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牛心中大駭。
    此時，他心中生出了極端的懊悔之意——假如他不那麽激進，哪怕是任由那一百零八道囚籠加持在身，哪怕是被真正的榨幹了價值，哪怕是慘死，那結果其實也並不會太差。
    可此時，若是在身上種下命運輪盤和造化之門, 並被反向收割三千大道，那他的結果已經無法想象。
    看似抹除一百零八道囚籠，而僅僅隻是加載一道全新的囚籠。
    但實際上，這全新的一道囚籠，其凶殘恐怖的程度，遠遠超過之前的所有。
    更遑論還是扈種下的囚籠！
    以胡青牛的心性, 加上如今頂上了蘇忘塵的因果的能力，此時也不由心中發寒, 脊背發涼, 隻覺得未來已經徹底沒有出路。
    必死無疑！
    是的，胡青牛知道，他不僅本體得死，便連頂了因果的那個蘇忘塵身份，恐怕也沒什麽活著的希望。
    胡青牛的臉色變得格外的精彩了起來，臉色變化之間，蒼白之色也明顯呈現了出來。
    這時候他沒有半點兒遮掩自身的情緒，也沒有必要。
    因為他的任何一點兒心思，恐怕已經完全呈現在了扈這樣的存在的感應之中。
    他原本以為，他頂了蘇忘塵的因果之後，因果能力加持，還蘊含著三千大道其中的部分大道奧義加持，自身也已經算得上是一個人物了。
    固然和扈這樣的存在依然差距很大，但是卻也不會太離譜。
    如今他才知道，他的眼界是多麽的低！
    如今他才知道，他之前的想法是多麽的愚昧可笑！
    胡青牛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都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
    他曆經過無盡的生死因果, 很清楚眼下這種狀態和感覺到底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 他必死無疑！
    而且哪怕是死，都是帶著囚籠而死。
    死不是死穿，但是死了再去利用，這就相當於是虐屍！
    這樣慘烈的下場，完全是要讓他死不瞑目！
    可是——
    胡青牛不敢反抗。
    不反抗是被利用到死，死了還要繼續被利用屍體。
    而反抗的結果，可能就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求生而不得，求死而不能！
    胡青牛近乎於本能的看向了扈，眼中帶著苦苦的哀求之意，帶著極致的卑微與恭敬。
    這時候，哪怕是扈讓胡青牛做任何事情，胡青牛都沒有任何反抗之心。
    那是已經卑微得不能再卑微了。
    胡青牛不由想到——他這一輩子還真沒有這麽的卑微過。
    他還記得上一次這麽卑微的時候，就是上一次卑微的時候。
    至於上一次卑微到了什麽程度。
    胡青牛已經卑微得不想去想了。
    胡青牛沒有等到扈的下一步指示，是以，又將哀求的目光看向了穎皇。
    穎皇是扈身邊的人，至於說是上下級還是追隨者抑或者是屬下，胡青牛同樣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穎皇是可以說得上一些話的。
    穎皇凝聚目光看向了胡青牛，自然，也就接觸到了胡青牛那無比哀求的目光。
    她不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種笑, 說不清道不明，卻讓胡青牛不安的心終究還是安定了幾分。
    “你知道，我的出身，最初來自於華夏祖地的鴻蒙之地。”
    穎皇開口，說出了一句看似無關的話。
    這句話說出來，影和李娟以及超等存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所謂的華夏祖地的鴻蒙之地，自然就是鴻蒙研究基地。
    穎皇明確提及了她自己的出身。
    這似乎也並不是什麽大的秘密，很多上層的存在都知道。
    隻不過，穎皇等存在早已經從那個地方脫離了相應的因果，並在這一方世界落地生根了而已。
    可這並不妨礙她提出過去的來曆。
    胡青牛靜靜的聆聽，認真的思索，不敢出言打斷。
    穎皇這時候又道：“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這樣一份因果種下，你必定是會死的。”
    胡青牛立刻點頭，顫聲道：“是，是的，已經，已經感應到了這樣的生死危機。當然即便是胡青牛這個本體死了，那也沒什麽，和蘇忘塵那邊斷開因果聯係，命運糾纏，也沒什麽。
    可是，哪怕是蘇忘塵那邊，哪怕是因果已經完美的頂成功了，可其同樣還蘊含著必死的浩劫。
    這，這該怎麽辦？
    倒不是我胡青牛怕死，而是，而是……”
    而是什麽，他沒有說。
    他是不怕死。
    不怕死卻不代表了想死。
    穎皇道：“所以說，你的眼界還是低了，格局還是太小了。”
    胡青牛沉默不語。
    他很想說——死的不是你，自然這些話你說得很是輕鬆。
    穎皇道：“你想一想，為什麽我要提及自己的出身和來曆，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你提及這些。仔細想，若是想不明白的話，那麽你的價值甚至比我們預期的還要低很多。”
    胡青牛認真思索。
    他想不到。
    但是沒關係。
    他不擔心，因為他想不到，作為蘇忘塵的那一份因果，應該是可以想到的。
    所以，他幾乎立刻就朝著蘇忘塵那個被他奪舍的身體共鳴了過去，嚐試著頂著蘇忘塵的因果來共鳴，來解答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可對於同樣來自於鴻蒙之地的蘇忘塵而言，那並不會是什麽難題。
    這一點，胡青牛無比確信。
    是以，胡青牛準備立刻這麽做。
    但這時候，扈忽然出手，斷了胡青牛的共鳴舉動。
    “不錯，看樣子你已經想明白了，所以你這麽做也的確可以得到答案。那麽，你就不需要這麽做了。”
    扈出聲道。
    穎皇點了點頭，道：“知道為什麽阻止伱嗎？”
    胡青牛道：“一旦共鳴，或許那邊若是沒有完美頂上因果，就會反向暴露我們這邊的情況。”
    扈道：“你看，他的價值還是不錯的，所以我的這個選擇沒問題了。”
    穎皇道：“的確。看樣子，還是扈你看得更精準一些。”
    扈輕輕點頭，也不再說話。
    此時的他強大，但同時也無比的冷酷。
    而穎皇則看向了胡青牛，語氣平靜了許多，聲音也多了幾分溫和之意——或許依然並不那麽令人如沐春風，卻也已經不那麽冰冷冷漠、拒人千裏之外了。
    穎皇開口道：“之所以提及出身是因為，其對應的輪回體係和法則，以及一些特殊的規則。”
    胡青牛聞言，心中一凜，隱約之間，他似乎聯想到了什麽，但是又很模糊。
    胡青牛神色恭敬而專注，無比認真的繼續聆聽。
    穎皇又道：“在華夏祖地，還有一種特殊的說法為：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夷死虛無，虛無生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胡青牛聞言，一下子瞪大了雙眼！
    穎皇沉聲道：“這在我們頂層之間，已經並不是秘密。我們的一係列攫取手段，很多都源自於這種體係。
    而且這種體係，最開始也是由蘇忘塵提及的——隻不過那個蘇忘塵，應該算是望帝的體係裏的蘇忘塵。
    和眼下的你頂因果的蘇忘塵是不相關的。
    但是卻也可以相關起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這次讓你種下的造化之門以及命運輪盤因果，那都是要死兩次的。
    在他們的認知之中，死穿也隻是元神的死。
    就是說，元神或者說是嬰魂之類的死掉，破碎，化道之後，那就是死穿了。
    實際上，不是！
    這就是魂中魂的更深層的體係。
    我們以特殊的極端法則鎖住了他們那邊的一個特殊存在，一個一直以‘希’的狀態而存在的存在。
    但這種枷鎖，如今已經鬆動了。
    很有可能，蘇離那邊已經複蘇了源於那個時代的最初記憶。
    一旦這個記憶出現，其聯想到第一世的人，第二世的鬼，第三世的聻乃至於第四世的希，那就要出事了。
    所以，以你死穿的因果去攫取因果，就是在囚籠之中種下囚籠。
    如果對方還有手段，那就可以正好反殺。
    如果對方沒有手段，你所蘊含著的囚籠本身也並沒有什麽大的影響。
    非但沒有影響，還有極大的好處。
    無論是造化之門還是命運輪盤，給予你的好處，你想象不到——若不是這一次的因果，你這一輩子也體會不到，也沒有資格體會得到。
    死？
    死是什麽？
    死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怕。
    你既然走了我們這邊的道統體係，那麽就完全無需害怕死。
    哪怕是死成了虛無，還能虛無生道，然後以道生一的體係重新複蘇。
    這種體係，需要大量的實驗，需要大量的底蘊，需要大量的命魂命氣來沉澱。
    而我們走到這一步，你如今扮演的角色，的確是無比的重要。”
    穎皇說了很多。
    但是每一句話，都如絕世驚雷，炸得胡青牛頭皮發麻。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胡青牛認真的思索著，隨即他的眼瞳猛然一縮，同時，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所以，穎皇你的存在方式……”
    穎皇抬手中斷了胡青牛後續的話語。
    她點了點頭，道：“正是你所想象的那樣，或者說，這種道，我是真正的先驅者。
    有我在前麵走出了這麽遠，你不過是跟隨而已，又需要害怕什麽？”
    胡青牛聞言，也近乎於本能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的心中衝擊自然是極大的。
    心情也久久無法平靜——哪怕是獲得了天大的機緣和能力，哪怕是動用了所有的底蘊，他也無法讓自己保持冷靜。
    這實在是……
    太可怕了。
    穎皇似乎也不介意胡青牛掌握真相。
    她淡淡道：“如今，鴻蒙之地的那三清之鬼等特殊頂層存在，也都是走的這種道，厲害之極！
    而且，他們都是專精這一種道統的，某些方麵的成長方式已經與我所研究的方式大相徑庭，也是如此，他們的能力也是端的無比厲害。”
    胡青牛深吸一口氣，道：“青牛明白了。”
    穎皇道：“你看，這樣重要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所以你應該知道你如今的重要性了。”
    胡青牛語氣堅定道：“青牛，一定不負扈大人與穎皇的期望。”
    扈輕輕點頭，道：“鴻蒙之地打出的另外一枚棋子，已經走出了‘聻’的這條道了，她的名字，你應該有所了解，她名為‘鏡’。”
    胡青牛一怔，隨即再次頭皮發麻——這又是一個無比恐怖的因果與真相囚籠。
    真相有時候太過於殘酷。
    所以真相囚籠的狠辣在於，知道得太多，要麽死，要麽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鏡仙子的存在，與其身份的來曆，胡青牛自然是知道的。
    在鏡仙子之前，其的確是死了好幾次了。
    實際上，進入鴻蒙之地的存在，已經不是人而是……鬼了。
    而鏡仙子的前身，的確是已經死了。
    活人，是無法進入鴻蒙之地的。
    這一點，胡青牛還是對華夏祖地的鴻蒙之地的規則有所了解的。
    如今，獲得了這樣重要的消息，胡青牛心中發毛的同時，也有些唏噓。
    扈又道：“你接受這份道統，接受這一次的安排，你就入了這條道了，那麽你死了就不是死，而是一種蛻變，一種特殊的存在方式。
    而若是你不入這條道，你死了，那就是真的死穿了，哪怕是最初的那個天機時代，當時無敵的天機神算蘇忘塵，都救不了你。”
    胡青牛深吸一口氣，道：“青牛，願意踏入此道。”
    扈道：“很好，既然你願意，那麽就最好不過。這種道，我們為其命名為——蒙希之道。
    蒙是鴻蒙的蒙。
    希是希夷的希。
    等你入了蒙希之道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獵殺一個叛徒。
    這個叛徒，名為‘雲銘萱’，猛然已經躲入了葬花小世界。
    她曾以一首詩，暗中點名我們的道統的部分奧義，給予蘇離示警。
    雖然以蘇離的能耐他不可能發現這一點。
    但是——這卻是給蘇離留下了重重的一筆！”
    扈的語氣非常的冷厲。
    而穎皇則配合吟誦道：“山花盡殆子規啼，情炎輪回訴殞淒。我祭天心與暗月，隨君問道夢雨溪。”
    她吟誦完畢，又道：“所謂的夢雨溪，並不是沐雨兮，而是蒙希之道。第一句寫的就是山花死，子規啼，死了還有子規啼，就是死了不是終結。第二句寫的是輪回體係奧義。
    第三句是更進一步的道統蛻變方式，獻祭方式，暗示我們在各地的祭壇因果。
    第四句就是她希望蘇離研究蒙希之道，她願意隨同研究，當助力。”
    “她很巧妙的將這份因果牽引到了倩女世界裏的因果上，表麵上是如此，實際上不是。”
    “原本這件事不需要在意，但是蘇葉那邊有一尊特殊存在，實力了得，發現了其中的部分因果。那這件事的後果就很嚴重了！”
    穎皇語氣同樣無比冷厲，無比的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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