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一屁十萬八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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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楓癡立良久,等到心情平複,才悄然離去。不多時便到了一個大鎮甸,恰好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東南西北,四鄉五裏隻要空閑的人都來,摩肩接踵,把幾條不甚寬闊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就連閑日老板坐著拍蒼蠅的店鋪亦是坐無虛席。葉楓在古墓待了幾日,徒然見得如此熱鬧景象,不由喜得抓耳搔腮,眉開眼笑。

    當下步入一間酒館,點了些酒菜,自斟自飲,入耳都是他聽不太懂的當地土話,他料想不過是張家長李家短的日常瑣事,徑自喝酒,並不在意。忽然之間,葉楓聽得有人提及他的名字,雖然各地鄉音千變萬化,但在叫喚名字卻是區別不大,故而能容易辨聽出來。葉楓以為遇到了熟人,既詫異又歡喜,袖子遮住半邊臉孔,循聲望去。

    隻見叫他名字幾人皆是三四十歲年紀,頭戴深色的卷簷氈帽,身穿青布棉襖,腰間插著長長的煙竿,手指關節粗大,皮膚幹燥沒有光澤,一看就知道是平時幹慣了粗活的莊稼漢。他們神采飛揚,聲音宏亮,好像在講述某件極其有趣的事情。葉楓暗自一怔:“我和他們素不相識,無緣無故講我做甚?”不覺起了警惕之意,佯裝酒醉伏在桌上,其實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

    聽得時不時從他們口中迸出“葉楓、華山派、武林盟、魔教……”諸多他可以聽懂的字眼,不時露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葉楓嚐試著將這些字眼串連在一起,可是怎麽也得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心想自己在洛陽鬧得不可開交,某些大佬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多半會通過武林盟向華山派施加壓力,他若想讓各方麵的人都能滿意,隻有截殺嶽衝和青青。

    想到此處,葉楓低頭彎腰到櫃台付了酒錢,到街上的藥店買了些易容的藥水,塗在臉上手上,肌膚泛黃,氣喘籲籲,猶如壽命不長的病癆鬼,又從對麵的舊衣鋪弄來幾套髒兮兮的破衣裳,穿在身上,更顯得百病纏身,體弱氣衰,把剛買來的長劍塞在空心的竹杖裏,輕一下重一下篤擊著地麵,一路向南。

    二個月左右便是嶽重天的六十大壽,作為他的獨生子嶽衝,哪怕有天大的事情,亦要暫時放在一邊,返回杭州為他祝壽。所以葉楓向南而行,才有得手的可能。路上碰到過不少武林盟中人,葉楓通過不露痕跡的旁聽側敲,總算弄到了許多所謂的內幕消息。

    原來葉楓勾結魔教妖人,殘害武林同道,武林盟主秦嘯風極為震怒,下令務必要找到葉楓,總之生要見人,活要見屍!葉楓嘴上跟著附和,大罵自己狼心狗肺,不得好死,心中卻哭笑不得:“他奶奶的,我何時勾結魔教妖人了?魔教妖人長得圓的扁的,老子都不曉得,這不是他娘的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擺著要我背黑鍋嘛?”自此愈發謹慎小心。

    這一天到了豫皖交界的黃泥崗。雖說是崗,實則是山,說高不高,說矮不矮,連綿十餘裏。泥馬鎮是黃泥崗山腳下的一個大集鎮,約莫三五百戶人家,青磚綠瓦,馬頭牆,古樹小橋,遠山流雲,仿佛畫卷一般,精致優雅。

    葉楓進入泥馬鎮,已是黃昏時分,隻見一抹如血般的殘陽,斜斜照在山巒,樹梢,屋宇上,仿佛塗了一層詭異的色彩,如夢如幻,實在難以言喻。鎮東頭就有個酒家,大半的房屋,被十餘株終年常青的古柏遮掩著,一麵酒旗從綠蔭中伸了出來,上麵寫著“煮酒論英雄”幾個大字。

    葉楓哈哈一笑,道:“這話說的有些瞧不起人,有些滴酒不沾的人,難道就沒資格論英雄麽?隻能談些女人,票子,房子之類的雞毛蒜皮的事麽?”盤膝坐在地上,上半身倚靠著一棵大樹,懶洋洋地享受著落陽餘暉,剛坐下不久,便有一群孩子前來圍觀,有幾個膽大的孩子大聲叫道:“好吃懶做,活該做討飯佬。”

    原來他路上經常使用不同的裝扮,免得被武林盟同人尋到蹤跡,這幾天他就裝扮成吃百家飯的乞丐,右額上貼了張黑乎乎的膏藥,半片眼皮被拉了下來,本來顧盼神飛的眼睛硬生生扯成了凶狠奸詐的鬥雞眼,嘴也歪到了一邊,涎水不停從嘴角流下,衣襟早濕了一大塊。

    葉楓索性解開衣襟,赤胸袒腹,雙手亦不消停,裝模做樣地抓拿著跳蚤臭蟲,一瞪眼珠子,更是猙獰恐怖,低聲哼唱著:“鞋兒破,帽兒破,屁股露出兩團長著泥垢的肉,別看我褲襠裏破了個洞,可是沒長翅膀的老鷹飛不出窩。你笑我,他笑我,老子不偷不搶,做事光明磊落,那些大言不慚的衣冠禽獸最是可惡。狗兒不理我,小娘子不看我,老子單身一人更快活,今朝有酒今朝醉,吃喝嫖賭無人管。窮也過,富也過,他媽的皇帝老兒,王公將相,到頭來還不是,雙腳一伸,一命嗚呼?”

    唱到此處,雙眼翻白,身子滑倒,四肢抽搐,似是要駕鶴西去。眾孩童笑得前俯後仰,腰都伸不直,大人們聽得喧嘩,也出來湊熱鬧,大叫道:“兀那討飯鬼,再唱幾首逗人發笑的,便給你喝酒吃肉!”葉楓右掌擊在地上,震得塵土飛揚,怒道:“你們愛給不給,想老子侍候你們,癡心妄想!”眾人?然變色,道:“不識抬舉的賤骨頭,餓死了活該。”便要領各自的孩子回家。

    就在此時,遠處走來二人,從身材來看,分明是一男一女,衣飾頗為華麗,隻是他們頭戴範陽鬥笠,遮住了大半個麵孔,看不清麵目。但他們舉手投足之間,卻散發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盡管相隔甚遠,眾人好像有如沐春風,眼花耳熱的感覺,一齊往他們望去。忽然之間,聽得咣當一聲響,隻見一男人手中的飯碗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妻子跳了起來,怒道:“一年都難得吃上幾次豬肉,竟然被你這樣糟蹋啦。”正要一掌往他臉上摑去,卻似中了邪一般,手臂酸軟,飯碗也跌了下來。眾人的神情如癡如醉,其時那二人已走到近處。葉楓眼珠子轉了幾下,不覺啞然失笑,這班男女眼界不高,平時接觸到的都是與他們類似的人,驀地見得如此風流倜儻的人物,當然情不自禁,神魂顛倒。

    那女人見得眾人呆頭呆腦,不由得噗嗤一笑,道:“為什麽我出門總遇到這種事?”葉楓一聽到這個聲音,恰似被霹靂閃電擊時,登時驚喜交加,一顆心差點從腹腔之中跳了出來:“青青?”嶽衝笑道:“誰教你走到哪裏,都是吸人眼球的焦點呢?”青青心下甚喜,手肘輕撞了他一下,道:“你以前不苟言笑,老成持重,莫非被那個油腔滑調,不倫不類的姓葉的臭小子給帶壞了?”

    葉楓聽得青青貶低他,心中暗怒:“我再油腔滑調,不倫不類,也比你們兩麵三刀,工於心計要光明正大得多。”又想尋到了他們的蹤跡,等於把烤熟的鴨子放入盤中,什麽時候挾到嘴裏,還不是由他說了算,何必現在與他們逞強?想到此處,怒氣漸消,繼續有氣無力的哼唱著。嶽衝叫一聲苦,急急分辯道:“那廝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凡事腳踏兩條船,妄想左右逢源……”

    青青幽幽的道:“你隻踏一條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就不怕有天會雙手空空,一無所獲?”嶽衝歎了口氣,道:“倘若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說到此處,牽起青青的手,又道:“至少我曾經擁有過,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青青道:“正因為曾經擁有過,也許更會恨之入骨。”嶽衝怔了一怔,道:“為什麽不解開心結,放下執著,給予他祝福呢?”青青勉強笑了笑,反問道:“你能放得下我,給予我祝福麽?”

    嶽衝全身肌肉瞬間僵硬,沉默了半晌,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青青歎了口氣,道:“如果你被某人無情拋棄過,你決不能一笑而過,無動於衷。”嶽衝手背凸出青筋,嘶聲叫道:“你被誰拋棄過?”青青哈哈一笑,道:“我說說而已,你何必當真?”獨自步入酒家,嶽衝怔了一怔,隨即走了進去。

    葉楓翻了個身,臉孔恰好對著一張敞開的窗戶,見得裏麵隻坐了十餘名食客,青青他們坐在角落,摘下來的鬥笠放在桌上,天色已晚,屋中光線昏暗,依然難以掩飾他們清新俊逸的氣質,屋裏屋外的人皆看癡了,在心中喝一聲采。嶽衝笑道:“掌櫃的,來一盤青梅。”掌櫃麵現難色,道:“這……這……”嶽衝仰望著門外的酒旗,道:“青梅都沒有,還搞甚麽煮酒論英雄?”

    掌櫃一時吃不準嶽衝是不是受人指使,故意來搗亂的,一言不發,鐵青著臉。嶽衝摸出一大錠銀子,丟在桌上,朗聲笑道:“我的血始終是熱的,所以永遠做不了甚麽英雄,有甚麽好吃的統統弄來,一點辣的也不要,多放些糖,味道最好要清淡,爽口,快去,快去!”全是按照青青的喜好來安排菜肴。掌櫃鬆了口氣,點頭哈腰道:“是,是!”

    葉楓見得嶽衝神采飛揚,大出風頭,暗生妒忌之意,一隻手伸入窗內,往靠窗而坐的一人肩頭拍去,唱道:“各位大爺,姑奶奶,做做好事罷!一錢不落虛空地,明中來,行了好心,有好報,發發慈悲心,開開金龍手,賞賜一個銅板,讓窮人買碗粥吃吃。”屋外的眾人放聲大笑。掌櫃生怕葉楓壞了他的大生意,輕輕咳嗽幾聲。

    一夥計在店裏做了好些時日,也算本分老實,勤勞努力,隻是掌櫃一直不給他增加工錢,故而想趁機好好表現一番,說不定掌櫃心花怒放,下個月多給他幾十文錢呢。當下快步走到葉楓身前,狠狠一腳向葉楓踢去,大聲叱喝道:“奶奶的還不快滾?當心我打折你的狗腿。”葉楓並不閃躲,正好被踢中腹部,仰麵朝天倒在地上,眼珠鼓起,嘴巴張開,好像在竭力忍受著痛苦。

    眾人見他神情怪異,不由得嚇了一跟。葉楓嘴巴越張越大,肚子時漲時縮,拱手大叫道:“對不住了,各位父老鄉親!”屁股似被竹片擊打,放出一連串密集的響屁。正是臭屁不響,響屁不臭,連環屁又響又臭。眾人忙不迭退開數步,本想破口大罵,又見葉楓弄鬼掉猴,忍不住大笑起來。店夥計更加惱恨,不顧熏得頭暈腦脹,搶上去又踢了他幾腳,破口罵道:“賤骨頭,挨千刀,這時候你還有心思放屁?”

    葉楓盤膝而坐,雙手合十,猶如老僧坐定,一本正經說道:“有道是有屁就放,此乃人生一大快事也,某人屁從口出,那真是斯文掃地。”說話之間,屁股又是一陣劈哩叭啦的響聲,一股股淡淡的煙塵從身下湧起,繚繞著他的身軀,看上去好像要登天升仙。眾人笑得東倒西歪,淚水長流。店夥計掩著口鼻,叫道:“不成體統,不成體統。”

    葉楓拍拍屁股,哈哈大笑道:“真是繞梁三日,回味無窮,痛快,痛快!”眾人無法堅持,坐在地上依舊大笑不止。屋裏的人早湧到窗前,無不捧腹大笑。青青見得眾人眼光被一個醃臢醜陋的乞丐吸引,臉色有些不好看了。嶽衝捧起她的臉,額頭頂著她的額頭,笑道:“我的眼中隻有你一個人。”青青哼了一聲,道:“女人終究是喜歡注意她的男人越多越好。”

    隻聽得葉楓得意洋洋的道:“聽說放屁最高境界是,脫下褲子放屁,各位想不想試上一試?”作勢就要解腰帶,脫褲子。眾人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店夥計暴跳如雷,叉開五指,便來拎他的後頸。葉楓轉過身子,雙手撐地,屁股翹得老高,臀部肌肉時緊時鬆,顯然在集中力量,來一次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店夥伴大吃一驚,忙後退幾步,叫道:“有本事別放屁!”

    葉楓大笑道:“老子走南闖北,縱橫江湖數十年,其間所遇凶險無數,但每次總能全身而退,還不是仗著天下無敵的‘臭屁神功’,有分教一屁迸出,千軍萬馬無不望屁而逃。”店夥計半信半疑,道:“你吹牛。”葉楓屁股又翹高幾分,雙腳漸漸伸直,好像到了忍無可忍的境地,隨時會天崩地裂,山河變色,喋喋怪笑道:“你想不想試試?我這一屁叫做‘十萬八千裏屁’,當世十大最不可思議的武功,老子的屁功獨占鼇頭。”

    店夥計遲疑道:“放屁也能算是武功?”葉楓佯怒道:“好一個被眼屎糊住雙眼,沒見過世麵的井底之蛙,真正絕世高手,世間萬物皆可作為破敵的武器,為什麽放屁就不能算是武功?”說到這裏,整條褲子似充了氣般漲起,果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店夥計臉色發白,又不敢退回店中。

    葉楓笑嘻嘻的道:“隻要老子啵的一聲,一股無法形容的氣流從我的雙腿衝出,你便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的瓜哇島去了,等你回到中土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你也是個白發蒼蒼的小老頭了。”店夥計抱緊一棵大樹,擺手叫道:“不要,不要。”葉楓嘻皮笑臉道:“不要就有些可惜了,且不說異域的風情和我堂堂中華大不相同,番邦女人素來熱情奔放,一見到男人,藍汪汪的雙眼冒著詭異的綠光,口裏大叫‘吐不魯嘰,咕咕嚕嚕……’。”

    店夥計瞪大了眼睛,驚訝道:“什麽是吐不魯嘰,咕咕嚕嚕?”葉楓手舞足蹈,道:“吐不魯嘰,就是男人,男人,快到我懷裏來,咕咕嚕嚕,就是見到男人無法控製,接著叭嗒叭嗒,流下一大坨口水來。”店夥計問道:“那裏沒有男人麽?”葉楓一拍大腿,道:“那裏的男人要麽是從醬油缸裏撈了出來,除了一嘴牙齒之外,沒有一塊肉是白的,要麽是剛從牢裏放出來,死魚白一樣的皮膚,哪比得上我中華兒郎相貌出眾,氣宇軒昂,那裏的女人怎麽不吐不魯嘰,咕吐嚕嚕?”

    眾男人聽得心往神馳,靈魂脫竅。嶽衝見得葉楓喋喋不休,沒完沒了,早就心煩氣躁,挺起胸膛,便要拍案而起。青青笑道:“人家嘮嘮叨叨,還不是想弄碗飯填飽肚子?”嶽衝笑道:“掌櫃的,給他一壺酒,一隻雞,賬算我的。”葉楓也不道謝,坦然坐在樹下喝酒吃雞,嶽衝毫不在意。眾人見得葉楓不再胡言亂語,頓覺無趣,各自回家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