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驢唇不對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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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楓雖然武力占優,但是天時,地利,人和,他三者不得。如陷入汪洋大海之中的一葉輕舟,往東不是,往西不是。四麵皆是銅牆鐵壁,撞得頭破血流,苦不堪言。況且他給自己劃了一道紅線,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決不輕易傷人。他約束自己、等於給自己戴上鐐銬。絕大多數的時候,能避讓閃躲的,盡量不出手反擊。
眾人見他遊而不鬥,更加肆無忌憚,大呼小叫,氣勢淩厲,不把葉楓置於死地決不罷休。葉楓東奔西走,狼狽不堪。這些人又借著地形伏擊他,時而從田畻下衝出,時而從亂石堆中竄起,如幽靈鬼魅一樣,飄忽不定。葉楓全神貫注,仍是防不勝防,後背被棍棒擊了幾記,腳踝讓扁擔掃了數下。
盡管葉楓並無大礙,但苦頭吃多了,怒氣不由上湧,心道:“我一昧忍讓並不是辦法,反讓我進退兩難。我務必讓他們知難而退,才有機會脫身。”可是像這些血氣方剛,想法單純的年青人,根本就不懼死亡,甚至把視死如歸當做至高無上的榮耀。你打他一拳,他還你十拳,你刺他一刀,他砍你十刀。
他們在額頭綁上寫著“必勝”的字條,已經沒有打算活著回去。想要他們知難而退,無異難於上青天。葉楓卻不這樣認為,再強大的巨神,都有腳踝這個罩門,不怕死的人,就沒有弱點麽?假如剝奪一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某樣極其重要的功能,讓他一輩子對著青春,成熟的**,隻能默默流淚,長長歎息。是不是比死亡更恐怖?
也許平時他不屑於逼人就範,然而能夠結局皆大歡喜,偶爾卑鄙無恥幾次又何妨呢?恫嚇也是種謀略。於是他尋了塊可以施展本領的平地,決定不走了,雙手抱肘,目光往把他圍得水泄不通的眾人掃去,微笑道:“我知道你們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想走了,我實在太累了。”他忽然拔出長劍,喀嚓一聲,斬斷一棵小樹,厲聲道:“你們想早些回去,陪老婆睡覺,我想找張舒服柔軟的大床,一覺睡到明天日上三竿。所以大家就不用再玩捉迷藏的遊戲了,趁早把事情了斷,各忙各的。”
先前那個扔銘牌的人笑嘻嘻道:“是不是像賭場上擲骰子,一局定輸贏?”葉楓乜眼瞧著他,冷冷道:“你說呢?”足尖一點,往西方撲去。徐太公喝道:“殺了他!”十餘人早迎了上來,嗷嗷叫囂,各種器械往他不同部位擊到。葉楓舉劍在他身邊劃了個大圈,劍光如虹,蓋過盞盞燈火,照出一張張憤怒的臉。眾
人隻覺得刹那間劍光已經到了身前,卻不覺得恐懼,完全不顧性命,手不停頓,竟是兩敗具傷的打法。但是葉楓會答應麽?葉楓的動作更快,一陣脆響之後,眾人手中的器械皆被削斷。他們隻怔了一怔,麵色漲得發紫,大吼一聲,十餘隻拳頭往葉楓擊去。葉楓的長劍又劃了個大圈,卻往他們下半身挑去。
眾人發紫的麵皮,幾乎擠得出血來,罵道:“操你奶奶的!”擊出的拳頭急匆匆縮回,直直垂了下去,牢牢提住了褲子。原來葉楓劍尖連點,挑斷了他們的褲腰帶。眾人盯著閃爍不定的劍尖,又是憤怒,又是僥幸:“倘若再往下幾寸,這輩子還有樂趣嗎?他媽的真是險極了!”其餘的人忍俊不禁,笑了出來。這幾人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們。
葉楓笑道:“我一碗水端平,不會讓你們吃虧的。”連人帶劍,衝入人群之中。眾人大驚失色,劈頭蓋腦往葉楓擊去。葉楓斜身一閃,長劍挑斷了正麵數人的腰帶。這幾人忙不迭丟掉手中器械,抓住褲子。葉楓頭也不回,反手一劍,又劃斷幾根褲帶。這些被割斷腰帶的人,登時雙腿並緊,一動不動,完全喪失了作戰能力。其餘的人戰戰惶惶,神色慌張。
葉楓長劍指著左邊,笑道:“小心,小心,我往這邊過來了!”左邊數十人牙齒格格作響,顫聲叫道:“不……不……要……”葉楓猛地撥起身子,忽然在半空轉了個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右邊。右邊數十人如何料到他突然襲擊?一時陣腳大亂,被葉楓似快刀切瓜,將他們的褲帶一一挑斷。
葉楓吐了吐舌頭,眨了眨眼睛,道:“對不起啊,你們人多勢眾,我不使出聲東擊西的手段,實在難以取勝。”劍尖指著南邊數十人,道:“你們準備好了麽?”北邊的數十人極為緊張,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葉楓長笑一聲,卻向南邊人叢中衝了進去。南邊眾人大叫道:“你怎麽不聲動擊西了?”棍棒交加,不成章法。
葉楓哈哈大笑,道:“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這個你們也當真?”提起長劍,指東打西,須臾之間,便達到了預期效果。這樣一來,隻剩下左邊和北麵幾十人,均是情緒低落,神色陰鬱,在燈火照耀下,說不出的沮喪。葉楓道:“我來了。”似單槍匹馬的悍將,突入千軍萬馬。
眾人眼見在極短工夫內製伏南麵,右邊數十人,早已無鬥誌,見他衝了過來,紛紛避讓。葉楓如虎入羊群,老鷹捉雞,瀟瀟灑灑,一一點名。眾人毫無反抗之力,不到一盞茶工夫,十有**之人著了他的道,僅有五六個比較機靈的人尚未製伏。葉楓道:“這怎麽可以呢?”腳步行走如風,劍尖到處,又挑了三四根腰帶。
最後那兩人撥足飛奔,衝入燈火不及的黑暗之地,葉楓長劍拄地,竟不追趕。忽然黑暗深處傳來馬匹的嘶叫聲,以及人的慘叫聲。那兩人卻騰雲駕霧般飛了出來,啪啪兩聲,似死魚般跌落在葉楓腳下。葉楓看也不看他們,張開雙臂,笑容滿麵,道:“歡迎你回來,我的女神。”
隻見他的坐騎,一路小跑到他身前,腦袋在他胸口蹭來蹭去,低聲嗚咽,宛若幾天未見麵的小夫妻。百多號精壯漢子似百餘尊塑像,癡癡地立在雨中,雙手提著褲腰,滑稽無比。隻有徐太公例外。徐太公狠狠地瞪著葉楓,厲聲道:“你為什麽要對我手下留情?”葉楓微微躬身,拱手說道:“太公德高望重,在下不敢冒犯。”
徐太公怒道:“徐家莊沒有置之事外,貪生怕死的人,要麽一起生,要麽一起死!”抽出腰帶,扔出好遠。葉楓見他固執蠻橫,隻有苦笑,道:“太公認定我是胡恨了?”徐太公冷笑道:“你分明就是胡恨!”他往眾人望去,森然道:“誰敢泄露華山派葉楓葉大俠的行蹤,便是徐家莊的叛徒,罪人,將遺臭萬年!”
他聲音不大,卻如霹靂驚雷,震耳發聵。眾人心中一凜,齊聲應道:“是!”葉楓哈哈大笑,笑得卻比哭還要難聽,道:“我是胡恨,為什麽隻挑你們的褲腰帶?難道我有毛病?”劍光一閃,唰唰幾聲,使出華山劍法。那個扔牌子的人眯著眼睛,搖頭晃腦道:“明顯臨時抱佛腳,火候不夠,華山派弟子若是使出這樣亂七八糟的劍法,餘掌門早就氣得撥劍割自己的脖子了。”
葉楓猱躍竄縱、人隨劍走,風聲如雷,密集如豆的雨水亦被他蕩到一邊,一滴也濺落不到他的身上。那人哼了一聲,道:“他表麵上使的是華山劍法,其實暗含了極其霸道的魔教功夫,否則憑他那柄比婦道人家的褲腰帶,還要柔軟幾分的長劍,能蕩得開雨水?胡恨鬼計多端,層出不窮,大家不可不防。”
徐太公歎道:“你們以前總在嘲笑三狗子,有錢不去賣酒賣肉,竟賣些擦屁股都嫌硬,不知所雲的書本,但是人家在節骨眼上能派上用場,可以化解危機,由此可見,多讀書總是有好處。”葉楓鬱悶難當,一劍一劍削出。每削出一劍,就聽得喀嚓一聲巨響,一棵樹木應聲而倒。眾人麵麵相覷,盡皆駭然。
三狗子道:“胡恨想兵不血刃,讓我們屈服,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徐家莊缺錢缺女人,唯獨不缺骨氣,血性。我們徐家莊上上下下六七百人,決不會向你低頭妥協。”徐太公拍著脖子,喝道:“你砍樹做甚?有種來剁我們的腦袋,豈非更合你的心意?”眾人道:“你最好殺了我們,否則你今天休想討到好處。”
葉楓見他們軟硬不吃,不可理喻,心頭有氣,卻又無可奈何。忽然之間,聽得一人朗聲說道:“徐太公你便是給他一百個,一千個膽,他也不敢剁大夥兒的腦袋。”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數十人快步而來,皆是身著皂衣的捕快,當頭一人長身玉立,劍眉星目,不正是趙魚麽?眾人卻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叫聲:“趙捕頭,趙捕頭!”人人神情真摯,絕非作偽,看得出來趙魚深受他們的愛戴。
葉楓隻覺得胸口似被什麽東西給塞住了,一霎那間百般滋味,眼眶慢慢的濕了。徐太公正大感頭疼,趙魚一行人突然現身,簡直喜出望外,快步搶上。豈知欣喜之餘,居然忘了雙手抓住褲腰,褲子立即滑了下來,眼看就要出大醜。眾人急道:“太公,小心!”說時遲,那時快,趙魚撥了根長草,搶了上去,右手握往徐太公的雙手,左手長草在他腰間打了個結,係住了下墜的褲子,笑道:“太公好久不見,愈發精神煥發了。”
徐太公卻瞪著葉楓,道:“趙捕頭倘若晩來一步,徐家莊將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趙魚凝視著葉楓,目光充滿了信任和驕傲,道:“他是我的兄弟,也是位正直,善良的人。”原來昨晚他和葉楓結為異姓兄弟。趙魚收到牛千戶被殺的消息,當下判斷胡恨絕無奔襲縣城的可能,挑了二三十名精幹的捕快,直奔徐家莊而來。
阿全家就在徐家莊的後山半腰上,獨門獨戶,被一片茂密的樹木所包圍。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通往山頂,兩邊怪石嶙峋。徐太公千叮萬囑,阿全哪敢怠慢?回到家裏,立馬殺雞切肉,兩口子忙得不亦樂乎。就連珍藏多年,平時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老酒,連眼睛不眨一下,便取出來招待胡恨。
到了吃飯的時候,恭恭敬敬請胡恨坐了上座,兩夫妻小心侍候,酙酒挾內,左一聲義薄雲天,俠肝義膽的葉大俠,右一聲蓋世無雙,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葉大俠,直把胡恨叫得心花怒放,不由得哈哈大笑。胡恨酒足飯飽,又在熱水裏美美泡了大半個時辰,渾身的疲憊、傷痛,仿佛隨著氤氳的水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裏,第一次肌肉骨骼完全放鬆,心中忍不住有了許多的感慨。他快五十歲了,是不是該有個家了?可是這個願望他永遠實現不了,因為他是胡恨,欠了無數條人命,一身的血債,他的仇家決不能讓他過著安逸寧靜的生活,倘若他娶妻生子,豈非害了他的家人?他的這一生,注定與孤獨為伴。
窗外雨水滴滴答答,扣人心弦,他那比鐵石還要堅硬幾分的心腸,不由自主湧上了一層化解不開的柔情蜜意,輕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這輩子已經完全毀了,但是你能幸福,開心,我就死而已無憾了。”
“並非我不想報仇,而是我不想毀了你的幸福,就算我回到你身邊,你還會有當初對我的那種感覺嗎?二十餘年我沒有見過你,可是我常聽到有關你的信息,大家常說你們夫妻恩愛,事業有成,我既是歡喜,又是難過。”
“他隻有一個優點,就是比我更會容忍你,萬一我殺了他,你是不是得恨死了我?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流眼淚,不和我說話。這些年我從未踏入陝西一步,從未傷過一個華山弟子,因為我不想讓你傷心。那個葉楓不知天高地厚,其實我完全有機會置他於死地。”
“阿潔,這時候你在做甚?是躲在他的懷裏,說著原本給我聽的情話麽?假如不是我那時野心太大,今晚我怎會孤枕難眠?哪怕我一事無成,至少有你在我身邊。唉,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我想那麽多做甚?我何必要自尋煩惱?”
他這邊自艾自怨,那邊阿全亦是頭痛無比。阿全妻子是鄰村周秀才的女兒,自幼就識文斷字,故有才女之譽。隻因家境破落,迫不得已,才嫁給了目不識丁的阿全。因此一個是一字不識的莽漢,一個是腹有墨水的秀女,兩人在一起,猶如冰塊與火焰,針尖對麥芒,無論如何,總揉不到一塊去。
簡直如同雞講雞的,鴨講鴨的,彼此都認為對方不知所雲,難以溝通。比如他的妻子躺在床上,想聽他說幾句溫柔的話,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誰知阿全一跳上床,就迫不及待催她:“快把衣服脫了,把大腿打開,抓緊做了我好睡覺,明天我還要挖地,耕田呢。”所以他們每天都上演著啼笑皆非的故事,當然今晚也不例外。
且說她的妻子冼好了澡,特意尋了件薄若蟬翼的紗衫,隨意往身上一披,斜斜地靠在門框上,對著阿全似笑非笑。柔軟無骨的指頭,在脖子下露出的一片細膩潔白的肌膚,畫著圈圈,柔聲問道:“你看我美嗎?“她隻能通過不切實際的想像,讓自己盡量保持快樂,忘掉不幸的婚姻,否則她真的會發瘋。
想像就似長著翅膀的天使,可以把她帶到一個沒有憂傷,煩惱的世界。她凝視著阿全,目光忽然一陣迷離,五大三粗的阿全居然變成了玉樹臨風的白麵書生。阿全在屋裏來回走動,嘴巴一張一合,也不知嘀咕著什麽,但在她看來,竟似在念吟著一首絕美動人的情詩。簡陋的房屋亦被她想像成,鮮花盛開的世外桃源,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當中流過。
小溪的這邊站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才子,小溪的那邊站著冰雪聰明,眉目如畫的佳人。兩人隔溪相望,相對而立,雖然兩人一句話也不說,卻勝似說了千言萬語。潔白如雪的鳥兒在水麵上飛來飛去,撥起一串串珍珠般的水點。瞬時間她已經癡了,眼中閃耀著異樣的光芒。
阿全見她癡癡呆呆,腦中不由得“嗡”的一聲響,暗暗叫苦:“哎喲,我的媽呀,老毛病又犯了,穿那麽的薄衣衫,難道不會著涼嗎?病了又得要去花錢,這世道賺錢難得很,她去大夫那裏抓幾貼藥,我屁股得要流多少汗?這不是敗家娘們麽?”但見她嬌豔如花,隨即知道不是,心道:“整天在我耳邊,說什麽男人要有情調,才討得女人的歡心。我可是托了媒人,付了彩禮,正大光明娶來的媳婦,又不是坑蒙拐騙的江湖郎中,幹嘛要說好聽的話?我不說話,你照樣不是和我睡覺?哼,什麽醜的,美的,燈一吹,天下的女人還不都一個樣?難道會多長一朵花出來?”
想到此處,他暗自歎息:“小仙什麽都好,就是腦子忽清忽濁,不太正常,老是神神道道,盡說些怪話胡話。什麽時候請個高明的大夫,給她好好冶一冶,要不然以後她生的娃娃,像她一樣傻兮兮,真是糟糕極了。生的娃娃要像我一樣,聰明能幹,強健有力。”小仙嗔道:“我到底美不美啊?我白不白啊?”
阿全哼了一聲,心道:“美又不能當飯吃,難道你長得美,我便什麽活不幹,整天陪你睡覺?能生兒子,能煮飯燒菜,養雞養豬,才是真正的好女人。”小仙見他眉頭緊皺,道:“你怎麽不說話?”阿全大聲道:“我娘曾經說過,一個女人不能長得太美,要不然會被別人盯上的,就要整天在家看著她。我娘又說過,一個女人不能長得太白,太白身體就有毛病,哎啊,你看上去比白天黑多了,一定燈盞快沒油了,我趕緊去添一添。”
小仙聽他雜七雜八,不由得心頭酸楚,淚水奪眶而出,道:“果然對牛彈琴,一點風情也不解。”阿全瞪大眼睛,吃驚地道:“難怪老黃牛今天昏頭昏腦,打不起精神。害得我少犁了五分田,原來是你在它麵前彈了琴,你……你……好無聊。”小仙氣極而泣,道:“你比老黃牛還笨拙,簡……直……驢唇不對馬嘴。”
阿全撓了撓頭,愕然道:“我比老黃牛笨麽?為什麽犁田的是老黃牛,而不是我?對了,驢唇當然對不上馬嘴,倘若對上了,豈非親嘴了?那驢子怎麽對得起他的驢媳婦?那馬兒怎麽對得起她的馬丈夫?這種不守婦道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小仙一張俏臉羞得通紅,眼中滿是惱怒氣苦,跺腳叫道:“我好苦的命。”阿全怒道:“你莫講沒良心的話,每天讓你吃個雞蛋,你怎麽會命苦?自從你嫁到我家,我便沒吃過雞蛋。”
小仙道:“我不吃了。”阿全道:“不吃白不吃,反正不是你娘家的雞蛋。”小仙氣得全身發抖,狠狠白了他一眼,低吟道:“輕圓勝絕雞頭肉,滑膩偏宜蟹眼湯。縱可風流無說處,已輸湯餅試何郎。”她每念一句,心頭就痛一次,淚水就似屋簷下的雨珠,一滴一滴打濕了衣襟。阿全有些慌了,暗自尋思:“小仙的腦子好像壞得更厲害了,又哭又笑,是不是鬼上身了?她會不會死?她死了我該怎麽辦?”心中亂成一團,擺手說道:“小仙你別死。”
忽然卟通一聲,直直在小仙腳下跪了下去,雙掌合十,嘴裏念念有詞:“佛祖菩薩,你千萬不要小仙死,你便是要小人做牛做馬,小人也願意得緊。”小仙登時神色憤怒之極,叫道:“我怎麽會死?”她驀地眼圈一紅,幽幽說道:“死了更好,你巴不得我早點死。”像她這樣活在世上,和死了有多少區別?人還活著,心卻早已死了,是不是最大的不幸?阿全神情惶恐,道:“我知道你腦子不太靈光,但我從來沒嫌棄,欺負過你,我會請最好的大夫給你醫冶,我對天發誓,從今以後,我不喝酒,不賭錢,不嫖女人,我會把賺來錢全給你花,讓你買花衣裳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