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第二天繼續陪著胡老先生的，無奈出了一件大事，非得李二海去處理不可。

    現在是開學季，金鎖鄉中學卻出了家長堵門的事，無論當地怎麽處理，家長們死活不讓，把門堵得死死的。家長們隻有一個要求，縣長李二海親自來處理。

    無奈，讓林娟陪同一下，自己要去金鎖鄉。金鎖鄉位於溫定縣最東南，離縣城一百多裏，是全縣最偏遠的一個鄉鎮。

    雖然離縣城很遠，但金鎖鄉的經濟卻不是全縣最差的，鄉政府所在地的集鎮規模很大，被當地人戲稱為“小溫定”。鄉上的初中規模大，生數足，教學成績在全縣也是小有名氣。

    這兩天是秋季開學，學校卻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承包學校食堂的人，竟然成了學校校長。此人叫趙學東，最近十多年來，一直承包著學校食堂，是個暴發戶，說話很囂張，走起路來左擺右晃的，像個螃蟹一樣，似乎大街上的路都不夠他走的了。

    不知什麽情況，前幾年，這趙學東竟然成了學校的正式員工，明眼人知道，他是走了什麽路子。這事被大家議論了很長時間，但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大家也沒辦法，這事也就逐漸平息了下來，大家似乎也都忘了。

    沒想到，本學期開學，一個驚天的消息傳了出來，這趙學東竟然做了金鎖中學的一把手校長。這個消息，就像一個驚雷，馬上就在全鄉炸了窩。

    “一個商人，成了學校校長，這不是天下奇聞嗎？”“他賺錢倒是一把好手，可他懂教學的事兒嗎？”

    “什麽人都能做校長，這不亂彈琴嗎？”“人家上麵有人，這年頭，還有什麽辦不成的事呢？”

    “他要是能做校長，我就能做鄉長，真他媽的亂。”“不行，這不是坑了我們孩子了嗎？”

    “對，堅決不能這樣，我們都去，不能讓這樣狗模狗樣的人做了校長，簡直有辱斯文。”“鄉中學有近兩千孩子，不能就這樣被他坑了，我們去鄉政府理論去。”

    鄉政府一下子就湧來了上千人，為了孩子，都是自發來的，群情激奮的。鄉政府關上了大門，不讓群眾進，沒辦法，大家就圍在大門口，拉起了橫幅，喊起了口號。

    今天正好是鄉裏趕場的日子，看熱鬧的也多，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現場已經失控。鄉裏派了一位副書記出麵處理，可是任他喊破嗓子，沒人理他，說他不管事。

    群眾高呼，要求鄉書記田作生出來給個說法。現在的重清市，教育經費還是各鄉鎮自籌，因此，鄉鎮在教育人事任命上有很大的自主權。名義上是教育局主管，但實際上是鄉鎮在主導，教育局也是無可奈何，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為什麽要鄉一把手田作生出麵呢？有兩個原因，一來他是一把手，說話管用，能解決事兒。二來，有人打聽到，這趙學東是田作生的妻舅，這事兒不就都明白了嗎？還真被群眾打探到了，這田作生還真是趙學東的姐夫，當年趙學東能包上金鎖中學的食堂，就是田作生的運作。當時田作生還是鄉長。

    這趙學東有個朋友在別的鄉鎮承包中學食堂和商店，跟他說一年掙了一百萬。趙學東聽了非常震驚，一年一百萬，這可是個不敢想的天文數字呀。

    為了打探到真實消息，趙學東帶了一副厚禮去了那個朋友的家，再次確認一下。那朋友一看，這小子送禮是大手筆，將來是個人物。便把自己經營的狀況跟他詳細地說了一遍，最後還說“你又不跟我在一個鄉鎮，我也不怕你競爭，所以才跟你說實話，放心去幹，隻要你能拿到承包權，明年你就是大款土豪。”

    趙學東聽到肯定的回答，心裏既興奮又緊張。一年能掙這麽多錢，想也不敢想啊！可這學校食堂，人家承包得好好的，我又不能把人家攆走吧？

    忽然，眼前出現一個人，姐夫田作生，那可是鄉裏二把手呀。先把這事跟姐商量了一下，姐姐聽說一年能掙一百萬，有點不信，說“東子，你一天到晚不幹正事，跟些個狐朋狗友廝混，能不能有個正形啊？別聽他們瞎咧咧，找個正經事做做。”

    趙學東一聽就生氣了，吼道“你還是不是我親姐啊？對，我是不成器，一天到晚給你惹事兒，現在我不是找到發財門路了嘛，你又不支持我了。好好好，我還做原來的我，惹出紕漏來，還不是你來給我縫？”說完，趙學東氣哼哼地走了。

    他姐被他氣個夠戧。這趙學東上學時就不學好，成績不行，鬼混卻是一流，三天兩頭地出紕漏，都是自己出麵給他收拾，還不落他的好。

    要不是自己的親弟，誰會管他。氣歸氣，管還是要管的。

    等田作生下班回來，跟老公一說，沒想到，田作生倒是來了興趣。雖然是一鄉之長，但工資真的不高，家裏的生活開支很緊湊，再加上有個不爭氣的小舅子，不時來拿幾個錢，不用說，生活開支上有點捉襟見肘。

    偏偏囊中羞澀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個小老板花天酒地的，活得很滋潤，每每接受他們宴請的時候，看到桌上的大魚大肉，喝的是高檔白酒，抽的是華子，心裏哪能平衡？但自己有個原則底線，就是絕對不貪汙受賄，他知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現在聽老婆一說小舅子這個提議，田作生竟然有了想法。這倒是個發財的捷徑，又不顯山不露水的，還不犯法。

    關鍵是這個食堂人家有人在包著，怎麽才能拿下呢？沒想到，你這正瞌睡呢，就有人送上個枕頭。鄉中學有人舉報食堂克扣學生夥食，而且情況還非常嚴重。

    手裏拿著舉報信，田作生是激動不已啊，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麽巧。真是時運去時金作鐵，時運來時鐵成金。田作生向鄉一把手匯報了情況，表達了自己對工作的重視，對教育事業的關心，說得慷慨激昂。對食堂一事，講得是義憤填膺。

    既然有人舉報，當然要查。一把手同意了田作生的方案，組成調查組，進駐鄉中學，查帳三天。這調查組組長，當然非田作生莫屬了。

    事不宜遲，馬上就組織了鄉紀委、財政所、經管站、教育站、派出所，成立了聯合調查組，即日進駐金鎖中學。這趙學東腦子真靈光，一聽說檢查組進駐了鄉中學，趕緊帶著兩條華子去了鄉工商所所長家裏，特事特辦，弄了個食品經營工商執照。

    當天就去街上一個朋友家裏協商，讓他家的門麵給自己掛幾天招牌。這門麵位置不好，本來就是空著的，閑著也是閑著，看著兩條華子的麵子，讓他掛幾天吧。

    那邊，檢查組一進入，便查出了問題。首先是克扣問題，學生每天三元的夥食費，竟然被攔腰斬斷，大部分進了承包人的腰包。

    其次，學校大部分領導參與了私分學生夥食費，這個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在田作生的主導下，處理意見很快形成。

    立即中止與該承包商的合作，校長與後勤主任免職，其他涉事幹部均有處分。為了不影響學生的吃飯問題，立即招標新的承包商，此事由鄉教育站去辦。

    散會後，田作生一個電話，鄉教育站負責人就到了家裏。田作生嚴肅認真地說“此次中學食堂問題，也暴露了你們教育站管理上的欠缺，你們也是有責任的。”

    那負責人不知他是何意思，嚇得戰戰兢兢的，滿頭大汗。“是是是，我們疏於監管，責任不可推卸。”

    “責任肯定是有的，不過，畢竟你們也不可能天天在中學裏吧，主要還是他們的問題，以後可要注意啊。”“謝謝田鄉長，以後一定加倍注意，防微杜漸，保證不再出問題。”

    “所以啊，這次招標就很重要啊。你看，今天處理了事情，明天就要招標，時間倉促，但事情要做好，不能出任何紕漏了。”“明白。”

    出了田作生的家，他想，難道就是為了讓我來聽幾句批評？顯然不是。看來重點還是最後那幾句話，噢，明白了。看著人出去，老婆緊跟著就進來了，焦急地問“怎麽樣？”

    田作生輕輕一笑，說“應該沒問題吧。”老婆不滿意了，看來不是十拿九穩的，便急道“什麽叫應該沒問題？要是明天被別人包了，看你到時候怎麽辦？我可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小東包，我跟你沒完。”

    “你就瞧好吧。”晚上，趙學東乘著夜色，偷偷地溜進了姐姐的家，帶來了幾個好菜，還夾了一瓶好酒。

    “姐夫，隻要這次你幫了我，以後我就走正道，不再麻煩你和我姐，讓你們也過幾天安生日子。”“唉，不是我說你，現在都快三十了，一天到晚的，像一個二流子，連個對象也娶不到，真是不讓人省心。”

    “這次啊，你姐夫是拚了命了，想盡了辦法，東子，你可要好好幹，有個出息，成個家，過個正常人的生活，我也就對得起早走的爹娘了。”“姐，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好好幹，明擺著有錢掙，我還浪個什麽勁，我也不傻。”

    “姐夫，幹好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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