仙與那丹青相比如何?”
    “這……”那蒼老聲音有所遲疑。“那應還是比不了的,丹青乃是第一文人,便是單論茶藝,也是第一……”
    阿祖點了點頭,當然那老者是看不見的。他知道丹青是修煉者,遠非普通人可比,自然是當得起第一文人的……
    “那周姑娘隻給有緣人獻茶,不知這有緣是何意?”
    阿祖一愣,卻是坐在一旁的朱櫻問的,好像她對這也有些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