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攪屎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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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震天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左掌微微揚起,好像要摑花滿山一巴掌似的,歎息道:“你總把失敗的原因歸咎於我太狡猾,你怎麽不反省一下自己呢?”花滿山咬了牙,恨恨說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贏了我,說甚麽都行。”厲震天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腦殼上敲了幾下,道:“你屢屢失敗,難道不是急於求成,想得太多?一個過於浮躁的人,怎麽不漏洞百出,引人懷疑?”
花滿山怔了怔,道:“原來你早已發覺我要殺你。”厲震天忽又大笑,道:“你何時見過一個瀕死之人,身上卻有淩厲的殺氣?再說你的手指始終扣住箭弦,手背青筋凸起,這不是擺明要我的命麽?如此明顯的破綻我都看不出來,能活到現在豈非奇跡?”說著又大笑起來。花滿山麵部表情複雜,仿佛一條被捏住七寸的毒蛇,長長歎息道:“看來我並不是個聰明人。”
厲震天目光往他臉上掃去,眼中盡是譏諷嘲笑之意,道:“倘若你能用點心思,何至於次次一敗塗地,翻不了身?從不去吸取教訓,屢敗屢戰有甚麽意義?”花滿山臉色發白,全身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厲震天抬頭向正在劇鬥的嶽衝他們望去,道:“那些自以為很了不起,比別人厲害的人,就像喝了太多酒的醉漢,往往把拙劣可笑的表演,當作了世上最美妙動人的一幕,其實他在別人眼裏,自始至終都是個上竄下跳的小醜。”
他今天的話的確有些多,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說的是大實話,至少花滿山是這樣認為的。他就是厲震天眼中滑稽荒唐的小醜,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容忍他的挑戰,就是讓乏味的生活多些亮色。厲震天歎了口氣,道:“若是你不背叛武林盟,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們還可以維持虛假的情義,但是你已經踐踏了底線,我真的無能為力,唉,何苦,這是何苦呢?”
花滿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黯淡無光的眼神忽然發出異樣的光芒,道:“武林盟是條即將沉沒的大船,你千萬不能對它再抱有任何希望和幻想……”厲震天冷笑道:“變革派大勢所趨,所以我這次絕不可以坐失良機?”花滿山道:“以前我可能經常看走眼,但這一次我決不會看錯。”他並非在替變革派招攬人才,而是他知道,一旦厲震天加入變革派,就沒有任何殺他的理由。
他忽然信心滿滿,因為隻要不是那些醉生夢死,得過且過的既得利益集團的人,任何稍有眼光,見識的人,都看得出來變革派已經離勝利越來越近。厲震天道:“哦,你若不提醒我,我幾乎忘了你是火眼金睛。”花滿山嘿嘿地幹笑了幾聲,笑聲就像曬在身上的陽光,明媚溫暖。厲震天看著他,冷冷道:“如果我認為你這一次也沒有看準呢?”
花滿山頓時笑容僵硬,不由向厲震天瞧去,見得他麵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暗自心道:“他是大閨女上花轎,當然要扭扭捏捏,裝模作樣一番,若是擺出歡天喜地的樣子,豈非等於自己掉了價?”道:“嶽公子敬重有本事的人,你一定會受到他的重用。”厲震天伸出修長有力的手指,順著腳下所穿的牛皮靴子畫圈子,道:“其實你和世上大多數的凡夫俗子沒有甚麽區別,你也是隻看到了腳下這一小塊地方。”花滿山道:“你想得到甚麽?”儼然把自己當成了嶽衝最得力的謀士。
厲震天直視著他,道:“我是有過將一腔熱血賣給變革派的念頭,但是現在看來,變革派不值得我為它犧牲。”花滿山見他神情坦然,沒有半分作偽之意,一股寒意自後背湧上,道:“你還是要站在武林盟這邊?”厲震天道:“山僧不解甲子數,一葉落知天下秋。”花滿山倒吸了一口氣,嘶聲說道:“你看到了甚麽?”厲震山道:“從嶽衝的所作所為,我已經看到了嶽重天真正目的不是給大家爭取公平,自由,而是打著變革的旗號去奪取權力,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變革,能成功真是活見鬼了。”
花滿山似有些不甘心,道:“就算變革派不會成功,但是武林盟也會比它更早滅亡。”厲震天搖頭冷笑道:“你錯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武林盟雖說處境艱難,但再撐幾十年還是問題不大,除非能動搖到他地位的人,是個正直無私,表麵如一的好男人。”說到此處,他又看著花滿山,冷笑道:“還沒看清形勢,便迫不及待的押上身家性命,還有比它更糟糕的事麽?”花滿山衣裳已被汗水浸透,道:“恐怕你做了武林盟的走狗,別人也未必會賣你的賬。”
厲震頭搖頭笑道:“此一時,彼一時。”神色堅定,顯得胸有成竹。花滿山咬了咬牙,道:“為什麽?”厲震天道:“我們之所以不受待見,因為我們所謂的俠氣,卻是某些大佬想撥又不敢拔,時時刻刻讓他們覺得惡心的攪屎棍,倘若某天那根攪屎棍忽然極其神奇地化成了茅坑裏的一條蛀,並且和每一條蛆都能和睦相處,誰會不拍手歡迎我的棄暗投明呢?”
花滿山沉默了片刻,歎息道:“現在就是化成蛀的最好時候,嫉惡如仇,魯莽衝動的老四,老五已經死了,和你明爭暗鬥的我也差不多了,老三凡事無所謂,絕不會反對你的決定,你才是眼光又準又毒的人。”厲震天道:“想得到別人的信任,就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花滿山道:“原來你早就等著這一天了。”厲震天笑道:“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那怎麽行呢?”花滿山道:“你準備效忠哪個大佬?”厲震天道:“有個位子非常適合我。”
他說得斬釘截鐵,仿佛已經是件十拿九穩的事情。花滿山道:“什麽位子?”厲震天冷漠無情的臉上忽然泛起難以形容的光芒,沉聲說道:“坐在那位子上的人就像形影相吊的孤家寡人,既沒有多少可以傾訴的兄弟朋友,又沒有支持他的勢力,這個位子是不是為我量身定製的?”花滿山“啊”了一聲,道:“你想做武林盟主?”厲震天道:“幾個大權在握的大佬對秦嘯風不是很滿意,我為甚麽不能取而代之?”他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道:“天氣甚好,適合上路。”提起長劍,抵住花滿山心口。
花滿山笑道:“是該走了。”厲震天忽然拋掉長劍,拾起地上的鐵弓,往花滿山脖子套去,笑道:“能死在自己兵器之下,豈非人生一大快事?”雙手使力,弓弦勒得脖子發出格格聲響,花滿山隻覺得說不出的難受,想掙紮幾下緩解痛苦,可是四肢筋脈挑斷,哪裏動彈得了?忽然之間,全身肌肉突地放鬆,尿屎一發迸出,再無知覺。
在嶽衝和青青相互夾攻之下,鐵正常漸漸有些招架不住,隻得借助一棵棵樹木,繞來繞去,盡管一時還未落敗,但也是險相環生,異常窘迫。青青輕笑幾聲,道:“你為什麽不放下手中的劍?我們又不想殺你。”鐵正常向右縱去,避開青青劈來的刀,冷冷哼了一聲,算是對她的回應。豈知嶽衝早在右側候著,見到躍到,長刀嗤的一聲,遞到了他身前。
鐵正常吃了一驚,忙長劍向外撩拔,嶽衝哈哈大笑,長刀蕩開劍鋒,繼續向前,離得他胸口已不足半尺。鐵正常保命要緊,急忙轉動身軀,如此一來,成了他左臂迎向刀刃之勢,長劍從他臂上拖過。好在他及時後退,僅被割破肌膚,並無大礙。嶽衝瞪眼喝道:“放是不放?”長刀亂劈,步步緊逼。鐵正常吃了一刀,不由得氣勢驟失,明明可以格擋的招式,刹那間卻沒了信心,長劍亂擋亂架,完全不成章法。
嶽衝道:“你走快一點,便能趕上你的兄弟!”長刀突入淩亂的劍光,直指他喉嚨。鐵正常隻覺得全身僵硬,不僅長劍難以招架,就連雙腳也忘了後退。就在此時,聽得一人厲聲喝道:“隻可惜你忘了一件事,他還有兄弟!”一柄長劍橫在鐵正常身前,叮的一聲脆響,蕩開了嶽衝刺來的長刀。鐵正常忽然又恢複了自信,眼眶湧上了熱淚,叫道:“大哥!”厲震天冷冷道:“殺了他們!”
鐵正常道:“是!”向青青撲去,劍招千變萬化,層出不窮。嶽衝盯著厲震天,道:“如此英雄豪傑,竟做武林盟的鷹犬走狗,可惜,真是可惜。”厲震天仰天打了個哈哈,朗聲說道:“倘若我投靠變革派,會不會受到重用?”嶽衝臉上露出微笑,道:“變革派能讓每個人施展才華,盡情發揮。”厲震天道:“我在變革派的地位能高過白羽,淩霄麽?”嶽衝道:“當然可以,但是你必須證明比他們厲害。”
厲震天道:“這個過程豈非很漫長?”嶽衝道:“白羽,淩霄也是一步一個腳印,持之以恒,才有今天的地位。”厲震天道:“看來這不是件很劃算的買賣。”說著不住搖頭。嶽衝道:“世上從沒有早上播種,晚上就可以收獲的道理,譬如說女人生小孩,還要懷胎十個月。”厲震天喝道:“我今年五十三,事事都要隻爭旦夕,豈能虛度時光?”劍光一閃,如閃電般的向嶽衝刺去。
嶽衝跳了起來,喝道:“成名須趁早,像你這麽大的年紀,已經沒有機會揚名立萬,你就死心吧!”避開刺來的長劍,長刀嗤的一聲,向厲震天頭頂劈落。厲震天神色自若,淡淡說道:“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你這個鍾鳴鼎食,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屁孩懂甚麽啊?”輕輕巧巧挑開了長刀。嶽衝最忌恨別人譏諷他是仗著父輩聲望,狐假虎威,招搖過市的紈絝子弟,登時勃然大怒,一刀一刀向厲震天劈去,勁道十足。
厲震天不急不躁,見招拆招。嶽衝一把刀使得呼呼作響,激得樹上的葉子紛紛落下,在半空中又被淩厲的刀風劍氣絞成粉未。厲震天揮動長劍,一道道劍光在身前身後盤旋不定,編織成一麵潑水難進的劍網,嶽衝接二連三發起衝擊,卻終究撕不開口子。葉楓心道:“嶽衝無法說服厲震天,隻得和他決一死戰,但是形勢對嶽衝不利,他不想節外生枝,唯有出手便下殺招。”又見厲震天從容應對,分明要等嶽衝氣力衰竭,再來後發製人,情不自禁替嶽衝捏了一把汗。
嶽衝也看破了厲震天的陰惡用心,自己已是騎虎難下,無法收手,心中叫苦不迭。隻好一刀接一刀劈去,氣息也漸漸粗重起來,不一會兒便衣裳濕透,氣喘如牛。葉楓心道:“不好,不好。”聽得厲震天喝道:“你年紀輕輕,卻已經見識過,享受過,縱然是死也沒有遺憾了。”雙足急點,向嶽衝撲去。嶽衝大吃一驚,連劈數刀,不讓他過來。厲震天哈哈大笑,道:“誰也攔不住我。”扭了扭腰,居然穿過綿密的刀光,躍到嶽衝身後。
嶽衝長刀後刺,刀剛刺出,左脅突地一痛,已被厲震天的長劍劃了一道極長的口子,原來厲震天躍出的同時,長劍跟著反削。嶽衝大吼一聲:“我~操~你奶奶的!”長刀亂砍。厲震天笑道:“我奶奶死了不到一個月,你正好可以到下麵找她,她穿著一身繡了牡丹花的大紅衣裳,頭發抹著香噴噴的刨花油,肌膚就像鬆樹皮一樣,又幹又皺,千萬別操錯了人……”嗤的一劍,刺穿嶽衝的右臂。嶽衝一聲大叫,長刀落地。
厲震天屈起左臂,一個肘拳擊在嶽衝胸膛。嶽衝悶哼一聲,往後退去,身子搖搖欲墜。厲震天喝道:“躺下吧!”右腳踢出,把嶽衝踢飛起來,後背撞在一棵樹上,吐了幾口血。厲震天獰笑道:“我是不是可以這麽說,我今天殺了你,是變革派走向衰敗的轉折點?”提起長劍,緩緩向嶽衝走去。嶽衝道:“我微不足道,對變革派影響不大。”厲震天陰森森道:“倘若你死了,你父親的變革還有甚麽意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