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紹興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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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完學原本一早要離開普陀山,前去杭州赴任,他也是在白華庵聽到楊波要來的消息,臨時起意,決定要見一見楊波這位神奇少年。
    見過之後,那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因為陸完學急著要趕去定海港的船,兩人見麵時間不長,也就兩炷香的功夫,先不說楊波神奇不神奇,單就此子的言談舉止,乍一見,頗有些痞氣,又一琢磨,似乎又不是,總之,大大地異於常人。
    陸完學是新任浙江巡撫,官位可不小,也沒見這小子對他有多少敬意,楊波的大話,倒是灌滿一耳朵,之後,陸完學便匆匆離去。
    因為太過怪異,陸完學意猶未盡,索性讓龔士道留了下來,由頭便是要緊跟楊波,直到把那一百支火槍弄到手。
    楊波知道當官的花花腸子多,陸完學定然別有用意,卻沒有多想。
    懶得去想,愛咋咋的...
    橫豎有火槍在手,天下我有。
    任你千條計,我自巋然不動。
    想得多,估計錯的就越多,還是不想好。
    龔士道自我介紹是紹興人,又是個師爺,弱不禁風的文士模樣,楊波一聽,心下立刻不待見了。
    ‘無紹不成衙’這話,楊波是聽說過的。
    據說明清時期,紹興人滿世界做師爺,朝廷各部,各地省、府、州、縣的衙門裏,都盤踞著來自紹興的師爺,到了滿清,遂成一弊。
    所謂師爺,其實為各衙門主官聘請的幫忙處理刑名、錢穀、文牘等事務的輔佐人員,本身並無官職,師爺靠自己具有的刑名律法、錢糧會計,文書案牘等方麵的專門知識和才能輔佐主官,就身份而言,是主官自己掏銀子請來幕賓,或者謀士。
    大明官員的俸祿是出了名的低,主官自己每年的俸祿有多少,還能請得起幕賓,銀子從哪來?
    紹興人文薈萃,讀書人多,但科舉難就,幸運兒也就那麽幾個,落榜的秀才舉人們便退而求其次,做起了師爺,一來二去,做師爺的越來越多,同鄉同聲連氣,相互提攜幫襯,便形成了紹興師爺這個極具地域性的群體。
    衙門裏的師爺,一個兩個是紹興的,正常,天下衙門之多,裏麵都是紹興師爺,顯而易見,日久必生弊端。
    龔士道,弱不禁風,一個文人模樣的一個老朽,還是個紹興師爺,自然讓楊波的額角出了黑線,心底頓生鄙夷之感。
    楊波又先入為主了,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
    此時的紹興師爺做為一個群體,遠未成氣候,紹興師爺頭腦靈活,手腳勤快,辦事能力極強,還出過不少名人,比如明代書畫大家徐渭,才氣斐然,難得還是個知兵之人,就曾經給時任浙江巡撫的胡宗憲做過師爺,為抗倭獻計獻策,深受胡宗憲倚重。
    “龔先生對舟山海防,可有定見?”
    楊波試探著問,口氣輕慢,多少有些考校的意味。
    龔士道都老成精了,在他眼裏,楊波就是個玻璃人,當然知道楊波的心思,卻絲毫不在意。
    年輕人嘛,誰還沒個輕狂的時候。
    “楊老板算是問對人了。”
    龔士道瞧了瞧楊波,轉過頭去,眼望大海,捋著胡須傲然道:“老夫跟隨陸大人在福建辦事多年,海防之事倒也略知一二,不過難啦,我大明海疆何止萬裏,防不勝防啊。”
    楊波眉頭皺起沒眉頭,心道:‘就這?還略知一二?’
    “海防海防,首先要弄清楚防的是誰。”龔士道回頭看著楊波,神色玩味兒:“老夫聽說鄭家兄弟裏的鄭芝虎乃是楊老板的結拜兄弟?”
    “想必楊老板一定知曉鄭家為朝廷招撫之前,在海上做的是什麽行當咯..”
    鄭家被招撫之前,在朝廷眼裏,和倭寇並無二致,這還用說?
    楊波知道龔士道想說什麽,無非是說,所謂倭寇,實際上,大都是倭華混雜的亡命之徒。
    後世也有十倭九華的說法,沒有純粹的倭寇,至少裏麵混有位數不少的大明人士。
    問題是,不管什麽賊,來了都是要搶劫的,有區別嗎?
    楊波眉頭緊蹙,有些不耐煩了,“不管是賊寇是誰,登島都是為了搶掠,我們都是要防的。”
    “這個巧兒就在這裏了,以老夫在閔地所見,賊寇來去如風。一次冒險必求最大之獲得,每每得逞,而後從容離去,楊老板可知為何?”
    “為何?”楊波奇道。
    “內奸是也。”
    龔士道嗬嗬一笑,接著道:“賊寇突襲之前,必先收買內奸,規劃好來路去路,內奸或充當向導,或做內應,或二者兼有,賊寇得以在突襲之時,輕車熟路,裏應外合,焉能失手?”
    楊波聞言,一陣汗顏。
    昨晚,他特地找來何汝兵的,連夜翻了翻,何汝兵在書中詳述了他的海防布置,但為什麽那樣布置,卻語焉不詳,如今聽龔士道這麽一說,令他豁然開朗,現在琢磨,二者頗有共通之處。
    不過,抵禦海上來襲,至要的竟然是要防止內奸,這讓楊波心情頗為複雜。
    楊波暗暗點頭,龔士道也算有幾分見識,對他的印象也有了改觀。
    眼前就是舟山營設在普陀山的峰墩,峰墩設在高台之上,向外視野開闊,可以兼顧東、南、西三個方向,是個不錯的選址。
    峰墩跟長城上的烽火台的功能類似,遇到敵情,可燃起狼煙,給本島示警,此外,還設有一隻銅鑼,有意外,可敲響銅鑼,聚集同伴。
    有一個老卒在生火,不過,他可不是在點烽火,而是在煮飯,峰墩就他一個人在值守,其餘的人都出去打魚,或者幹些別的什麽營生去了。
    這個峰墩形同虛設。
    老頭隻是看了眾人一眼,手裏的夥計也沒停下,說了句,“這幾年海寇不來了,朝廷也不發餉了,除了小老兒,誰願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守著?”
    眾人聞言,也是一陣唏噓。
    楊波心裏卻是有了定計,他打算直接采用何汝兵的布防之策,可能稍微有些調整,但大部分直接照搬。
    因為即便楊波有後世海防的理念,但在當下,卻是想不出比何汝賓更高明的辦法。
    何汝賓的布防之策,簡單來說,就是死守為數不多的人口密集區,比如,將舊昌國縣城,沈家門海港,軍營等要地堡壘化,島上之人實行編戶齊名,控製人員進出,出了紕漏,施以連坐之罪,等等。
    如此,即便有海寇登島,先保堡壘不失,再伺機將海寇誅殺或驅趕。
    何汝賓的海防之策,在當下有限的條件下,已然相當完備,隻是因為各方麵多有掣肘,難以執行下去。
    但楊波可以,他有銀子,還有火槍、鐵絲網這些‘高科技’加持,做到‘不要給人殺個措手不及’,應該沒問題的。
    接下來,海寇隻要還在海島上,想用手上的大刀對陣陸戰營的火槍?想多了。
    小小的一個普陀山,完整地轉上一圈,也都不容易,遑論麵積兩萬平方公裏的本島,以及數千個大小不一的離島。
    好在楊波和龔士道之間的話頭一旦打開,一路暢談,倒也不顯無聊,很快眾人便又乘船趕回對岸的沈家門。
    眾人到了西歧寨,楊波正要和魯國輔、李文玉他們幾個辭別,許二江帶著個親兵匆匆趕過來,稟報了一個關於孫可大的媳婦兒餘秀珠的消息。
    駱騰蛟的人把餘秀珠給帶走了。
    關於餘秀珠,楊波直覺此事有蹊蹺,昨日回到西歧寨軍營,特意交待許二江,讓他派個人去孫可大在墩候的家附近盯著,以防不測。
    為什麽?
    許二江當時就問了,但楊波支支吾吾地,也沒說清楚。
    餘秀珠跟孫可大成了親,還生有一子,但人依然年輕,生得身段窈窕、柳媚花嬌,儼然一個水靈靈的美貌少婦,又遭遇那樣的不幸,確實讓楊波心生憐惜。
    這話,楊波是不會跟許二江說的。
    但要說楊波貪念人家的美貌,想要插一腿,應該也不會,楊波自己也說不清,反正就這麽安排了。
    墩守的親兵心裏在想,定是楊波看上那小娘子了,現在竟然有人將自家老板的女人給領走了,那還得了?
    楊波剛回來,那親兵便火急火燎地找到許二江,來給楊波稟報了。
    還好,魯國輔、李文玉幾個人沒走遠,趕緊讓人給追了回來,楊波把餘秀珠讓駱騰蛟的人領走的事都說了。
    “李把總,這什麽情況?”
    楊波看著李文玉,責怪道:“你不是安排了兩個婆子照顧秀珠麽?”
    “駱騰蛟想要把人領走,就是安排十個婆子,又管什麽用?”李文玉哧笑一聲。
    楊波急道:“不是,孫可大是你的人,這關駱騰蛟什麽事,嗯?”
    龔士道聽了半耳朵,笑眯眯地看著楊波,心道,‘人家男歡女愛,又管你什麽事?’
    李文玉翻了個白眼,“既然楊老板如此關心這個餘秀珠,不如就親自去一趟參將府,問個究竟,豈不簡單?”
    聽口氣,有揶揄的成份,顯然李文玉也以為楊波看上了那美貌小娘子。
    “也好。”
    魯國輔麵無表情,點頭道:“正好請楊老板這位貴客,賞光在參將府飲杯茶。”
    楊波讓人找來馬,便要跟魯國輔一道去參將府,何起風、龔士道倆人也饒有興趣,一起打馬追了上來。
    魯國輔,還有幾個把總,包括駱騰蛟都住在位於老昌國縣城內的參將府。
    參將府並非隻是參將一人的府邸,而是舟山營當官的居住地的一個統稱,這和陸地上府衙的規製不同,島上的人都知道。
    把總們各有駐地,駱騰蛟的沈家門離老城最近,其他幾個把總的駐地都地處偏遠,他們的家眷又都住在參將府,往來頗為不便。
    戰時,把總都在駐地打仗,可這幾年也不見倭寇來襲擾,把總們自然要回到老城,跟家人住在一起,駐地反而很少去了。
    何汝兵遷任廣東都督僉事之後,舟山營的參將之位一直空缺,參將府也空著,平素倒是有人在府上照料,島上有什麽慶典,就在參將府舉辦,間或有島外的大人物造訪,也可在此地暫住。
    陸戰營駐地西歧寨離老城並不遠,打馬騎行不消兩刻便到了,楊波下了馬,便聽到一聲淒厲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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