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歡眉頭皺起，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一如記憶中的一樣，性子冷傲，近乎自負。

    她並不喜歡這種性子。

    和她有一分相似。

    但蘇莫的氣息確實強大，讓她生出一絲危險之感。

    她這一生，活了無盡歲月，見過世間無數天才弟子，如彗星般崛起者無數，而半途隕落的同樣如過江之鯽。

    能夠讓她生出危險感的，唯有四人。

    一位嚷嚷著要讓天下萬族臣服的仙帝小子，一株喜歡劍客打扮的老木棍，一個渾身散發著酒酸味的老禿驢，還有一位企圖以雙足丈量天下的落魄道人。

    蘇莫的氣息真的很像那根老木棍，可惜不是。

    她可以確信，蘇莫不是。

    所以這才是她覺得最奇怪的地方，一個殘破時代，居然走出了這般人物。

    那種壓力感並非來自於修為上，而是來源於人本身。

    至於蘇莫手中的飄紅長劍

    這不是太虛五行劍嗎？

    “還請快些回答本座的問題，浪費時間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蘇莫周身的氣息更加狂暴。

    若非確信麵前這個少女如今已是當年的人族第一女帝，蘇莫或許早就出手了。

    畢竟是前輩，留點麵子也無妨。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葉歡歡皺眉問道。

    蘇莫臉色正色了幾分，道“自然重要，你的機會隻有一次。”

    葉歡歡心中升起一絲怒意。

    百萬年前，這世間還沒人敢這般對她說話。

    隻是蘇莫的氣息很強大，很危險，讓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重生又如何？奪舍又如何？”

    葉歡歡依舊想要保持自己的驕傲，對於她來說，這是活了無盡歲月而保持的習慣。

    蘇莫道“若是重生，你便是她，隻是蘇醒了記憶而已，若是奪舍，則代表著我那徒弟死了，作為凶手，你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說罷，蘇莫的眼神驟然間冷了幾分，如那瞬間凝結的寒冰，透著讓人畏懼的寒冷。

    他能夠如此篤定麵前這位少女已不再如之前的原因，便在於蘇莫有著係統的存在，而葉歡歡屬性麵板上，赫然寫著“恢複記憶”幾個字樣。

    “縱觀先前幾年的記憶，你並不是特別關心你這個九徒弟，重生或是奪舍對你來說應該並不重要。”

    葉歡歡的臉色微微有些僵硬，似乎是這幾年間的記憶在作祟，她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畏懼麵前的這少年。

    簡直可笑！

    這讓她有種難明的羞恥感，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你的話太多，而且沒有重點，這種習慣很不好。”

    蘇莫冷漠著臉，手中長劍緩緩舉了起來，背後混沌青蓮再次凝聚，更有一道龍吟之聲傳出，強大的力量在他周身凝聚。

    他已然準備出劍。

    既然麵前少女不願意回答，蘇莫便做好了出劍的準備。

    當然，蘇莫絕不會無情到擊殺麵前的少女，但將少女修為打落自然是可以的，葉歡歡的變換顯然是因為準備打破十方極境而覺醒太陰玄冰而引起的。

    眼下解決掉麵前的麻煩，至於是重生還是奪舍，日後再探究便是。

    見蘇莫舉起長劍，顯然是做出了出劍的準備，葉歡歡很是惱怒。

    “這人怕是個呆子！”

    她在心底怒罵了一句，但見著蘇莫手中長劍力量凝聚越來越恐怖，那一絲危險感瞬間暴漲到極致。

    如一塊巨石壓在心中。

    她心中一時有些慌亂。

    “重生！是重生！葉歡歡便是本尊，本尊便是葉歡歡，你這個混蛋！”

    昔日人族第一女帝終於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屈服於蘇莫強大的力量之下，而後，她便在心中瘋狂咒罵著蘇莫。

    隻是，如她這種與太古時代便成仙的人物，心中關於髒話的詞匯量確實顯得貧瘠。

    唯有“呆子”、“混蛋”、“你個大傻子”之類的話在心中瘋狂翻滾了無數遍。

    她不得不承認，沒有恢複記憶的十數年間，對於麵前的這個男人，早已積累了足夠的敬畏，以至於影響了如今的她。

    該死！

    蘇莫緩緩收起了長劍。

    眼見此，她不禁微微舒了一口氣，直到這個時候，她這才發現，背後不知何時，冷汗早已浸透了貼身衣衫。

    “你這個混蛋！本尊祝你孤獨終生！”

    葉白歡搜腸刮肚好一會兒，挑了個自認為最惡毒的髒話，再次在心中罵了一句。

    這是她當年隕落於魔族手上，最為深刻的體會。

    對此，她抱憾終身。

    隻是，蘇莫的下一句，讓她本就惱怒的心，暴漲了數倍。

    “可否發下大道誓言？”蘇莫冷漠地道。

    “不發！”

    葉白歡咬牙切齒地從齒縫間擠出一句道“絕對不發！有本事，你就殺了本尊！”

    這完全就是羞辱！

    活了無盡歲月的她，立於仙界的最巔峰之上，受世間萬族敬仰，為一國之主，億萬裏疆域唯一的主人，她硬生生被蘇莫威脅了兩次！

    她何時受過此等委屈！

    蘇莫瞧著麵前少女頗有些視死如歸的樣子，眼中錯愕一閃而逝，旋即恢複如常。

    他緩緩再次舉起飄紅長劍。

    葉白歡“”

    到最後，葉白歡不得不屈服於蘇莫淫威之下，發下大道誓言，以自證清白。

    自此，也將蘇莫此人，深深地記在了心裏。

    她發誓，日後一定要讓蘇莫付出代價！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葉白歡周身的寒氣越來越強大，寒氣沿著閣樓朝著遠處蔓延開來。

    而小玄峰的天空之上，一道大道劫雲開始緩緩凝聚，縱橫百裏。

    蘇莫抬眼看了天空一眼，借著“迷眼看花”之術，他自然明白了葉白歡如今的處境。

    正是因為即將打破十方極境，葉歡歡覺醒了前世的記憶，甚至凝聚了一絲太陰玄冰之力。

    蘇醒了前世人族第一女帝的記憶。

    如今隨著氣息的增強，大道劫雲來臨。

    蘇莫頗有些頭疼，至少麵對如今的葉歡歡的時候，他有些不知所措，看來，重生的不止他一個人。

    當然，以轉生來形容葉白歡似乎更加貼切。

    但終究是一類人，蘇莫深知其中的特殊性，可關鍵是，居然轉生成為了自家徒弟。

    葉歡歡就是葉白歡，葉白歡就是葉歡歡。

    這一點，大道誓言足以證明。

    這種事情的發生，就顯得很是玄妙了。

    想了想，蘇莫便抬步走出閣樓，葉白歡即將打破十方極境，他繼續留在此處，必然會遭到雷劫的反噬。

    蘇莫雖然並不懼怕，但終究會尷尬了一些。

    “情況怎麽樣？”

    見蘇莫出來，李太白連忙上前問道，一臉的求知欲。

    許是太陰玄冰太過強悍，連聲音都被隔絕，李太白和公孫揚，孔方三人聽了半天，都沒聽出什麽來。

    蘇莫沉寂了一會，神情恢複平靜。

    “她本就是她。”

    蘇莫道。

    “嘶——”

    公孫揚和孔方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驚駭之色瞬間布滿整張小臉。

    蘇莫的意思足夠明顯。

    “這麽說，當年的人族第一女帝，真的重生了？”

    公孫揚習慣性舔了舔嘴唇，覺得嘴巴有些幹燥。

    蘇莫並未回答，而是聚精會神地看向天空中的劫雲。

    這一幕，在三人眼中，已是默認。

    而同時，天空中的大道劫雲終於凝聚完全，電閃雷鳴之間，一道雷劫轟擊在閣樓所在的地方。

    雷劫速度極快，帶著滅殺生靈的氣息，可詭異的是，在進入閣樓所在的空間處時，卻變得無比緩慢起來。

    成為一道如蝸牛般爬行的雷劫之力。

    除了蘇莫，場中三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驚駭。

    “太陰玄冰竟然連劫雲都可以凍結，這完全不合常理啊！”

    李太白驚叫一聲。

    “砰！”

    閣樓的大門被轟碎，葉白歡緩步走出閣樓，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眼中，與當初一般無二，隻是如今，周身已然凝聚了無數太古玄冰之氣。

    每踏出一步，周身的太古玄冰便強悍一絲，直到她走到那一道以龜速前進的雷劫之前。

    “殘破時代的大道，也敢轟殺本尊！”

    冰冷的聲音自葉白歡口中傳出，讓這一片天地都寒冷了三分。

    而後，她探出一隻玉手，一指點在雷劫之上，太古玄冰之力將雷劫包裹，雷劫瞬間便被冰封為一道細長的玄冰。

    輕輕一碰，便在眾人眼中，化為無數冰屑，消散於天地之間。

    “嘶——”

    這回輪到李太白倒吸冷氣了。

    如此詭異而恐怖的手段，李太白還是第一次見，不知為何，如今已有人劫境第五劫的他，竟覺得麵前化靈境九品巔峰的葉白歡，無比的危險。

    “這便是當年的人族第一女帝嗎？”

    李太白不禁呢喃一句。

    而此刻，小玄峰之下，已聚集了不少人，他們本處於瘋狂修煉之中，尋常極境自然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可眼前的一切，好像太過可怕的一些。

    不得不讓他們走出來瞧瞧。

    “那是九師妹？”

    如農家女一般打扮的卓青薇出現在蘇莫等人的身後，臉上浮現驚訝之色。

    而且，她似乎從葉歡歡身上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就好像九師妹還是那個九師妹，卻又不是那個九師妹。

    那生人勿進的氣息，顯得格外突兀而強烈。

    她咬咬牙，從空間戒內掏出數十根鴻蒙樹枝，運轉靈氣，一股玄妙的氣息在卓青薇的身上浮現。

    鴻蒙樹枝在卓青薇手中快速跳動，她口中念念有詞，似有聲聲道音在她耳側響起。

    “噗！”

    一道鮮血自卓青薇口中噴出，在空中化為大片血霧。

    卓青薇的神情陡然大駭起來。

    “仙仙人重生！”

    卓青薇的聲音漸漸變得微弱起來，身子突然一弱，臉色蒼白地朝著地上倒去。

    而這時，一道靈氣浮現，將卓青薇的身子托起，讓她不至於癱倒在地。

    蘇莫屈指一彈，將一枚丹藥彈入卓青薇口中。

    卓青薇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臉色也漸漸紅潤了起來。

    “師父”

    卓青薇紅著臉呻吟道。

    “下次莫要再如此冒失。”蘇莫平淡地道。

    卓青薇目光中一絲異色一閃而過，而後小心翼翼地埋首道

    “是”

    輕聲答應一聲，再次小心翼翼地立於蘇莫身後。

    而此刻，天空中凝聚的大道劫雲再次降下雷霆，似乎是被葉白歡的手段所激怒，雷劫的數量在快速增加。

    葉白歡神情冷漠，抬首看向天空中的劫雲，臉上浮現一絲不屑之意。

    而後，她輕抬雙手，手中劃出一道道晦澀難明的法印，隨著法印的催動，圍繞在她周身的太陰玄冰開始瘋狂凝結，最後化為一道雪白光影。

    雪白光影中，帶著強大的毀滅氣息。

    而後，最後一道法印凝結完畢，葉白歡冷漠地看向天空，似帶著強大的意誌，一如當年女帝蔑視天下仙人一般。

    陡然將，恐怖的氣機爆發，雪白光影化為璀璨白光，自葉白歡手中直入雲霄，轟擊在縱橫百裏的大道劫雲之上。

    一時間，天地大變。

    小玄峰上空的溫度急劇降低，在天空中凝聚無數雪花，飄然落下。

    在雪白光影轟入大道劫雲之處開始，原本還在瘋狂翻騰的大道劫雲，瞬間凝聚，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開始凝結。

    大道劫雲內雷霆瘋狂翻動，似在反抗著太陰玄氣的侵蝕，甚至於，大道劫雲中開始演化無盡寒氣，每一道都代表著寒氣的極限。

    隻是，終究是十方極境劫雲，即便縱橫百裏，也無法朝著大道範圍，力量有限。

    而葉白歡的太陰玄氣，號稱仙人觸之即死，乃世間寒氣的極限所在。

    在太陰玄氣麵前，那無盡寒氣竟顯得無比脆弱。

    於眾目睽睽之下，縱橫百裏的大道劫雲不過一壺茶的功夫，便被生生凍住，掛滿了冰霜。

    劫雲中無數雷劫發出垂死一般的轟鳴聲，而後便被恐怖的寒氣生生凍住。

    天地間響徹的雷鳴之聲戛然而止。

    葉白歡臉上不屑之意更甚，清冷的目光好似女帝本有的高傲，她一手一抬，彎曲手指。

    “啪。”

    一個響亮的響指傳入眾人耳中。

    頃刻間，天空中被冰封的大道劫雲開始迅速破碎，一如當初李太白手中的那一株靈草，化為最為細小的冰屑。

    轉眼間，天地之間的大道劫雲被肅之一清。

    葉白歡冷淡地看著場邊的眾人，神情冷漠，有些無趣地拍拍手，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舉手之勞。

    這一幕，驚得無數人目瞪口呆，嘴巴長得老大。

    他們看見了什麽，對於他們來說，無比恐怖，他們為之努力無數日月，做夢都想要打破的十方極境，在葉白歡麵前。

    於抬手間破鏡！

    不過一個響指的事情。

    李太白下意識咽了一口口水，卻發現喉間早已發幹。

    努力片刻之後，李太白方才從口中擠出一句

    “她奶奶的，世間竟有如此恐怖的破鏡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