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坐山觀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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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走..
嗨~走..嗨~走..
這是漕工們在喊號子。
天剛透亮,他們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個個光著膀子,汗流浹背,背負沉重的纖繩,向前傾斜的黢黑發亮的身軀,都快要貼到地麵上了。
他們是清江浦的纖夫,靠出賣苦力掙得微博的收入,以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百萬漕工,衣食所係。
岸邊漕工們忙碌的場景,正是這一壯觀的曆史畫卷的一個縮影,同樣的場景也在大運河各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上演。
岸邊的人群川流不息,大多是衣衫襤褸的漕工在來回奔走,一個督工手裏拿著皮鞭,神態驕橫地在人群裏來回走動,嘴裏大聲吆喝著,漕工稍有不慎,啪的一聲,鞭子便會在他們赤裸的肩頭上,留下一個血紅的印記。
這時候,一輛漂亮的馬車停在了他的身邊,那督工一見,身形便矮了幾分,隻敢偷偷瞄上一眼。
馬車上走下來一個小胡子年輕人,腰間挎著一柄長刀,身著大明軍服,氣勢不凡,看著像個軍官,車上還坐著一個人,並沒有下車,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麽。
那馬車真他娘的漂亮!
一看便知是石廟出產的新式馬車,十分地豪華,普通人可望不可及,乘坐這種/馬車的人非富即貴,他一個小小的督工可得罪不起,趕緊溜之大吉。
下來的年輕人是王冰淩,嘴上的小胡子是喬裝打扮,著明軍軍服是為了行走方便,說不上是冒充,畢竟楊波也是個遊擊將軍,他的親兵隊長給個千戶銜兒也不為過吧。
車上的不速之客,卻是尤素卿。
尤素卿不是在南京嗎?
怎麽會出現在清江浦?
別急,讓我們把鏡頭切到昨天晚上...
王冰淩得知楊一鵬要將王西銘押解至京城受審,當晚便潛入湖畔山莊,卻撲了個空。
山莊裏,隻剩下幾個看家的雜役,正就著一碟兒豬耳朵在喝酒,一邊喝,一邊吹牛打屁。
王冰淩藏身暗處,聽他們說當天下午,錦衣衛的人已經將王西銘帶走了,帶到什麽地方,他們似乎也不知情。
早知如此,就該直接翻牆,興許早就見到王西銘了,還跟楊一鵬討要的什麽手令啊。
王冰淩後悔不迭,心下患得患失,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棧,推開房門,卻見二娘尤素卿正悠哉樂哉地坐在屋裏喝茶。
“二娘..”
王冰淩驚道:“二娘如何在淮安?”
尤素卿飲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直問:“你沒見著王西銘,是也不是?”
‘看來二娘知道的不少啊。’
王冰淩不由垂頭喪氣,沒有出聲。
“他人還在淮安,跑不了。”
尤素卿把茶碗放下,說道:“冰淩,我要你去把他從錦衣衛手裏救出來。”
“救..救王西銘?”王冰淩失聲道。
王西銘官聲極差,淮揚一帶誰人不知他和鹽商沆瀣一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貪官?
二娘向來痛恨官府,像王西銘這樣的人,倘若二娘下令除掉他,王冰淩不會感到意外,但要說去救他...
怎麽可能?
“楊一鵬有意置王西銘於死地,左文燦被殺、顧遂叛亂、衛所營嘯,前後官軍死傷不下千人,都要算在王西銘頭上,這罪名可不小,到京城三司會審,王西銘總歸難逃一死。”
說到這裏,尤素卿停了下來,看著王冰淩。
“他對你們娘兒倆固然無情無義,可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二娘幾時變成大善人了?”
王冰淩撇嘴兒說了一句,心裏卻是知道,二娘這麽做,必然是另有打算。
“王西銘重罪在身,已非官府中人,可為我所用。”
“明日一早,你去一趟鴨陳口,那裏有我們的一條船,船上有我們十幾號外手,都歸你調遣,我要你劫下王西銘,送他到在山東處落草為寇的顧遂處。”
十幾個外手已經布置到位了?
果然,二娘早有謀劃,隻是不知她為何不惜耗費人力,劫下一個貪官?
尤素卿掌管著倚紅樓在各地的產業,尤其近來,倚紅樓在火柴廠、水泥廠都有不少份子,這兩家工廠日賺鬥金,倚紅樓的分紅自然也不少,有銀子,就好辦事。
倚紅樓在黑白兩道廣布眼線,整個淮揚,還有她親自督陣的南京,這幾地的官場,都被她滲透得更篩子一般,處處有她的內線。
新近又招募了不少外手,所謂外手,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跑外勤的,或為探子,或為殺手,沒事兒放把火,殺個人,探聽些消息,這都不是事兒。
尤素卿的勢力日漸擴張,可謂手眼通天,消息自然靈通得很。
尤素卿在南京得到王西銘出事的消息,就一直在關注事情的進展,此番親自出馬,定然有大事要發生。
“哈哈哈..”
尤素卿站起身,走到王冰淩跟前,拍了拍她的肩頭,頗有興致地笑道:“看著前官府要員跟大明朝廷之間,彼此都視對方為仇寇,打生打死,豈非趣事一件?”
王冰淩是王西銘的親生女兒,女兒救父親,情義不悖,又把他送到山東顧遂處落草為寇,跟朝廷作對,二娘樂得坐山觀虎鬥,真是好算計。
‘也許這才是王西銘最好的歸宿。’王冰淩心在暗暗想道。
對於二娘的安排,王冰淩自然無話可說,可有一件,王冰淩是楊波的親兵隊長,楊波此刻還在海上,這事兒總該跟他稟報一聲才對。
“二娘,楊波那邊..”
“這事兒,我說了算。”
尤素卿決然一擺手,截了王冰淩的話頭,招呼王冰淩坐下,“你坐下,有些事,我正要跟你好生說道。”
“楊波那臭小子,一心隻想賺銀子,胸無大誌,就是一頭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強驢,他不走,我們就拱他走,這是大事兒,由不得他...”
鏡頭切回清江浦。
尤素卿坐在車裏,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問道:“冰淩,你看到了?”
“看到了。”
王冰淩點點頭,眼睛朝河道望去。
河道裏,官船、民船、漕船、巡檢船,大大小小的各色船隻,把不寬的人工河道都填滿了。
這河道一頭連著淮河,一頭連著清江浦,清江浦和淮河在這一段是平行的兩條河道,中間連著的是人工開挖的河道,被稱做壩子,壩子兩邊築有堤壩,靠清江浦的一頭,開有一道木製的大型閘門,堤壩上設有車盤,用來開啟關閉閘門。
尋常的漕船,上麵都有一個烏黢黢的棚子,但有一艘船卻格外引人注目,是一條外表光鮮的高大樓船,船頭的旗幡上寫著‘錦衣衛’鬥大的三個字,據尤素卿的情報,王西銘就在這條船上。
錦衣衛乃是皇帝的鷹爪,雖然因為閹黨一案,稍有收斂,但無凶神惡煞的名聲在外,是能讓小兒止啼的邪惡存在,無論是當地的官員,稅務司的衙役,巡檢的官軍,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們。
這條船吃水線很深,顯然是滿載。
有了錦衣衛的招牌,無論船上搭載什麽貨物,也無人敢來查驗收稅,官船搭載私貨,儼然成了一門生意,是以,遠在南京的尤素卿對錦衣衛的這條船的行蹤,也了如指掌。
河道裏的船正排隊等待通過壩子,此處的壩子為‘信’字號。
清江浦南北長達數十裏,共建有‘仁義禮智信’五個壩子,據說是永樂年間的漕運總督陳瑄所建,因為淮河水位比運河水位高,漕船不能通行,陳瑄就從下關向西至西橋一線的淮河堤壩上,每隔十裏路,便建築一個壩子,攏共五個。
壩子其實就是後世的船閘,有把船隻從低水位的河道抬升到高水位的河道的功能,可想而知,船隻在此處必然是蝸行。
王西銘昨日下午上了船,到目前為止還在河道裏排隊,還沒過壩子呢。
“冰淩,依計劫下王西銘,不得有誤。”
車廂裏傳來尤素卿冷厲的聲音,王冰淩用力地點點頭,就在這一刻,王冰淩卻看到了那條船的甲板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差點沒叫出聲來。
‘那人竟是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