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八點半，定了時的舞曲自動終止，眾大媽意猶未盡地散去。

    蘇曉終於可以直視顧運了。

    而顧運也看到了她。

    蘇曉左手提著書包，放在裙擺前，舉起白皙如玉的右手，微笑著朝顧運揮了下。

    清澈的眸子裏流淌著陽光般的暖意，明媚得讓她身後那些大樓閃爍的霓虹都黯然失色。

    不過顧運知道，那不是什麽愛的凝視。

    那是關愛智障的眼神。

    和所有人一樣，蘇曉認為顧運的“精神病”還沒有完全好——比如跳廣場舞就是最好的證據。

    顧運也很高興她能這樣認為。

    王秀琴和一群老姐妹道別後，笑嗬嗬地走到寶貝女兒跟前，就如往常一樣，接過她的書包背在自己肩上。

    然後念叨起來，“小小，今天補的是數學吧？新來的補課老師怎麽樣？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數學你要加把勁哦，上次摸底考你隻考了115分，這成績上二本都難。”

    蘇曉心想自己的成績上二本綽綽有餘好嗎，就是一本有點難度。

    剛想跟王秀琴說說自己的想法，卻不想王秀琴已經一轉身，跟顧運走一塊了。

    “小顧，你聽過野狼dis嗎？”

    “聽過，這個曲子不錯，跳起來肯定帶勁！”

    “嘿，不愧是我們家小顧，阿姨一開口你就知道要做什麽！”

    “那肯定的。”

    “那到時候你過來跟阿姨一起編舞。”

    “一定一定。”

    蘇曉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被拋棄了。

    啊喂，王秀琴，你剛不是一連問了兩個問題嗎，我都還沒回答呢！

    我才是你的親閨女啊，你忘了？

    盡管此刻她顯得有點多餘，但還是快步趕了上去。

    走到顧運身邊，盡職盡責地問，“顧運，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顧運其實很早就把藥停了，但還是露出憨笑，說，“吃了。”

    跟蘇曉說話的時候，顧運永遠都會帶點憨憨的樣子，顯得腦子沒那麽靈光。

    他怕萬一蘇曉認為自己已經好了，就不好再騙吃騙喝騙照顧了。

    薅羊毛這活兒還是很講究細節的。

    蘇曉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對了，咱們班足球比賽的事情，我幫你把名額去掉了。到時候你去場邊看著就好。”

    “哦，好的。”

    “這種對抗激烈的運動你千萬不能參加，知道嗎？”

    “嗯，知道。”

    足球在顧運的記憶裏不是太愉快的事。

    他曾經帶著某種執念，不信邪地當過三十二世的職業足球運動員，歐冠金靴、世界足球先生、金球獎都得過了。

    本想帶領國家隊揚眉吐氣，然而最好成績也不過是世界杯小組賽第一輪出線而已。

    三十二世，足足兩千多年，日複一日地踢球、訓練……拿高薪、開豪車、娶女明星，這麽枯燥且乏味的生活，誰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

    顧運和蘇曉並肩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蘇曉收到一條微信。

    顧運瞥了一眼，看到四個字。

    “到家了嗎？”

    頓時像一條老狗般嗅到了別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