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四章 我這勞碌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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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嘟囔著“我這勞碌的命”,就要向外走。
“誒誒誒,飯還吃不吃了?!”張彤雲頓時生氣,不過也知道攔不住他,“來人,去盛碗飯,還有湯算了算了, 我自己去吧。”
在大堂上,主管宗教司的郗恢、司馬恬和法潔和尚正恭敬等候。
他們是隨著杜英一路北上,但在淮水就折而向許昌,之後也沒有前往洛陽,而是取道武關,直接入長安。
所以到長安比王猛還要早小半個月。
到了長安之後,按照杜英交代的任務,他們自然而然負責起了對關中宗教的整合和管理,這些時日忙來忙去, 也算是在一片混亂之中略略整理出了頭緒。
“參見刺史!”三人見到王猛進來,兩人作揖,而法潔則是念一聲法號。
說完之後,郗愔麵色略有些奇怪的看向司馬恬。
畢竟司馬恬是朝廷郡王,而眼前的王猛隻是雍州刺史,顯然司馬恬行禮有一種以下拜上的感覺。
但司馬恬看上去渾然不以為意。
這家夥的臉皮也是真的厚,或者換而言之,他已經意識到司馬氏的未來了,所以現在放低姿態,到時候也好為司馬氏保留下來一些火種。
中朝出禍害,大好的河山都給敗壞幹淨了。
南渡之後又出奇才,竟然還把這蕭條落敗的家族給囫圇支撐了起來。
這大概就是上天看司馬氏不爽吧,要為他們安排前輩為盛世昏君、後輩也無力回天這種劇本。
或許是對於司馬氏昔年篡位、欺負孤兒寡母的懲戒。
天意悠悠高難問啊誰也不知什麽時候上一輩的罪惡就要由自己這一輩人來承擔了。
因此為人做事,應當不誆不歪、真摯而行,對得起本心和良心。
這大概就是都督想要組建的這個“全真教”意欲傳播的教派宗旨吧?
郗愔如是想著,而王猛的聲音也已經再次響起:
“關中和涼州久經戰亂,此地的宗教寺廟多半都已經荒廢, 但是現在隨著關中太平,又有諸多山中隱居的道士和西域來的僧人進入關中。
讓關中的教派顯得愈發混亂,因此都督令諸位操持此事,就是期望諸位能夠將這一件件雜亂無章之事梳理幹淨。”
司馬恬回答:
“屬下等這幾日走遍了終南山,另外還去拜訪了長安城中多處新開設的寺廟,心中多少已經有數。
誠如刺史所言,現在關中佛道之傳教有些混亂無章,但也得益於關中新政推行日久,有律法在上約束,至少現在佛道兩家還沒有做出什麽有違於教義禮數的事。”
司馬恬顯然說的是寺廟和道觀強行兼並土地、收取高額香火錢(其實就是保護費)等等,這些在江左的寺廟道觀之中都是常態,因此這也讓司馬恬等人現在還能露出笑容。
杜英說關中的宗教混亂,這讓司馬恬他們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設,隻當是關中的教派所作所為,比江左的還要過分。
如今才知道,杜都督原來也有危言聳聽的成分在其中,或者換而言之,杜英本人對於佛道兩家在江左的囂張,恐怕也隻是隻聞其聲、未見其實, 所以把江左的佛道兩家想得比事實上還要更好一些。
杜都督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但司馬恬他們本來也沒有覺得杜英全知全能就是什麽好事,那豈不是顯得他們這些臣子太過無能了?
反倒是杜英在並不是完全清楚這方麵事宜的情況下, 就果斷的把這些工作交給了他們,這讓司馬恬等三人很是受用。
且看他們三個,司馬恬身為朝中郡王,縱然從小就顯露出來才華,但是也因此受到王謝世家的打壓,以避免又出現一個司馬昱。
郗愔自不用說了,法潔大師守著山上的甘露寺,也沒有能夠撈到多少斂財的機會。
可以說他們都是不受重用、被排擠的典型。
現在被杜英如此信任,且不論這會不會關乎到他們對關中的忠心——這背後畢竟還牽扯到司馬氏、青徐世家等和關中的利益交換,涉及到本家利益的時候,再忠誠的人也有背叛的可能——隻是在為杜英辦好宗教這件事上,他們都不會含糊。
別人給予了信任,自己應當回報。
這個時代的人,忘恩負義的還是在少數。
王猛淡淡說道:
“諒也不敢。”
司馬恬和郗愔下意識交換一個眼神。
雖然他們心中沒鬼,但是考慮到自己的出身,還是覺得王猛話裏有話,好似在說那些佛道教派,又好似是在影射他們。
當下,司馬恬展開攜帶來的輿圖,將這幾日走訪了解到的消息向王猛一一道來。
張彤雲恰在此時提著飯盒走進來,一言不發的將晚膳在王猛手邊擺開,看著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輿圖上的心上人,她不由得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景略哥看上去懶散,但是真做起事來卻是認真的很。
都督當真是拿捏住了他這一點,所以也就注定了他這輩子是勞碌的命了!
再看看吐沫星子橫飛的司馬恬,以及時不時插話,就差直接當著王猛的麵爭一個高低的郗愔和法潔大師,張彤雲又恍然意識到,其實處於這種狀態的,並不隻是自家景略哥。
整個關中上下,都勤奮得很。
這大概也是關中能夠快速崛起的另一個原因吧。
年輕,有活力,敢想敢做。
而我,也幸為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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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
酸棗城中,已經響起了響亮的號子聲。
這是屯駐此地的王師將士們在出早操,這號子聲也取代了雞叫聲,成為酸棗城裏新的風景。
對此,城中的百姓並沒有怨言,顯然久經亂世摧折的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有這麽一支軍隊,軍紀嚴明、秋毫無犯,甚至還會主動幫助百姓灑掃庭除、修繕屋舍,借住民居也是給錢的。
因此當這支軍隊每天早上出操的時候,百姓們看著他們,隻覺得有一種濃鬱的安全感。
“唔——”新安公主被號子聲吵醒,眯著眼伸了個懶腰。
夏初的陽光還不算熾熱,清晨透過窗戶吹進來的風還帶著涼意。
枕邊已經沒有他人了,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枕頭都涼了。
披衣起身,趿著鞋子推門而出,新安公主看到庭院裏,疏雨一身短打,雙手持刀,目視前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