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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事佬被高東洋、祁桂花這一對夫婦氣得甩門而去,傳開後,村裏一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拿這件事大做文章,興風作浪,破口大罵鬱鋒濤是害人精,害得人家好端端一個家庭不和。
這件事的確也是他鬱鋒濤引發,鬱鋒濤無話可說,隻好在一片謾罵聲中吞下啞巴虧。
好在半個月後,高力國不鬧了,因為鬱鋒濤堆滿屋裏的芒花已經全紮成了掃帚。要不然,他得天天耳朵發熱。
紮完全部掃帚,離新學期開學還有一個星期多時間。
鬱鋒濤早已提前在前天和老師潘業勳聯係。
三天後,鬱鋒濤收到了老師潘業勳的回信,叫他在九月一日新學期開學這一天,先運五千把掃帚到盧水。
五千把?
老天!鬱鋒濤以為自己眼睛進了毛毛蟲看錯字了,看一遍又揉一回眼睛,揉一回又看一遍,第十回了,他才確信自己沒看錯。
九月一日,風和日麗。
藍藍天空,飄蕩著幾朵小白雲。
這樣的好天氣,好像是特意給鬱鋒濤這個窮小子安排。
清晨一大早,鬱鋒濤一行十五個人挑著掃帚,歡天喜地走在山間小路上,壯觀陣勢,叫人看了哪個人不眼紅不羨慕是假的。村裏有紮掃帚的人看了,一個個叫苦不迭,罵爹罵娘,鬱鋒濤那麽多掃帚一賣,他們的還能賣得掉嗎?本來有的人掃帚早已紮好了,但是數量少的可憐,除非是幾戶人家集中起來,否則單獨拿到盧水去賣絕對是劃不來賣。鬧荒人又天生眼睛小如鼠眼,看不遠,隻盯在腳趾前,總擔心和別人攏在一塊運到盧水,生意被別人搶了,錢被別人賺了。
鬱鋒濤一行人這是要把掃帚挑到鄰村——溪洋村,然後雇輛拖拉機運到盧水去。
下午一點多鍾,鬱鋒濤才到達盧水。
拖拉機駛進縣一中大門口,一看,鬱鋒濤突然整個人變傻了,大半天緩不過神:他高一的班主任——伍玲豔、潘業勳和其他幾個老師站在一塊兒,正向他投於欣慰的微笑;他高一的全班同學來了,他初中時的同學照樣來了不少,還有不少他不認識的人。登時,鬱鋒濤隻感到眼睛不聽使喚,熱淚洶湧奪眶而出,經曆了太多的艱苦災難,他今天終於重返學校見到昔日的老師和同學。
待拖拉停下,大家幫忙卸下掃帚。
之後,同學們你三把,我五把,大家爭先恐後向鬱鋒濤買掃帚。隻片刻工夫,五千把掃帚剩下一半左右。鬱鋒濤心田翻江倒海,視線再次模糊,眼前這扣人心弦一幕,他哪能想象的到呢?他不知道如何感謝自己的老師和同學們,還有不知姓名的好人。
手僵了,鬱鋒濤連收錢都忘了,好在周璐璐是個機靈女孩子,她一張笑靨宛若醇香的千年老酒,當下她樂嗬嗬地幫鬱鋒濤收錢。
剩下的掃帚,在幾個同學幫助下,鬱鋒濤把它們送到了幾所學校,光光是周璐璐一個人幫他賣了五百多把。
等到鬱鋒濤回到潘業勳家裏時,大家已在等他吃晚飯了,伍玲豔也在。對鬱鋒濤這個出類拔萃學生,潘業勳和伍玲豔隻能用“心有餘而力足”表達他們的心境。但是對鬱鋒濤來說,他們的幫助奇難得了。沒有他們幫助,他不可能一下子把五千把掃帚一賣而光。
麵對鬱鋒濤這個落難的尖子生,在想著什麽,片刻沉默後,伍玲豔忽地抬頭端詳鬱鋒濤,一個震駭鬱鋒濤的想法從她嘴裏呼之而出,說,他們村如此多的芒花,他不如在盧水開個店鋪,從事掃帚批發和零售,甚至可以賣到外地去。這樣,銷量大又不麻煩。
一股激流洶湧心坎,鬱鋒濤臉一紅,感激注視老師伍玲豔,羞怯地說:“伍老師,您說的辦法確實是好。可是這——開店鋪要多少錢呐,我眼下拿不出錢!放下欠下的一大筆債緩步再還,眼下賣掃帚的二、三千塊錢,除去兩個妹妹下學期學雜費、生活費,幫我幹活的人工錢外,全沒了。”
看著學生鬱鋒濤一臉憂愁,潘業勳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倒是覺得伍玲豔所說確實是一個好主意。天庭緊蹙,片刻後,潘業勳開口了,說,其實鬱鋒濤開店鋪用不了多少錢:貨,鬱鋒濤不用花錢去進,隻不過是要一筆店租的錢。但是店租的錢如果能和人家商量好,一個月一個月付,或者是一個季度付,也不用太多的錢了。當然,鬱鋒濤還可以利用他們村的資源,開發多個品種——棕掃帚、竹枝掃帚、掃鬥、垃圾簍、灶筅等等。
“對!”伍玲豔鼓勵鬱鋒濤,青年人幹一番事業,要有熊心豹膽的冒險、開拓、拚搏、創新心境。不要退縮不要怕困難,就像今天賣掃帚,他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但他身後有老師和同學們。
老師伍玲豔的話猶如冬天一堆篝火,鬱鋒濤心裏暖烘烘的,一股電流衝遍他全身,他對自己開發山上被鄉親們廢棄資源的眼光更有信心,回去之後要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夜裏,鬱鋒濤打了雞血一般,胸口捂著一疊錢,遲遲沒能入睡。也難怪鬱鋒濤睡不著,這是他經曆了一樁又一樁天災**後,挖到的第一桶金,特別是他終於找到了一條適合自己發展的路。
伍玲豔老師說的開店鋪這件事,一直在鬱鋒濤腦海裏跳動,這是一件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他隻是想能掙點錢,苦日子能夠撐下去,慢慢的把家裏債還清,從來不敢有在城裏開店這個超越眼前逆境的大膽夢想,這是一筆意外大收獲,不是金錢可以估價。鬱鋒濤心想,潘業勳老師說的不錯,隻要他多加工幾個品種,根本不必花錢去進貨,貨的品種多了固然好賣。那麽,他開店鋪資金少之又少,隻需一筆店租和辦手續的錢。
要是真的能如願在盧水開個店鋪,在城裏做生意,他還用的著看鬧荒人臉色活著,他還用的著天天提心吊膽擔心遭到鬧荒人下毒手,他還用的著為掙幾個錢還債發愁腸子扭成一團?想到這裏,鬱鋒濤悄悄的自個兒笑了,感覺城裏人就是不一樣,有見識,膽子大,目光長遠,不像他鬱鋒濤賺了二、三千塊錢,把自己樂得沾沾自喜,這夜裏就睡不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鬱鋒濤躊躇滿誌回鬧荒。
一路上,鬱鋒濤頭腦沒一刻閑著,把山上被鄉親們廢棄的資源一一搜索一遍,看看還有哪種有開發價值……
到家之後,鬱鋒濤先付三成工錢給幫他幹活的人,他這是要激發他們積極性。錢對他來說,眼下比生命還重要,手上捏著錢,他不再被困著手腳,他大腦不再被牢牢箍住。沒有錢,他寸步難行,還要遭到鬧荒人欺負。
當鬧荒人看到幫鬱鋒濤幹活的人,一個個拿到工錢時樂的笑掉大門牙那勁頭,眼紅的濺血。特別是高力國,他一天到晚跑前跑後咒罵父母親,把父母親咒罵的狗血噴頭。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高隆巴了,他又氣又急沒法發泄,跟瘋狗一樣亂咬人,恨不得把他家紮好的兩百多把掃帚連夜挑到盧水去賣掉。
全村人的眼睛刷刷刷地盯在鬱鋒濤身上,恐懼得看他尾巴翹到天上去,趾高氣揚把全村人踩在腳底下……然而,鬱鋒濤很低調,他仍然和以往一樣。
五千把掃帚一下脫手,鬱鋒濤心裏比誰都明白,這一回不是上一回割芒花了,他稍有風吹草動,紅眼病的人定然是傾巢而出。從今往後每幹一件事情,他都要經過精心策劃,周密妙算,否則,他的事業定然遭到毀滅性破壞。
屋裏隻剩下母子兩個當兒,鬱鋒濤抑製不住心底裏頭的振奮和喜悅,樂不可支跟母親談起了在盧水開店鋪這件大事。
“什麽,在盧水開店?”兒子這話儼然一聲春雷,震得彭淑娟大腦石化,不相信盯著兒子。在盧水開店,這是多大的事啊,在彭淑娟心目中這是城裏人做的事,她想都不敢去想過。
尚未等彭淑娟從震驚中轉過腦筋,兒子緊接著又說,真有一天在盧水把店鋪開起來,由她去看店鋪賣貨,彭淑娟恐慌地連叫不行不行,這事千萬使不得,她一個鄉下老太婆又沒做過生意。
黝黑的臉透著一團從未有過的激動,鬱鋒濤嗓音些許的變調:“阿媽,你怎麽這樣保守,什麽事情都是靠人去做出來。你有文化,媛媛現在又考上縣一中,正好她可以幫你忙。我呢?則在家組織加工貨源。”
覺得兒子說的是蠻有道理,彭淑娟欣喜的心不由衷頷首。
天黑了。
彭淑娟房子大門緊閉,門外則人頭攢動。
小小的房間裏,汽燈高高懸掛,明亮如鏡,連天上的月亮也自慚形穢的羞紅臉。
麵對夥伴們,鬱鋒濤臉上透著以前從未有過的有錢人那種底氣,雖然壓低嗓音,但是比以往鏗鏘有力、粗獷,他說,這次把芒花運到盧水去賣,他的老師叫他多做幾樣東西,然後在盧水開個店鋪。隻要在盧水開店鋪了,往後大家便時常有活幹。所以,大家利用還沒有開始割稻穀之際,明天上山幫他鬱鋒濤割竹藤。
割下的竹藤,大家暫時不要挑回家,把它們藏在山上隱蔽地方。一旦挑回家,被村裏人看到了,這一回村裏紅眼病肯定是要發瘋,會和後來全村人傾家而動上山搶割芒花一樣。
這件事呢,大家一定要做得非常隱密,因此這一次大家一律在自己家吃飯。不過,他鬱鋒濤每天加三塊錢給大家。
——竹藤就是編織藤椅用的那種藤條。
大家興奮、欣喜、激動之餘,好奇地問鬱鋒濤,竹藤割來到底做什麽東西用?鬱鋒濤隻是神秘兮兮一笑,說,還是暫時保密,半個月後大家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