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迪討厭聒噪，因為星靈本身的身體構造，和星空中孤寂的環境，他們對噪聲的抵抗力很差。即使是長時間的獨身一人，即使自己長時間品味孤獨之後，洛夫迪嚐試開始感受這個新奇的世界，但這個名為斑鳩的小子不行。

    那張似乎永遠不會停息的嘴，讓洛夫迪在新世界又找到了一件讓他厭惡的東西，排在背棄信仰和製造混亂之後。

    “我對你們沒有敵意。”

    “哦，是嗎？真是一個好消息，先生。那麽，你能把你的光劍拿遠一點嗎？你發光的大劍好像很燙，它離我太近了，我的身體在害怕地發抖。”

    嘴唇上發抖嗎。洛夫迪再次意識到星靈沒有嘴唇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鬆開鉗住男孩衣領的手臂，斑鳩跌坐在地上。

    “我奉命保護光之子，他是你們的客人，我想，我們的職責並不衝突。”洛夫迪將視線轉移到格瑞爾身上，死亡獵手已經拿起了弓，氣息的箭頭直指他的身軀。對於敵意，星靈變現得十分坦蕩。

    “光之子，那是誰？”

    “名為萊爾的男孩，被你們邀請到樹冠上的客人。”

    斑鳩看著放下武器的格瑞爾，“萊爾是誰？我怎麽不知道老國王和聖光交了朋友？”

    “萊爾先生，據我所知，是個操控屍體的死靈法師。”

    洛夫迪收回了光刃，朝著倒在地上的斑鳩伸出手臂，“我知道，這很離奇，但那個死靈法師，確實是聖光的眷者。”

    “我收回武器，並不是信任你的言辭，追光者。”格瑞爾看著僵在原地的星靈，“而是因為沒有必要。”

    冰冷的視線集中在洛夫迪身上，樹枝上，一個個陰影中的遊俠注視著這個奇怪的生物，就像端詳獵物的黑豹群。

    “斑鳩，回來。”手弩的主人呼喚男孩的名字，帶著自然魔力的毒箭對準星靈的頭顱。

    “好的，鴆姐。”斑鳩對著星靈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一溜煙跑回到樹上。

    遊俠的服裝色偏暗，但每一個都有著自己的特點，除此之外，都佩戴著一把和格瑞爾皮帶上一樣的翠綠匕首。

    葉隱之刃。

    七個身影，加上在地上的格瑞爾和利維瑟最頂端的埃切爾，這就是夜梟小隊的全員。

    自始至終，洛夫迪沒有動彈，那些身影，身上流動著魔力，真的具備傷害他的能力。而且，沒有必要。

    當斑鳩安全歸隊，氣氛似乎緩和了一些。

    為首的男人將身軀隱藏在帶有羽毛的兜帽裏。

    “似乎你說的是對的。”夜鶯收回武器，足尖輕點，在樹枝的輕微晃動中消散。“但是，利維瑟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客人。”

    “不要踏足利維瑟的密林，你還不是我們的客人。”

    當冷風再一次吹過，密林回歸黑暗。

    萊爾是被瑞德的鐵拳吵醒的。

    天才蒙蒙亮，濕氣組成的濃霧讓這個木板房裏有些冰涼。但是埃切爾和瑞德新一輪的互毆已經開始了。

    又是一次關於孫女魅力的物理說服。

    似乎昨夜還發生了什麽，周圍的遊俠對這一幕已經習慣了。

    萊爾撥開妮婭的觸須，那感覺就像蛞蝓在他的頭發裏舉辦派對。

    凱拉一身勁裝走近屋內，埃切爾因為對孫女新打扮的讚美放棄了和瑞德的爭執。

    “我們需要移動一小步，回歸節的地點並不在這裏。”

    看著瑞德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萊爾很想提醒他。

    利維瑟人的一小步肯定不是他理解的那樣，利維瑟人的移動方式也肯定不是他理解的那樣。

    歡呼聲，樹藤上擺動的身影組成了一場盛景，像極了動物大遷徙，實際上是利維瑟人的集體出遊，蕩著走。

    父母將孩子摟在懷裏，傾聽他們在風中發出的歡笑聲。

    其中也有一些特殊的身影。

    比如一個包裹住腦袋的健碩男人，他擺蕩的姿態瀟灑，甚至在他的藤條下方，還牽著一個不斷尖叫的大鐵球。

    “該死的猴子，抓緊點！！！”瑞德的咆哮聲幾乎能把周圍的遊俠吼下來。

    萊爾跟在他們的身後，被凱拉引領著，她的披風像是透明的蟬翼，在風中飄動時會留下漂亮的光影。那是一件利維瑟特色的禮服，出席正式的活動。

    萊爾跟在她的身後，在妮婭的幫助下勉強能夠跟隨。

    “對，就是這樣，萊爾，不要看下麵。看前方，接過我的藤蔓不要多想，交給你的直覺。”凱拉是一個溫和的老師，她看上去非常熱衷於教學。

    也許萊爾所有的天賦都獻祭給了偉大的降靈學，直到旅途終點，他也沒找到一丁點凱拉所謂的直覺。也許等我摔死後，大概能找到吧，萊爾如此安慰自己。

    回歸節的現場和自然的林地深處並沒有多少區別。

    樹木蔥鬱，空氣濕冷。這是人類尚未留下痕跡的地方，人類文明的輻射區域邊緣。

    回歸節的今天，這裏有著許多，屍體。

    這些死去的利維瑟人被一種整體深藍色的藤條纏繞，凸顯的部分有些沾上了苔蘚，但沒有屍體的惡臭散播出來。他們的親人在和他做最後道別。

    幾十分鍾之後，當回歸節的道別結束，他們會被留在這裏，用死亡哺育那些躲藏在陰影中的食腐動物。

    利維瑟人陪伴著她的家人，一起聆聽女王的演講。

    埃切爾一臉欣慰地看著自己孫女的背影，瑞德和萊爾就在他的身邊。

    “死亡會帶來新的生命，回歸節，就和利維瑟人的生日一樣重要。對於利維瑟的王族來說，這也是自己王權的證明。”

    “父母祝福我們的生命，王者祝福我們的死亡。凱拉會是一個好女王。”

    瑞德看著那個在群眾眼中耀眼的女孩，和埃切爾日常不對付的他也發出了感歎。

    “我的對手，你有一個好孫女。”

    看著這樣的一幕，萊爾露出了微笑。

    “埃切爾先生和瑞德先生的感情真好。”

    兩個老頭子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古怪。

    “是的，現在的確如此，雖然活著的時候，我恨不得掐死他。”

    “二位在生前，關係並不好嗎？”萊爾感到很意外，他一直以為他們是心心相惜的冤家關係。

    瑞德和埃切爾對視一樣。

    “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在有生之年，滅掉這個混蛋的國家。”

    埃切爾也不甘示弱。

    “要不是沒有好處，你的德瑞雅早被我滅八百回了。”

    兩個相鄰的國度彼此看不順眼？居然沒有爆發戰爭，真是個奇跡。

    “沒有打起來是因為我掛了，不過，我複活後的第一個件事，嗬嗬，就是跑到我的老對手墳頭上跳舞。”埃切爾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笑容。

    “然後呢？”

    瑞德冷哼一聲。

    “然後我就從墳裏爬出來，把他從德瑞亞追殺到利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