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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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雅雯像丟了魂兒似的,不經意間,竟來到七裏巷,始才驚覺,原來她要去的是四通錢莊,女兒有了難處,娘親去世得又早,除了自家親爹,她還能找誰?
    封萬裏剛從淮安回來,四通錢莊在淮安本就有生意,現在還要開分店,生意日漸擴大,秦韶在淮安折騰了個拍賣活動,為的是拍馬楊波在盱眙繳獲劉二的贓物,還有石廟新出的玻璃鏡,這場拍賣轟動了淮安城,跟過節似的,大家都是朋友圈裏的,封萬裏自然也要去湊個熱鬧。
    “爹..”封雅雯乍一見到爹爹,覺得十分地委屈,差點掉眼淚了,稍稍穩下心神,一咬牙說了,“我..懷孕了。”
    聞言,封萬裏是又驚又喜,這是大喜事啊,雅雯和左文燦等了好多年了,可自家閨女卻鬱鬱寡歡,咋回事?
    封萬裏正疑惑間,封雅雯又道:“爹,你去找一趟左文燦。”
    封萬裏頓時恍然,小兩口鬧別扭,都是個倔性子,誰也不肯服軟,閨女抹不開麵兒,找爹替她出頭呢。
    “好好,等爹把錢莊的事忙完,就去找文燦,嗬嗬..”
    封萬裏稍微打量了一下封雅雯,笑道:“你有了身子,就在家呆著,好生靜養,別再去學堂了。”
    封雅雯心頭一陣苦澀,爹爹那麽高興,怕是想岔了,趕緊道:“還早呢,這才一個多月,學堂也才開學,哪能說不去就不去。”
    才一個多月?
    是有身孕一個多月?還是開學一個多月?
    封雅雯的話有些讓封萬裏摸不著頭腦,封萬裏也是高興,就當是有了身孕一個多月吧。
    封萬裏比自家閨女還激動,這就要去找老侯交待,封雅雯著急了,趕緊道:“爹,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啊。”
    “那左文燦曾說過,要休了我,卻遲遲不給休書,你去幫我討了來。”
    “什麽?”封萬裏錯愕不已。
    “雅雯,你胡咧咧啥呢?”封萬裏立刻止住腳步,責問道:“你們兩個十幾年都過來了,如今你也有了身孕,正是破鏡重圓的好機會..”
    封萬裏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從桌上取來一麵鏡子,遞給封雅雯,“這是爹在淮安拍來的,石廟新出的玻璃鏡,淮安人都搶瘋子,一千多兩銀子一麵,可貴了。”
    用玻璃鏡,照鏡子就像跟自己麵對麵,比銅鏡清楚多了,堪稱神奇,樂水把鏡子拿進課堂,給學生講解‘光的反射’,封雅雯也見識過。
    封雅雯接過鏡子,隻是瞥了一眼,鏡中的她愁雲慘淡,憂心忡忡,自己看著都揪心,索性放下。
    淮安的大姑娘、小媳婦可不像雅雯這麽淡定,見到玻璃鏡,別說買上一麵,就是拿鏡子在眼前晃一晃,都大呼小叫的,雅雯這是怎麽啦,封萬裏不由心生疑惑。
    封萬裏不無擔心地問:“雅雯,你和文燦這些年風風雨雨,也不容易,一直是恩愛夫妻,爹都沒見你們紅過臉,如今這個關節,你卻讓爹卻為你討休書,這算什麽事?你倒是跟爹說說。”
    往事不堪回首。
    昔日的恩愛夫妻,如今勞燕分飛,怕是連路人都不如了。
    封雅雯百感交集,萬千情愫湧上心頭,眼淚盈眶,啜泣不止,“爹,你隻管去尋左文燦,取了休書回來。”
    除了要休書,其他的來由,封雅雯還真說不出來,倘若她和楊波真有一腿,反倒可以說,可那根試管,實在太...
    太羞人了,不能說,親爹也不行,封雅雯真是太難了。
    封萬裏見封雅雯哭得傷心,也不好再追問,“雅雯,今日就在家吃飯,我讓老侯燉隻雞,給你補一補。”
    封雅雯見他爹又要去招呼老侯,趕忙擦了眼淚,急得直跺腳,說道:“爹,你記得去找左文燦討要休書,我學堂還有事,先走了。”
    封雅雯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四通錢莊,再說下去,爹還不知要折騰些啥出來,弄得滿城風雨,真得好嗎?
    真是灼灼怪事,封萬裏望著封雅雯遠去的背影,心中疑竇頓生。
    封萬裏叫來老侯,交待一番錢莊諸事之後,又囑咐,“雅雯身體..不太好,需要補補身子,你讓人燉隻雞。”
    “東家,要不要請大夫為小姐看看?身體不好,不好隨便進補..”老侯提醒了一句。
    “我說老侯,你就別..算了。”封萬裏心裏煩躁,擺手道:“燉好雞湯,你著人送學堂去。”
    封萬裏不再廢話,鑽進馬車,便催著車夫趕緊駕車,“去市舶司。”
    封萬裏坐在馬車上,心裏想著封雅雯剛才說過的話,還得琢磨見到左文燦如何開口。
    兩口子過日子,床頭吵架,床尾合,都是常有的事兒,現在都有孩子了,有什麽深仇大恨解不開?
    二家旁人還勸和不勸離呢,更何況封萬裏這個親爹,休書肯定是不會討的。
    市舶司就在沈家堡船廠斜對麵,就建在甘薪當初鐵匠鋪的位置上,封萬裏倒是聽說左文燦在沈家堡,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低調得很。
    朝廷和楊波定下的規矩,是包稅,一年二十萬兩,六月間十萬,年底十萬,交給韓讚周就完事,這樣以來,左文燦這個提舉就沒什麽可提可舉了。
    韓讚周是勞碌命,不甘寂寞,找楊波討來個差事,什麽監查委員會主任,不倫不類的,韓讚周倒是幹得有滋有味,譬如,李家著了火,劉家丟了雞,二狗子挨了打,王寡婦被人揩了油,他都要去插上一嘴,一來二去,韓讚周在沈家堡的存在感,卻是越來越強了。
    韓讚周說走就走,這攤子事就交給了左文燦,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讓左文燦去幹?他畢竟是做過知州的人,還不如殺了他呢,索性丟給馮儀,說來奇怪,馮儀竟能幹得不亦樂乎,每日早出晚歸,收羅來一堆陳穀子亂芝麻,交給左文燦。
    左文燦則整日呆在辦事房裏,分門別類,謄抄成條,這便是楊波要的民聲民意了,左文燦就當是練字了,謄抄完了,喝喝茶,讀讀書,日子過得也算逍遙自在。
    封萬裏的來訪,讓左文燦頗有些尷尬。
    要在以前,左文燦早就起身相迎,口稱‘嶽父老泰山’了,畢竟左文燦寒門子弟出身,進學路上,封家助力不少,就是做了官,也沒離開封家明裏暗裏的幫襯,封家於他有恩。
    如今,一切都變了,他自認為看破了封雅雯和楊波的苟且之事,他也是個男人,憑空讓人給戴上一定綠帽子,是可忍,熟不可忍?
    封雅雯不可饒恕,左文燦和封雅雯已是覆水難收。
    “封總..”左文燦這麽稱呼封萬裏。
    這是楊波稱呼封萬裏的,別人跟著有樣學樣,就這麽叫開了。
    可左文燦這麽稱呼封萬裏,卻讓封萬裏莫名驚詫,左文燦不認他這個老泰山了?
    “文燦,我來是有個好消息,告於你知,雅雯有了身孕,已經一個多月了,你們..”
    說到這裏,封萬裏止住了話頭,因為他見左文燦聽罷,臉色變得煞白,兩眼空洞,如癡如呆的模樣,把封萬裏嚇住了。
    “文燦,你咋啦?”
    “嗬嗬嗬嗬..”左文燦的笑聲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聽著都瘮得慌,“身懷有孕,已經一個多月了..”
    臉上的表情正是氣象萬千,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左文燦像是被噎住了,但確實是在笑,隻是笑的很難看,比哭還難看。
    他伸手摘下頭頂的烏紗帽,盯著看了半晌,烏紗帽做工考究,烏黑發亮,並沒有什麽異常,他把烏紗帽又戴上,緩緩站了起來。
    笑聲越來越響亮,臉頰上的肌肉在抖動,兩眼血紅,卻泛著綠光,五官也似挪了位一般,麵目變得十分猙獰。
    “哈哈哈...賤人..你..楊波..賤人...”左文燦狂笑不止,已經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左文燦,你罵誰賤人呐?”封萬裏心中火起,厲聲喝問。
    這不對啊,左文燦突然提及楊波,尤其讓封萬裏始料不及,這跟楊波有什麽關係?
    馮儀剛從外麵回來,手裏拿著一遝紙頭,顯然又是去收集民聲去了,見左大人笑得癲狂,也走了過來,“左大人,出..出了什麽事?”
    “賤人,蓋不住了吧,露餡了吧。”左文燦笑的很淒厲,似有哭腔,他擺擺手,身體搖晃著往外走,一邊喃喃自語,“我得去..喝一杯。”
    馮儀見左文燦步履踉蹌,便想要伸手扶一把,卻被左文燦粗暴地推開,馮儀隻好退了回來,翻開左文燦謄寫成條的冊子,見封萬裏一聲不響地站在那裏,似乎瞟了他一眼,馮儀隻好沒話找話地說道:“左大人一手歐字,頗有大家風範啊,嗬嗬。”
    馮儀把手裏的紙頭夾在冊子裏,又把冊子小心收好,一副盡心盡責的樣子。
    封萬裏沒理會馮儀,轉身離開了市舶司。
    上了馬車,封萬裏一下靠在座背上,長歎一口氣,捏了捏眉心,心下思忖起來,不多時,伸手從外麵拍了拍廂壁,“去女子學堂。”
    左文燦說露餡了,露什麽餡了?難不成雅雯和楊波..
    封萬裏必須問清楚,那也得封雅雯願意說啊,待他趕到佩瑤女子學堂,問起她和楊波是不是有事兒,封雅雯臉燒得通紅,不敢看她爹,垂下頭去,雙手把臉捂得嚴嚴實實。
    許久過後,封雅雯終是抬起了頭,惶惶不安地問道:“你,你拿到休書了?”
    封萬裏搖頭,一雙老眼確實緊盯封雅雯不放。
    這可如何是好啊,封雅雯頓時慌了神,哪裏還敢再看她爹一眼,把個頭深深埋下去,擺出一副打死都不說的架勢。
    其實也不用說了,封萬裏心裏已經了然,至少在他看來,事情已經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