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文特看著麵前的少女，她站在教堂的教壇上，也就是以往主教向迷失的羔羊布道的位置。那個位置是神聖的、是高貴的，即使他們已經成為了吸血鬼，但曾經的一些習慣依舊保留著。被徳貢裏斯封印的小天使昂首挺胸，她的身上沒有聖光湧現，但那份倔強在波爾文特眼中，就是耀眼的光芒。

    波爾文特的喉結像寄生在皮囊之下的蛆蟲蠕動一下，抑製住嗜血衝動，鮮紅眼睛裏看到了更加真實的世界。小天使看來和地之天使拉法爾學了不少東西，比如讓人拜服心生向往的感染力。波爾文特聽到了她急促的心跳，看到了卡蓮放在身側顫抖的手。

    這是不對的，身居高位者怎麽能比我們更迷茫，她的能力還不夠。

    卡蓮失算了，在一雙雙血紅眼睛的沉默注視下，卡蓮知道自己再次策反這群吸血鬼的計劃失敗了。淨化者，曾經是聖光的牧師，聖光的精通者。和身為士兵保衛人民的護衛者不同，和身為獵手懲戒邪惡的審判者不同，淨化者，常年居住在教廷中，探尋著聖光的未來和生命的升華。他們是聖光中的學者，導師。與另外兩隻軍團相比，他們的智慧幽邃而深沉，自我認知和懺悔是淨化者的日常行動。而現在看來，這些研究生命升華的聖光學者一定是腦子走進了某個死胡同，或者說物極必反，他們走上了聖光的另一條路，走向了墮落。但即使如此，聖光使者讓人迷途知返的那一套光偉正說辭，這些墮落者依舊嗤之以鼻，那些都是他們曾經玩剩下的。

    他們是聖光時代最理智的施法者，他們距離這個世界的本質也最近。

    但是，這個世界的本質裏，沉睡著邪神。

    “聖光拋棄了我們，梅洛克雷蒙領導的聖光拋棄了他的兄弟，拋棄了我們！！！”波爾文特站了起來，扭曲的麵孔瞪著卡蓮，猩紅的眼睛充斥著仇恨以及瘋狂。“我們曾是聖光最虔誠的信徒，我們信賴同胞，我們保持謙卑，我們恪守教條！但我們得到了什麽！審判！”

    “聖光的劊子手殺死了我們的領袖，水之天使加拉隆洛書塔爾死在了自己的兄弟手裏！”

    波爾文特站在卡蓮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你什麽都不知道，小天使！當我像你揭露聖光之暗的暴行的時候，你眼中的驚訝，真是愚蠢的可愛。這些在十字軍故事裏沒有出現過，對嗎？因為編撰著該死的光明故事的人，正是審判者的領袖，喬治埃德蒙特。讓我猜猜，後麵的記錄者是怎麽描述聖光之殤的？”

    “一場可怕的天災對高貴的十字軍領袖造成了致命的打擊，四大天使三個隕落，聖光的榮耀因此功虧一簣？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誅滅巨龍的雷蒙會被什麽天災殺死？”

    “聖光的隕落，來自於一場背叛！”

    “背叛者，是墮落的火之天使，喬治埃德蒙特！”

    “我們不得不躲藏在黑暗中，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洛書塔爾也在這個時期，完成了全體向吸血鬼的轉化。”

    “失去了領袖，淨化者軍團幾近崩潰，結果呢，審判者軍團遭受了什麽？什麽都沒有！他們居然若無其事地繼續狩獵邪惡！這難道不奇怪嗎？十字軍領袖是我們的支柱，那些審判者居然對於失去領袖毫無表示。”

    “小天使，聖光，已經變成了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它從內部開始潰爛了。”

    “聖光需要被治愈，你可以，小天使，隻要你成為我們淨化者軍團的領袖，我們可以淨化聖光。一場由外到內的手術，我們需要你的領導，小天使。”

    卡蓮將波爾文特伸過來的手打開。

    “讓一群吸血鬼淨化聖光，無稽之談，波爾文特，停止你對於聖喬治冕下的誹謗！十字軍領袖至高無上！”

    “那我們的領袖呢！同為軍團領袖的加拉隆，難道他的死亡就是聖潔的嗎！聖光的道路失敗了，小天使，我們隻能另尋出路。為了複仇，為了升華，我們成為了血騎士。”波爾文特回到自己的位置，無聲的禱告再次開始。

    “我們需要你，小天使，幾天之後，當你成為和我們一樣的血騎士之後，大概大概才會和我們一樣看清這個世界吧。”

    “你會成為我等墮落者的領袖，成為血紅天使，我們會一同撕碎光芒下的黑暗。”

    黑暗中，卡蓮的喘息聲在墓穴中回蕩，不僅僅是缺氧的問題，還有波爾文特描繪的過往對自己造成的衝擊。

    “不，黑暗生物的話，不可以相信，老師和主教大人曾經教導過我。”卡蓮重新蹲坐在石塊上，看著朝自己跪拜的著魔的血騎士們。

    “可是，說出這句話的修德曼導師，也變成吸血鬼了”

    徳貢裏斯隱匿在山林裏，這裏的夜晚，是冷風的主場。黑夜生物盡情嘶吼，讓血月下的世界更加恐怖。

    凱文蹲在一根斷折的樹木後麵，盯著視線中模糊的城堡。

    徘徊者離開之後，他和葡萄就一直蹲守在這片森林裏，進行他們的外援行動。說白了啥也沒幹，就原地站著。

    但徳貢裏斯這個鬼地方，太陽一落山就會平白無故掛起風，吹得人心寒。

    沒過多久，凱文身邊的一根青鬆就在風中攔腰斷折了，粗壯的木樁和倒塌的帶葉枝幹正好構成了一個可以避風的三角形區域，凱文蹲在其中，聽著刺耳的尖嘯在自己頭頂飛過。

    不久之前，凱文突然感覺時間到了，將一直嚷嚷著要去找萊爾的葡萄丟了出去。因為在此之前，凱文對於葡萄的找人行為百般阻撓，所以當凱文真正放手的時候，光蝠居然忘記張開翅膀摔在了地上。倒在地上的葡萄和凱文大眼瞪小眼，好像都在奇怪對方是不是有毛病。

    “你讓我去了？”

    “你不想去了？”

    距離葡萄獨自前往徳貢裏斯已經過了兩個消失，這個時間段裏，凱文的身邊一直傳出鬼哭狼嚎的各種聲音，但凱文這個位置足夠隱蔽，並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一道冷風突然掛下一個東西，凱文以為又是鬆果球的逃逸，但那個黑乎乎的小東西很快就張開了自己的翅膀，渾身顫抖的光蝠葡萄趴在凱文的麵前，急促的呼吸聲讓她看上去很糟糕。

    凱文將她捧在手裏。

    “沒事吧，葡萄。”

    沒有回應，又過了大概五分鍾，葡萄的瞳孔才終於有了神采，聚焦到凱文身上。

    “很糟糕的感受，凱文。哪怕是現在，我的腦子裏都好像待著一個一直在陰森低語的萊爾，他就在他就在你的身後！！！！”

    凱文轉過腦袋，自己身後隻有厚實的鬆針，沒有萊爾。但葡萄好像收到了什麽刺激，一直“萊爾、萊爾”地慘叫著。凱文用手輕捏她的後背，用平時逗貓的方法，讓她放鬆，似乎有了點效果，葡萄不再那麽一驚一乍。

    “所以，你找到了萊爾？”

    葡萄的爪子放在自己的嘴下，眼睛裏出現困惑的神情。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確實有和萊爾遇見的記憶，但有感覺那不是自己親身體會的。不管了，反正萊爾的求援信息，我現在就轉達給你，凱文。”

    凱文這才注意到，在葡萄的肚子皮毛上，有個亮閃閃的東西正被黑色的線固定著。

    那是一枚戒指，萊爾手上的那一枚，安德瑞之戒。

    黑色的線條慢慢拖動脫落，凝聚在戒指上，進入幽藍色徽記，最後，徽記變成了一顆眨動的水靈眼球。

    “我們遇到了麻煩，現在需要外援。”

    “我信任你的能力，凱文。”

    “請按照你的直覺自由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