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十二月三十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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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30日是137年的最後一天,本該也是磕家歡樂的一天,今天特高課舉辦了舞會,上海的各個家族都會過去。

    在一年的最後一天裏,人們總是會守著淩晨的到來,好似這樣就可以成為迎接新一年的第一人,成為被老天眷顧的幸運兒,而這個在中國我們稱為守歲。

    因為今天是崔琦安的忌日,每當這個時候顧安然總是選擇自己待著,她從不希望這個時候會有人打擾她。加上特高課的煙花舞會蘇璟言不得不去,於是隻留下了江和煦和陳澤帶人守著她,他自己則帶著曲兩三去參加舞會了。

    蘇璟言最近因為顧安然的事情,倒是耽誤了他之前的計劃,如今他確確實實得在過年的時候送酒井宥季一份大禮才行了。

    今晚的夜空煙花會在淩晨的時候炸響,而今晚的上海不會平靜。

    崔琦安的靈堂和墓地都在北京,顧安然隻能在大院裏給她燒點紙錢,江和煦和陳澤就站在不遠的地方,顧安然嘴角勾起一個笑,不想在這個地方哭,可是淚水猶如開了閘止不住的刷的一下落了下來,顧安然哽咽,自嘲的笑了一聲說道,“我差點忘了,如今我要多燒一份紙錢給爹爹,還要多燒一份給大哥哥。”

    這一年她失去了太多的思念人了。

    江和煦和陳澤對視了一眼,陳澤朝江和煦搖了搖頭,江和煦努了努嘴,邁出去的腳還是縮了回來,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安慰自己道,『本來就是不確定的事情,何苦給了希望,要是他們人沒有成功的救回來,豈不是更難過了』

    更何況,如果顧安然知道了周涼好沒有死,隻是還沒有醒,她怎麽下定決心離開上海?

    從李江鑠來蘇家公館見過顧安然之後,江和煦心裏就明白,她會走,而且會走的遠遠的

    或許有一天他們還會再見麵,但那個時候的顧安然一定是蛻變成功了的顧安然,可以和蘇璟言一較高下的顧安然,是回來報仇的顧安然

    顧安然跪在火堆旁,重重的朝著北京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她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心中卻有千言萬語在呼喊。

    『爹爹,娘親,黃泉路涼,記得多添兩件衣裳,女兒很好,不用掛念。』

    顧荀毅和崔琦安的死成了顧安然此生最大的遺憾和無法磨滅的傷痕,“子欲養而親不待。”

    現在的上海因為天冷,到處都是光禿禿的一片,依稀開始下起雪了,顧安然的身體沒有好透,不能再著涼了,陳澤主動走了過去,陪著顧安然半跪在地上,隻不過顧安然麵朝的是北京,而陳澤麵朝的是顧安然。

    陳澤從懷裏拿出顧安然之前留給他保命的手鐲,聲音如同這雪一般的輕飄飄,卻比這冰涼的一片要溫暖,“安然小姐,如果這個是令堂留給您的,可能是您唯一的念想了,君子不奪人所好,安然小姐,還你。”

    顧安然因為剛哭過,眼睛裏潤潤的,她似乎有些許的疑惑和感動,她記得從前她和陳澤說過,這個手鐲在北京可以尋求北京崔家和前顧家的庇護,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也可以不用跟著蘇璟言提心吊膽了。

    這樣他還願意還給她?

    陳澤見顧安然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大致可以猜到她在想一些兒什麽,這個多疑的性子倒是和那兩個人有點像,一個是蘇璟言,一個是唐傾夏。

    陳澤將手鐲放在了顧安然的手心裏,上海今年的冬天太冷了,雪不小心躲進脖頸裏都可以讓人一哆嗦,“如你所言,這個對我來說是升官發財的捷徑,對你來說可能是你可以活下去的動力。佛經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佛連姻緣都不舍得毀,怎麽舍得斷了人的活路?”

    萬事都有可以堅持下去的理由和動力,隻要不放棄,你怎麽可以確定明天的太陽當真不會從西邊升起來?

    你一個小小的人還能震撼宇宙的小脾氣?

    顧安然的手指被凍的粉紅粉紅,她輕輕的握住了這個手鐲,重新將它戴在了左手腕上,她和陳澤緩緩說道,“謝謝你。”

    陳澤和江和煦其實也沒有做錯什麽,包括曲兩三,所有人不過都隻是有自己的活法,顧安然心裏明白她不是上帝,不能去操控世界,也不能左右他人的思想,這個世界本來就不是為了她一個人創造的。有傷心有難過有曲折和困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個世界既然有好人就一定有壞人,凡事都有兩麵性,蘇璟言的所作所為對她來說是一把把的利刃,直插她的胸口。

    可是換言之,如果他不吞並顧家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權勢和地位,上海城外的孤兒院可能如今都吃不飽穿不暖。

    陳澤他們雖然跟著蘇璟言做了很多的壞事,可是他們不過也是為了生存。

    不是生活,隻是簡單的想要在這個亂世之中活下去而已。

    在烏鴉的世界裏,白色興許也是一種罪。

    她可以選擇恨蘇璟言,卻沒有辦法去職責他。她可以接受陳澤江和煦帶給她的善意,來日報答,可是同時她也沒有辦法忘記他們其實是幫著蘇璟言的人

    隻不過在此時此刻,她感受到了一絲溫暖而已。

    在這個冰天雪地裏,在銀裝素裹的上海城裏,顧安然趁著蘇璟言不在蘇家,迷倒了陳澤和江和煦,偷偷的坐上了離開上海的輪船。

    江和煦在顧安然離開房間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躲在窗簾背後看著她坐上李江鑠和林穀渝給她安排好的車,他歎了一口氣,他是醫生啊,他是江家的後代啊,怎麽可能這點兒迷藥都聞不出來?

    隻不過,如今也算是還了崔琦安的一個大恩了,如今

    江和煦看著遠去的美國車,窗外的雪下得開始大了,他輕輕的開口說道,“夫人,一飯之恩,和煦還了。”

    “從今往後,安然,望你一路順遂,一生無憂。能不回來,就別回來了”

    窗簾晃動了兩下,一個人影消失在了窗口,顧安然瞳孔縮了一下,收回了眼神,手指下意識的撫摸著左手腕上的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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