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說……他……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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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皓月當空,星芒萬裏。

    奇花異草斑斕點點,瑞獸寶光此起彼伏。

    遠遠看去,就如同一串串由遠及近連在一起的彩燈,其間夾雜著淡淡的風嘯,還有夏夜蟲獸的輕鳴,聞之,叫人心態寧和,不免慢慢沉神其中。

    盤膝坐在執法堂前,那略微有點清涼的石板上,遠眺著平日裏壓根不曾有心情和時間去欣賞的玄虛宗夜間美景,目睹著那時隱時現的虹光與弟子們修煉時交織出的繽紛匹練,頗感怡然的田構,忍不住慵懶的去展了展腰。

    隨著這一動作為他帶來舒泰,隱藏在清秀麵龐下那兩隻不深不淺的酒窩也悄無聲息的隨之綻放出來。

    “沒想到,在森羅峰上,也能觀看到如此美妙的夜景,從進入執法堂的那一天起,我還以為這輩子要與一切人間美好徹底告別了……”

    他叫田構。

    執法堂第三隊隊員。

    六歲拜入玄虛宗,至今已有十多年光陰。

    十二歲那年被執法堂堂主嚴孟看中資質,破例收入到這森羅峰來,至此,過上了與歡喜快樂無緣,終日隻能過著偽裝冷冰冰麵孔示人的日子。

    外人隻道森羅峰位高權重,執法嚴酷,手段凶厲,身處其中定然威勢滔天無人敢欺,但誰又能知曉,在這種嚴肅沉悶氣氛下成長,就算本來活潑外向的他,也都漸漸變得不怎麽肯說話了。

    一壺清酒入喉,消散了他淡淡的哀愁,渾身毛孔,在這難得的放縱中興奮的全數張開了來。

    酒精的麻醉下。

    生平第一次,他內心開始釋放出平日裏被他潛藏的不見天日的不滿情緒。

    “在這執法隊工作,難道就不配擁有朋友嗎?冰冷無情的律法,以及殘忍凶厲的懲戒,難道真的要伴隨我的一生嗎?”

    想起這些年來,每次外出要不就是在隨隊長拿人,要不就是是執行任務捕殺修為低淺的妖獸凶物,渴望著友情與同齡夥伴的他,心頭憤懣之意不由得猛地大漲。

    便是某次下山購買修煉物資,碰到了一位年紀相仿之人,當對方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卻也是如避蛇蠍,再不肯與他如先前那般友善攀談半句。

    在這裏,沒有夥伴與他修行路上相知相伴,隻有不通人情的苛責與約束。

    一次又一次心靈的煎熬,這一切,難道真的就是自己這一輩子想要的嗎?

    不!

    “要我一輩子待在這裏,我做不到!我該有更好的東西去追尋!”

    砰!

    想到以往那令自己排斥,倍感紮心的一幕,借助著胸腔中冉冉升騰的酒勁,他似同發泄一般,拿起青花瓷酒瓶,便將之狠狠砸向了地麵!

    響聲極其清脆!

    瓶體碎了,炸得到處都是。

    也像什麽東西重獲自由了!

    酒氣炸向四處,白茫茫的,再沒有了往日堅實得不可突破的束縛。

    他心中那早已出現過的念頭,此刻越發真切的堅定了下來。

    “時至今日,嚴堂主帶我上山也有八年光陰。如今,既然我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麽,想必也是時候同他說明心意,就此告別了……”

    他本就不勝酒力。

    何況如今借著獨自當值,無人在旁限製舉止,又心態徹底放開。

    打定了念頭,他就要搖晃著身軀去訴說心中所想,去為自己心靈的自由找一片可以棲息的淨土。

    至於嚴堂主批準不批準。

    再說吧。

    人這一輩子,不為自己做點什麽,他還配在世界上活下去麽?

    也正是此刻。

    他才打定主意,隨意的轉動脖子放鬆之下。

    在這執法堂前,距他不足十丈之處,赫然是出現了一個行色匆匆,滿臉怨怒,累的氣喘籲籲的欣長黑影!

    不等他開口,那人急衝衝的就來到他麵前,衣衫獵獵,露出遭遇到了天大冤屈的模樣,脫住他雙臂就要跪伏下來喊冤!

    “想必閣下就是執法堂的師兄吧?

    萬望師兄,為我等無名小輩做主!”

    正是滿腔激情,心火澎湃之際,一聽這話,田構心中好奇頓來,一股日常執法所積累下來的正義感瞬間爆發,一瞅那人右臉似有火燙過的疤痕存在,當即就同情心也泛濫開來!

    天色昏暗,加上他酒意未退,自是忽略了此人下巴處皮膚有點異樣的白皙。

    “別急別急,你慢慢說。此處乃是執法堂,要是你受了欺負和淩虐,自會有宗門替你做主!”

    “真的嗎?”

    那人得到田構勸慰一般的回答,似乎很是受用。

    抬眼對上田構的清秀臉龐,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漸漸淒涼。

    “師兄,若是真有人作奸犯科,犯了那人神共憤之事,便是他是宗門天驕,你也一定會秉公處理,還我等一個公道的是嗎?”

    宗門天驕!

    此人究竟遇到了什麽事情!

    聽他這般說來,這事情貌似是有點嚴重啊!

    心裏咯噔一下。

    田構開始意識到。

    此事有些非比尋常了。

    心中一番異動,他沉神再問:“有何冤屈你先說出來,今夜乃是田某當值,你若有冤屈,我定會替你告知堂主,而後申請秉公決斷……”

    “恩,若是如此,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來人開始用手抹去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花,語速旋即變得正常。

    “小人乃是苦陀峰上一名普通外門弟子,今日途徑赤桃塢,被一隻流竄妖獸所傷,故昏迷半日不醒。

    也因此,撞見了一樁泯滅人性,禽獸不如的醜事……”

    “醜事?”

    田構皺起眉頭。

    “對,正是醜事。

    今日倒在林間,位置隱秘,故而不被人發覺,直至下午方才恢複蘇醒,就在此時,我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色眯眯的盯著清澈湖中偷窺!

    再定睛一去看,湖中那位置,居然是躺著一個貌若天仙,長得沉魚落雁的嬌豔女子,此女不知被此人下了何種迷藥,竟然渾身赤果,躺在湖中任其魚肉,壓根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此話才一聽完!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氣從五髒六腑中積聚而來!

    居然是性質最最惡劣的下藥迷尖!

    偷看人家洗澡已經算是下流無恥,居然……居然還要用那種禽獸不如的卑劣手段去強行占有一個女子的清白!

    至此,田構完全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怪不得,此人形容今日之事,會用上人神共憤之詞!

    如此行跡,簡直禽獸不如!

    在這玄虛宗中,居然還有這種人渣,這種敗類存在!

    反了!

    反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執法堂的監察鎮壓下,居然也能有這種人間悲劇發生,此人,將宗門律法視為何物?又將禮義廉恥視為何物?

    咬著牙將此事記在心間,努力用僅存不多的清明理智按下怒火,田構雙目凜冽,怒聲問出最後一句。

    “此人是誰?你可曾見過他?”

    聽聞此語。

    隻見那人緊蹙的眉頭忽然展開,狠狠咽了一口堵在嗓子眼的口水,旋即,咬牙切齒的開始爆出那人名號。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一陣子聲名如日中天的絕世天驕——

    袁!

    曉!

    峰!”

    下一秒。

    當得完全聽到這個作惡之人的名號之時,如被一股強大電流狠狠劈中身體,田構先前還充滿憤怒的腦袋,徹底變成了一團亂糟糟的漿糊!

    雙目無神,甚至變得呆滯間,他木訥的問出一句。

    “你……你剛剛說,他……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