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回去後，就一直躲在房間裏沒出來。

    不過她沒有關門，王秀琴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她手握著鼠標，似乎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然而屏幕卻已經待機自動關閉了。

    王秀琴試圖安撫下蘇曉，但是蘇曉卻一如往常地跟她說著俏皮話，告訴她什麽事都沒有，這反倒讓王秀琴無從勸起。

    可那些俏皮話一點也不好笑，而她的眸子也越說越紅了。

    蘇曉越這樣，王秀琴就越難過。

    蘇曉從小到大都很乖，從沒讓她這個當媽的操過心煩過神，這是第一次，所以王秀琴反倒是手足無措、六神無主了。

    似乎沒有哪個女兒的戀愛，不讓家長操心的。

    這方麵程中原和王秀琴倒是可以聊聊，當然如果秦雅娟有興趣也可以加入群聊——就是顧老狗知道後很可能會站起來喊“我反對”。

    從蘇曉房間出來之後，王秀琴給顧運發了好幾條微信，“提示”他應該怎麽做，才可以讓蘇曉消除“誤會”。

    說起來她這個準後媽、準嶽母現在也真是做到頂了，為了讓顧運和自己女兒好好的，她甚至願意給顧運當僚機。

    顧運現在希望達成的效果，是蘇曉既能接受和自己分開，又能知道自己確實是喜歡她的，從而讓她不那麽難過。

    可是這件事本身就有點矛盾，因為換了任何一個女孩子，都無法相信男生一邊不想跟自己在一起，一邊又是真心喜歡自己的。

    蘇曉曾在心裏告訴自己，要相信顧運不是有意騙自己的，但她不是真的傻，而是因為騙她的是顧運。

    所以她才強迫自己選擇相信。

    可是，人可以強迫自己的行為，卻無法強迫自己的內心。

    內心在很明確地告訴她，顧運不想讓她一起去京都，就是沒真的喜歡過她，甚至……身邊從不缺女生的他，可能是在嫌她礙事。

    不是麽，程微芸是大明星，林若茵是美女作家，如果那個程雪晴也算的話，那便是美女總裁，而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這麽一對比，很容易讓她的驕傲沉沒，也很容易讓她的感情沉默。

    蘇曉覺得自己明白了，那些曾經的曖昧、篤定的承諾，以及那些在院子、在樹林的片段，無非是他一時興起的某種需要而已。

    隻是因為自己離他最近，也可能是自己最傻，所以他選擇讓自己來配合他的“一時興起”。

    那麽久以來她一直為之得意確幸的種種，到現在終是換得一片血肉模糊。

    蘇曉現在依舊相信，顧運未來會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但她同時也相信，那會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不再是那個憨憨的、一天到晚隻想跟在自己身邊蹭吃蹭喝的……顧大傻子。

    那個人，和自己也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那個人的城，會很大很大，大到自己站在很遠的地方都能看見，卻永遠都進不去，甚至摸不著。

    而自己能擁有的城，隻藏在這半年中，夕陽西下的長長斜影裏，路燈昏黃的沁沁晚風裏，以及霓虹陸離映的老舊陽台上。

    可……那才是真的顧運啊，是那個笑著等自己去踢他的大騙子啊。

    若是如此，那個很了不起的顧運，又與自己有何相幹呢？

    若是如此，那自己為何不如他所願，放他去更大的世界呢？

    如是如此，那便……

    餘生各自安好吧。

    ……

    顧運試圖繼續安撫蘇曉，給她發了一些消息，告訴她事情可能和她想的並不一樣。

    這一次，他沒有用任何套路，因為他發現自己很抗拒在這件事上，對蘇曉使用任何套路。

    然而在拋棄套路的情況下，他顯然沒辦法讓蘇曉相信，他確實是喜歡她的。

    蘇曉並沒有擺出決絕的姿態，依舊回了顧運的消息，她認為如果不回消息，會顯得自己很小氣——她還下意識地記著，顧運很介意她“小氣”、“冷漠”。

    但是她不再回那麽多字了，每條消息隻有短短幾個字，這真不是小氣，是因為每打一個字，她的心都會被撕扯一下。

    “沒事啦！”

    “真的沒事啦，神經！”

    “我哪有那麽小氣！”

    “明天沒空哦，我想在家睡懶覺。”

    “你忙吧，我睡啦！晚安哦。”

    ……

    顧老狗自停止輪回以來，第一次做夢了。

    夢裏，他又來到了那片樹林，又看到了那一襲白衣，以及那一柄如月光般陰鬱的長劍。

    在長劍刺進他胸膛的一刹那，他抬起頭努力地試圖看清對方的臉龐，他猜測那是蘇若依，也猜測那是蘇曉。

    他甚至希望那個人就是蘇曉，似乎如果是這樣，那麽他眼下做的這一切，就會變得格外有意義。

    如果蘇若依就是蘇曉，那麽他離開蘇曉就是在拯救蘇曉，他未來為蘇曉做的每一件事，同時也在償還對蘇若依欠下的債。

    可惜，他怎麽也看不清那人的臉龐。

    ……

    翌日，一大早顧運就去了古鎮。

    坦白說，部分原因是估計會王秀琴來找他，到時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套路王秀琴。

    他不保證以後不會對這娘倆用套路，但是至少在眼下這件事上，他不想用套路，所以不如避開。

    此外，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擔心長銀資本在上次談崩以後，會再次向古鎮下黑手，他必須親自坐鎮那裏，才能及時化解並反擊。

    來到程雪晴辦公室，看到認真工作的程雪晴，顧老狗的心情是有所好轉的。

    畢竟，這位美女總裁是穩了的，不會給自己添亂。

    “顧總今天來的很早，是打算把重點放到公司上了麽？”程雪晴主動跟顧運打了個招呼，然後起身，把桌上的一疊文件整理好，走過來親自遞到顧運手裏。

    “這是我已校訂好的商戶管理章程，顧總可以再審下，看有無再修改的必要。”

    顧運有些奇怪地看了程雪晴一眼，心想她好像突然對自己這個第一大股東放尊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