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數出來了，第二天下午便是高考誌願填報指導課，所有同學包括程微芸在內，全部都回到了課堂內。

    沒有一個人缺席或者請假，因為這堂課之後就是拍畢業照，更因為這堂課之後，他們再沒有高中課了。

    黑板的右上角依舊寫著高考倒計時，隻是那個數字被定格在了“1”，想必是最後一天沒人去更新了。

    也沒人舍得擦去。

    顧運和蘇曉又是最後到的，因為顧運上午去了趟古鎮，配合程雪晴做了股權變更，現在的他已經是古鎮開發股份有限公司的第一大股東了，如果折算下現金的話，紙麵上也有兩個小目標的財富了。

    兩人還沒到教室，路過教務處門口的時候，陳主任就衝了出來，一下就把顧運給拉進了辦公室——這貨好像就專門守在門口蹲顧運。

    教務處裏，三班的各科老師都在，顧運一進去他們就歡聲笑語一片，跟見了親兒子似的。

    老校長也在，也隻有他在才值得陳主任親自出來“抓”人。

    “坐坐坐，顧同學你坐！”陳主任紅光滿麵地邀請顧運坐到老校長的對麵，然後說道，“別緊張，這次請你進教務處可不是批評你的。”

    向來嚴肅的陳主任難得好心情開一次玩笑，引得其他老師都紛紛笑了起來。

    沒什麽人權的體育老師王超則倒了兩杯茶過來，一杯給顧運，一杯給蘇曉——大抵是蘇曉“陪讀”有功，也被陳主任叫進去了。

    蘇曉捧著茶水，笑靨如花，似乎比顧運更開心。

    老校長凝視著顧運許久，想開口說點什麽，卻是忍不住先濕了眼眶。

    此時此刻，他想作詩一首。

    啊~~

    此子當年非等閑，卻因心疾萬人嫌。唯有老夫具慧眼，力排眾議……把他招了進來，然後就金榜題名成了狀元！

    嗟夫！蓋天下之大，好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啊！

    老夫就是那個伯樂！

    老校長認為這個“伯樂”自己當之無愧，事實上從昨天到今天，無論是學校裏的老師還是教育係統裏的老熟人，都用這兩個字恭維過他。

    也難怪，想當初顧運初升中時考試名列全市前茅，但因為有精神病史被很多學校拒收，隻有老校長一人如獲至寶，直接跑教育局把顧運給招了過來。

    這件事後來傳遍了長河區的高中界，很多人都把它當笑話講，隱約是在笑老校長想升學率想瘋了。

    另外，這三年來因為顧運動不動就休學，又時常違反校規，老師們想管又不敢管，也都沒少上老校長那抱怨。

    連老校長差點自己都認為，這筆“風險投資”算是失敗了。

    可沒想到，在他任期的最後幾天，顧運竟給他帶來了這麽大的驚喜。

    的確，沒人能想到，顧運能成為全市高考狀元，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到了。

    全市高考狀元是什麽概念？沒人比老校長這個在教育戰線上工作了四十多年的老同誌更懂了。

    為什麽那麽多學校，隻要一出“高考狀元”就一定要不顧斯文、歇斯底裏地宣傳一番？

    那不光是聲譽問題，更是至關重要的生源問題。

    二中這個學區，其實不缺好生源，但是因為二中“僅次於”各種高中的“名聲在外”，導致很多好學生的家長寧可費點周折，也要把孩子送到其他高中去——更何況像一中這樣的好學校，本來就有政策，可以讓非本學區但成績好的學生順利入學。

    這直接導致二中每年能招到的好學生就那麽幾個，所以升學率不理想也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現在好了，二中有了“高考狀元”這塊金字招牌，還用愁這些問題麽？起碼這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隻要孩子聰明，二中照樣能給你培養出來！

    到時候好學生一多，二中還愁升學率、本科率上不去？

    說句帶銅臭的話，弄不好附近的學區房都得漲上一輪。

    這麽一想，老校長甚至還想再跟局裏去申請，讓自己再幹三年，哪怕不要工資都行！

    老校長的這個想法，其實也是其他老師的心聲。

    某種程度上講，他顧老狗就是破了二中多年的死循環，從而拯救二中的那個人。

    所以王超這杯茶倒得並不過分。

    趙玉田也認為自己那三天穿著臭烘烘的“戰袍”去給弟子助威也不過分。

    而虞懿更加覺得，自己回頭請顧運吃個飯就更不過分了。

    “顧運同學，一會兒誌願指導課之後，咱們有個簡單的慶功會，到時候你可要上去講兩句。”老校長滿麵春風地說道，“把你的這個學習經驗，啊，好好地跟學弟學妹們介紹下。”

    “啊？”顧運笑了笑，“這個，合適嗎？”

    讓一個全校出了名的“傻子”跟大家介紹學習經驗，合適嗎？

    怎麽介紹呢？

    要當高考狀元，首先你得坐最後一排，然後每次考試都得故意考倒數第二，倒數第三或者第一都不行，以此製造一種迎著冷眼和嘲笑的氛圍——當然，如果家長比較暴力的話，還要做好迎接拳頭的準備。

    其次，寫作業的時候要注意控製時間，比如說三套測試題，務必要在十分鍾之內全部寫完，以鍛煉自己的手速，超出一分鍾都算你不合格。

    對了，寫完後還要發揚同甘共苦的精神，借同學抄抄——前提是得有同學不嫌棄。

    最後，有空你還得招惹招惹女同學，最好能薅她點羊毛，實在不行讓她時不時請你吃飯也行，以鍛煉自己的情商以及臉皮厚度。

    總結：前麵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最後一條，因為人不要臉則無敵。

    ……

    在教務處喝了會茶，顧運和蘇曉就去了教室。

    兩人一進門，照例是全班一頓起哄，那架勢比起高考剛結束時那會兒可要大多了。

    也難怪，蘇曉和顧運的“緋聞”，現在聽上去完全就是個勵誌故事了。

    他，是一個瘋瘋癲癲的落魄書生，受盡了同窗的冷眼與嘲笑。

    她，是城東寡婦家唯一的千金，天資聰穎美貌出眾。

    那一天，他敲開了寡婦的門。

    從此便與這對母女同住一個屋簷……一個樓道。

    因心生憐憫，她開始照顧他，卻引來了無數流言蜚語，但她從不曾後悔。

    終於，那年書生金榜題名，高中狀元。

    當他衣錦還鄉，她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