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裏隻有自己的腳步聲，它快速奔跑，朝向不熟悉的黑暗深處。踩碎枯枝和低矮灌木，在泥土裏留下爪印，垂落的樹藤被鋒利的脊刺劃開，絲毫不影響它的前進速度。冰涼的風穿過植物間的空隙發出可怕的嗚嗚聲，腥氣從不知何處的洞穴中飄出。

    一切本難以忍受的環境都讓它欣喜，因為這些汙濁能掩蓋它的氣味。心裏的慌亂被壓製了一點，敏銳的嗅覺係統讓它摸不清方向的同時產生了錯誤的安全感。自己對所處的環境感到無力，它就天真的以為背後的獵手也對這裏束手無策，大地之力並沒有強化巨獸的頭腦，所以在黑暗中，它隻有本能的恐懼。

    細微的裂帛聲打攪了黑暗的寧靜，這頭迷失的野獸被驚動，做出了又一個錯誤的行動。

    它回頭了，彎曲的長頸讓頭顱能輕鬆注視身後，而收斂的瞳孔能在暗淡的月光中辨識出那模糊的影子。

    樹木在不安的搖晃，一道繃直的黑影就堵在巨獸的視野和月光之間。有著天鵝一樣高潔柔軟的外衣，衣袂飄飄如月光中的雲朵。但柔軟之下，卻是和月之暗影融為一體，在冷光中鋥亮的獵手身軀，堅硬如鐵。

    恐懼就像搖晃的樹影蒙在巨獸心頭，它認出了這些新來的怪物，是更凶猛的野獸，是萬獸的死神。

    在野獸存活的最後一秒，那頭怪物悲傷又憤怒的咆哮在它的生命盡頭響起。

    “鋼鐵天鵝！”

    夜空響出音爆，一具無頭屍體躺倒在黑暗森林裏。

    它的終結者，穿著舞者的小裙子，蕾絲裙邊，水桶粗的手腕和腳踝綁著真絲緞帶，束胸裏擠著爆炸的胸肌，針一樣的亂發裏紮著個蝴蝶結頭飾。國字臉濃妝豔抹，烈焰紅唇小兒止啼。他攥著拳頭，背對月光，麵容被黑暗遮擋，在這寂靜的森林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樣。

    很快，密林遠方就響起了嘈雜。那是轟鳴聲中夾雜著歌唱，雖然五音不全，但歌唱者將自己愉悅的心情完美展現。rs布蘭迪和四個肌肉女仆手挽著手，排成人牆在森林中豬突猛進。他們已經不算人了，隨著布蘭迪殺人一樣的嗓音，這群肌肉魔鬼就踏著毀滅的舞步，如推土機一樣將眼前的一切碾碎。樹木藤蔓，苔蘚岩石在怪物的衝撞下之力破碎，又被他們踩進土裏。在布蘭迪身後，肌肉女仆的舞團跟隨他們的導師，將一切反複碾壓，將密林碾成平地。

    “沒錯，男孩們。抬腿，踢腿，跳，戰爭踐踏，再來一個八拍！”

    布蘭迪在笑，而他的其他舞伴維持著一張僵屍臉，就像被他操控的活死人軍團。但他不在乎，他們遲早會心悅臣服。布蘭迪抽出了手，走到那個單獨狩獵的學徒麵前，那是他的試煉任務。

    “寶貝，你幹得太棒了。”布蘭迪雙手合攏貼在臉頰上，看著血肉模糊的無頭獵物露出欣慰的笑容，像一位滿足的母親。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學徒的衣服上，那個缺口的蕾絲裙邊。布蘭迪的笑容冷了下來。

    “卡斯蘭，你弄壞了我親手縫製的衣服，還是我最愛的那一部分。”

    可憐的卡斯蘭，當布蘭迪靠近的時候就一直在抖，他咬著嘴唇，背對布蘭迪沒有回頭。

    “我在爬樹時擦了一下，沒有大礙，我甚至能回去找到缺少的那一塊，布蘭迪，導師。”

    布蘭迪的手掌爬上了他的肩膀，甜膩的嗓音從卡斯蘭的耳畔響起。

    “我在意的不是布料，你這個小傻瓜，這些蕾絲邊代表著你的，如果這是一場流血衝突的爭鬥，你的可找不回來。”

    卡斯蘭的身體徹底繃緊，足以轟散空氣的力量正在這具軀體中聚集，被壓抑著。

    “我是部族的勇士，我不懼死亡，而且那裙邊離我的屁股有半米遠，哪怕是我的屁股受傷了……我倒更寧可屁股受傷……”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接近於無。

    “我教導你們掌握極致的，那就不允許出現傷亡，傷痕是舞者的恥辱，看來你還對自己的軀體不夠了解……”布蘭迪表情多雲轉晴，拍了拍卡斯蘭的屁股，在後者恐懼的眼神中做出最後的評價。

    “你不合格，卡斯蘭，我會繼續幫你調理你的軀體，今晚到我的休息室來。”

    這句話喚醒了整個活死人女仆軍團，他們整齊地抬頭，盯著已經眼角流淚的卡斯蘭，就像看到了什麽髒東西，默契地遠離了那個可憐鬼。雖然卡斯蘭曾是自己等人榮耀的狩獵夥伴，但他馬上就不幹淨了。

    ……

    觸須糾纏著樹枝，將萊爾懸掛在兩棵相鄰的樹木中間，他像一隻蜘蛛蹲在蛛網裏，窺視完遠古人類剛才那一幕，表情古怪。

    “你的族人過得挺慘的，阿爾，再過幾天，尊嚴什麽的，就和黑龍眷族無緣了。”

    黑色短發，幾縷紅絲像是鮮血纏在頭發裏，和巨龍先生幾分相似的年輕五官，倨傲上翹的嘴角勾勒出不似他父輩的邪性。他的眼睛是紅色的，這是阿爾卡隆巨龍形態的眼睛有著明顯的區別。黑龍的人類形態是一個壯漢，但和遠古人族的肌肉佬相比要差一點。

    人形巨龍站在一個脆弱的樹杈上，那一截枯萎的枝幹本不應該能支撐他的體重。

    深紅色的危險氣息纏繞著黑龍，不像聖光熾烈，也不如暗影深邃，卻讓萊爾的皮膚感到刺疼。他肯定最近被巨龍導師開小灶了。萊爾想想就覺得可怕，被巨龍導師開戰士速成班到底要受多少苦，巨龍先生教授白骨降靈學的時候，學生可沒一塊完整的，除了萊爾。

    黑龍如一位陰謀家發出壞笑。

    “這是他們應得的，隻有被那個變態折磨到近乎瘋狂，這群隻看實力的野蠻人才會知道我的恩賜多麽可貴，我會給他們尊嚴，我會成為他們的救世主。”

    萊爾抿著嘴唇，心裏有些納悶。是不是名字裏沾上“黑”的，腦子多少都得沾點那些東西。

    “那你還要用自己的人類形態暴揍他們一頓，你就是這麽當守護巨龍，當遠古人族救世主的？”

    阿爾卡隆搖動手指，挑釁地看著自己的好友。

    “你對他們了解太少了，萊爾。隻有親身體會到狂暴的力量，他們才會接受我的恩賜。遠古人族以實力為尊，如果狂暴者沒法幹倒肌肉女仆。他們哪怕不要自尊，也會繼續聽從那個變態的教導。要不要打個賭，萊爾，等我揍完他們，他們還得謝謝我。”

    “賭了。”四鎖精神患者，安德瑞新星，扭曲人心的噩兆化身萊爾先生表情不變。

    “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出賣尊嚴甚至是靈魂換回的武力被你擊潰，當你讓他們這幾星期受到的屈辱貶低到一文不值，他們不會有心思感謝你的。”

    “他們忙著捂臉痛哭呢，為自己的不幸，然後揍布蘭迪一頓。”

    “人類對仇恨的記憶力，比感恩深刻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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