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五章 王文度是穩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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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枋頭。

    城門洞開,大隊的步卒從城中湧出。

    而在步卒們目光所及之處,鮮卑人的營寨冒起滾滾濃煙,騎兵的馬蹄聲和呐喊聲時不時傳來。

    王坦之策馬行在隊列的旁邊,他抽出橫刀,直至前方:

    “鄴城!”

    “鄴城”無數的士卒們發出高呼。

    被無休無止的守城鏖戰壓抑已久的怒火,在此刻盡情的噴薄。

    “前進!”王坦之接著振臂大呼,隻覺得自己的血,在這咆哮聲中也在奔流、在沸騰。

    這一天,穩重的、足智多謀的王坦之,打算在後續援軍趕來之前,直接強攻鄴城。

    而在王坦之所率領的步卒更前方鄧羌正率領著城中剩下的千餘騎兵踏碎鮮卑人的營寨。

    慕容令是在昨天晚上撤走的,而城中派出的斥候是在今天早上發現的異樣。

    其實也不需要斥候發現,王坦之一覺起來就直接讓鄧羌召集諸將。

    因為在此之前慕容令一直保持著很規律的兩天攻城、一天勸降的模式。

    然而在昨天勸降之後,慕容令今天卻沒有攻城。

    這一反常態的行為,讓王坦之可以肯定,鮮卑人必然有所動作,而且十有八九是撤退了。

    所以當王坦之扭頭問鄧羌敢不敢賭一把的時候,鄧羌抄起來家夥就往外走。

    而王坦之跟在後麵,陸續下達了幾個命令。

    一個命令是點齊城中所有的兵馬,即刻跟在鄧羌後麵出城,若是鮮卑人隻是虛晃一槍的話,到時候也能夠盡可能把鄧羌接應回來。

    當然,也不排除所有人一起戰死在城外。

    至於另一個命令,則是讓斥候速速聯絡大河水師和汲郡的隗粹,令他們盡快向眼前的敵軍發起進攻,不要再顧慮傷亡,此時的首要任務,是抓緊和枋頭守軍匯合。

    無論是進入枋頭、接管防務,還是跟著鄧羌一起進攻鄴城,無疑都將增加鄧羌麾下的兵力讓這近乎孤注一擲的戰法更多幾分勝率。

    這兩條命令都被不折不扣的執行了下去,隻是將領們的神色各不相同。

    昨天下注贏了的沾沾自喜,輸了的垂頭喪氣。

    僅此而已。

    當熱血澎湃的王師將士浩蕩北上的時候,剛剛發表完簡短而激昂之演說的王坦之,卻出奇的冷靜了下來。

    他驀然回首,看向那座千瘡百孔的枋頭城。

    昨天,下賭注的時候,王坦之果斷的拒絕了那些一時上頭,想要把半數甚至全部家當壓上來的人。

    但是今日,他卻毫不猶豫的把全部家當都壓了上來,就像是一個完全紅了眼、血衝腦門而喪失了理智的賭徒,歇斯裏地。

    前方馬蹄聲愈發響亮,是開路的騎兵回轉,不過大隊的騎兵仍然還在充當前鋒,回來的隻是鄧羌帶著的十餘人。

    他看著開進的隊伍,猶豫了一下,還是策馬直行到王坦之的身邊:

    “為何全軍出動?”

    王坦之看著他,沒有說話。

    鄧羌這個上馬擊狂胡、從來沒有退縮過的萬人敵此時倒是打了一個激靈,訕訕笑道:

    “餘並非對文度有所懷疑,隻是擔心”

    “餘方才在思考罷了。”王坦之似乎才回過神來,沉聲說道,“原因很簡單,我們不知道刺史能夠為我們爭取到多少時間,也不知道慕容垂在短暫的慌亂之後,是不是能夠很快看穿我軍南北調動的意圖,更不知道在幽州觀望的慕容德到底會不會南下。

    所以最壞的可能,便是慕容德已經南下,將會由他來牽製刺史,而原本要北上的慕容令,就不再那麽急迫的救援鄴城,隻要分出來一些騎兵支援一下便可。

    刺史的麾下,也沒有多少騎兵,想要在燕趙原野上和鮮卑人騎兵對陣,談何容易?

    而慕容令的大軍,仍然還可以回轉枋頭,趕在我河洛軍抵達延津開始渡河之前,重新包圍枋頭並且鞏固漳水防線,屆時我軍恐要陷入半渡之危,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價,而最終能不能突破大河防線,還要看鮮卑人留下多少兵馬了。”

    鄧羌也回過味來,從過往的戰績來看,顯然慕容垂也是鮮卑軍中的主帥級人物,再加上鄴城地處中間,南北兩處戰場的消息往來,其有著天然先知優勢,所以更容易做出判斷和合理的調度。

    相比之下,王猛和王坦之之間的聯絡,除了借助於六扇門的暗子之外,就隻能走河內、上黨一線,中間還要穿過大河或者鮮卑人在汲郡等地的防線,因此現在其實根本就處於斷絕的狀態,王坦之所知曉的有關於王猛的情報,還是大略的一個出兵滏口的時間點而已。

    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顯然和沒有並無差別。

    因此王猛和王坦之之間所能依靠的,也就隻有對戰局的敏銳程度、對敵情的偵查以及快速的動作。

    隻有按照既定的計劃,在最短的時間內,默契的完成所有的戰術操作,才能夠減少慕容垂搜集情報和調度兵馬的反應時間。

    王坦之的動作越快,鮮卑人越是容易被打蒙,自然也就會疲於奔命。

    慕容令帶著鬥誌低迷的軍隊從枋頭拚命跑到鄴城,又在察覺到王師的主攻方向還在南方、重新殺向枋頭,這個過程中,大軍一來一回,原本就低沉的士氣恐怕更是會被消磨的所剩無幾。

    因此王坦之必須要拚一把,甚至

    “或許我們能夠製造出兩路大軍南北並進、齊攻鄴城的假象。”王坦之如是說道。

    鄧羌想了想,點頭:

    “鮮卑人並不知我兩路兵馬之虛實,似真有可行之處。”

    但他接著伸手指了指北方:

    “慕容令這小子還是有幾下子的,方才餘派出的一些斥候都沒了消息,恐怕在此向北,其還是留下了不少伏兵,意圖阻遏我軍北上,所以隻怕欲速而不達啊。”

    王坦之瞥了他一眼,如果說上一次看向鄧羌,隻是下意識所為,甚至心思都沒有騰挪過來的話,那這一次的目光之中,就帶著淡淡的鄙夷了。

    “文度兄?”鄧羌微微皺眉。

    泥人也有三分尿性,便是你王文度陰謀層出、算計不斷,餘也不見得就怕你了。

    王坦之回答:

    “原來萬人敵還害怕區區斷後伏兵。”

    鄧羌一聲不吭,拍馬轉身就走。

    “怎麽?”王坦之問。

    “提其主將之頭贈汝!”鄧羌的聲音遠遠響起。

    “粗俗!”王坦之啐了一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