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冰封深淵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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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衛二冰原之上,絕對的死寂籠罩著剛剛結束的戰場。熵靈族那龐大如深海巨怪的子艦,帶著被生命靈能脈衝灼傷的恥辱與暴怒,緩緩退入木星軌道母艦投下的巨大陰影中。空間裏殘留著能量湮滅後的臭氧焦糊味和一種更難以言喻的、被撕裂的秩序感。
    般若空間的光芒已黯淡如風中殘燭,懸浮在冰冷的真空中,外殼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內部那初生的微型宇宙雛形劇烈坍縮、明滅不定,每一次微弱的閃爍都牽動著梅小e瀕臨崩潰的神經。她漂浮在空間邊緣,意識像破碎的琉璃,劇痛從精神深處蔓延到每一寸肉體,口鼻間殘留的血跡在零重力下凝成暗紅的珠串。周運發的情況更糟,他作為強行共鳴整個節點網絡的樞紐,承受了熵滅光束衝擊的絕大部分反噬。他雙目緊閉,麵無血色,身體在真空中微微抽搐,僅靠守護者晶體維持著最後一絲微弱的生命體征和與網絡的脆弱鏈接。
    “周…堅持住…” 梅小e的意識在虛空中無聲地呼喚,試圖凝聚最後的力量去感知、去修複。她將殘存的意念沉入般若空間的核心,試圖安撫那因重創而陷入狂暴混亂的內部意誌。空間內部,能量星雲潰散,信息河流斷流,那些剛剛凝結的光點粒子如風中塵埃般消散。一種巨大的、瀕死的哀鳴在空間中回蕩。
    就在她集中全部精神,試圖在混沌中抓住一絲穩定的結構時,異變陡生!
    眼前的景象並非般若空間的內部破敗,也非木衛二冰封的荒涼。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令人窒息的、浸透血色的黑與白!
    影像碎片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她的意識:
    冰冷的刺刀: 寒光閃閃的金屬尖端,在晦暗的光線下折射出殘忍的光澤,正抵在一個蜷縮在地、穿著破舊棉襖的老人胸口。老人渾濁的眼中是凝固的恐懼和絕望。持刀者的手,包裹在土黃色的軍服袖子裏,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燃燒的廢墟: 焦黑的斷壁殘垣,扭曲的房梁,仍在冒煙的灰燼。背景是昔日繁華的街巷輪廓,如今隻剩下地獄般的剪影。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仿佛穿透了真空,直接鑽進她的鼻腔。
    無聲的哭嚎: 一張張因極度痛苦而扭曲的麵孔,嘴巴大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或者那聲音被真空徹底吞噬?他們眼中倒映著衝天火光和逼近的陰影。
    冰冷的數字: 一個模糊的、類似舊式報紙印刷體的巨大數字——“300,000”——如同烙印般,在屍山血海的背景上反複閃現、灼燒著她的視網膜。
    南京!
    這個地名如同驚雷,在她混亂的意識中炸響。不是來自知識庫的檢索,而是來自靈魂深處的、被強行灌注的、帶著無盡悲愴與暴戾的集體記憶!
    “啊——!” 梅小e在虛空中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身體劇烈地痙攣。這突如其來的、極度真實且充滿惡意的曆史影像洪流,與她重傷瀕危的精神狀態激烈碰撞,幾乎瞬間將她殘存的理智衝垮。比熵靈族的能量攻擊更讓她感到刺骨冰寒的,是那影像中蘊含的、純粹人性之惡的具象化。
    “倭國人…投影?田中一郎?!”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張胡的倭寇特種部隊指揮官田中一郎,那個在火星被俘的劊子手!難道他在被俘前,在火星基地,甚至在張胡的實驗室裏,就埋下了某種惡毒的“精神炸彈”?一種能將人類曆史上最黑暗的暴行片段,轉化為精神武器的技術?目的是在他們最虛弱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還是…為了某種更險惡的“汙染”?
    這個猜測讓她不寒而栗。如果這是真的,那田中一郎,或者說他背後的勢力是殘餘的倭寇?還是與熵靈族有更深的勾結?),其用心之歹毒,遠超想象。他們不僅要毀滅肉體,更要玷汙精神,在人類文明的傷口上撒鹽,甚至試圖將這種曆史創傷的能量,轉化為某種熵靈族可以利用的“混亂食糧”?
    “不…不對…” 就在梅小e被這恐怖的影像和猜測折磨得意識模糊之際,守護者晶體賦予她的、與節點網絡那微弱的鏈接突然傳來一絲異樣的波動。這波動並非來自火星,也非地球或月球,而是…來自腳下!來自木衛二冰層深處那片浩瀚的生命之海!
    那片剛剛噴薄出生命靈能拯救了他們的海洋,此刻正傳遞來一種…困惑?悲憫?以及一種深沉的、古老的“理解”?
    梅小e強忍劇痛和眩暈,將意識艱難地投向那冰下海洋的“注視”。她“看”到的景象變了。那血色的南京影像並未消失,但在生命之海的“視角”下,它被剝離了具體的曆史時空,被解析為一種純粹的能量圖譜——一種由極端恐懼、極致痛苦、滔天恨意和無盡悲傷交織而成的、無比強烈的精神能量印記!
    這印記,此刻正如同病毒般,試圖通過她與般若空間的鏈接,侵蝕她的意識核心,甚至可能反向汙染木衛二的節點!
    “守護…轉化…” 周運發昏迷前的話語,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她意識中閃現。般若空間…潛能與現實的界麵…它剛剛轉化了一部分熵靈族的混亂能量…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近乎瘋狂的想法在她腦中成形。這南京影像的攻擊,本質也是一種精神能量的入侵,一種極端負麵的、凝固的“秩序”暴行的秩序)被打碎後形成的“混亂”。它與熵靈族瓦解秩序的能量,在“混亂”的本質上,是否…有某種同源性?
    “般若空間…你能…轉化它嗎?” 梅小e用盡最後的力氣,不再試圖驅散或抵抗那恐怖的影像洪流,而是引導它們,如同引導一股劇毒的洪流,主動灌入瀕臨崩潰的般若空間!
    這無異於引狼入室,自尋死路!
    般若空間內部劇烈震蕩,那些血與火的影像碎片衝入其中,如同強酸腐蝕著本就脆弱的結構。空間內殘留的、代表新生的光點迅速被血色浸染、熄滅。梅小e感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投入了絞肉機,承受著曆史之重和空間崩解的雙重碾壓。
    然而,就在空間即將徹底被血色和黑暗吞沒的刹那,冰下海洋的意誌再次介入!
    一股純淨、冰冷、浩瀚無邊的生命靈能,通過木衛二節點的鏈接,如同溫柔的洋流,注入了般若空間。這股能量沒有直接攻擊那些負麵影像,而是包裹住它們,如同琥珀包裹住遠古的昆蟲。在生命靈能的浸潤下,那些凝固的暴行影像,那些極致的痛苦與恐懼,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然後…開始了極其緩慢的、奇異的“風化”過程。
    梅小e“看”到,在生命靈能的視角下,那些影像不再是無法承受的恐怖具象,而是數據流,是能量波動,是信息編碼。冰下海洋似乎在用她無法理解的、億萬年的生命演化智慧,嚐試解析、解構這份來自另一個星球、另一個時代的沉重創傷。悲憫的能量試圖撫平那滔天的恨意,冰冷的計算力在分析暴力的邏輯結構,而浩瀚的生命力則在尋找其中可以被“轉化”或“沉澱”的部分。
    這個過程痛苦而緩慢。般若空間成了這場精神能量“煉金術”的熔爐。梅小e是熔爐的維持者,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她能感覺到,空間那瀕死的哀鳴中,似乎多了一絲…韌性?一種被強行注入了極端“材料”後,在毀滅邊緣掙紮出的、前所未有的複雜性和深度?空間外殼的裂痕並未完全修複,但裂痕的邊緣,似乎泛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如同經曆淬火後的暗沉光澤。
    就在這艱難的轉化過程中,梅小e捕捉到了那血腥影像洪流深處,一絲極其微弱、但絕非人類意識的“標記”——一種冰冷、高效、充滿計算感的能量尾跡。這尾跡,與熵靈族母艦散發的那種吞噬一切的混亂惡意不同,它更隱蔽,更“技術化”,帶著一種…人工植入的精確感。
    “不是田中一郎個人的怨念…是技術!是有人或…有東西,將這段曆史創傷,製成了武器!並精準投送到了我的意識裏!” 這個發現讓她遍體生寒。倭寇殘餘?還是…隱藏在人類文明內部,與熵靈族遙相呼應的、更深的黑暗?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周運發,身體猛地一震!守護者晶體爆發出微弱但急促的光芒。他並未完全清醒,但一個模糊的、充滿驚駭的意念碎片,通過節點網絡,直接撞入了梅小e的意識:
    “…地球…月球…節點…也在…回響…南京…影像…碎片…攻擊…不止…我們…”
    梅小e的心沉到了穀底。如果周運發感知無誤,這意味著對木衛二的攻擊隻是開始,或者說,是測試!那製造並投放了“曆史創傷武器”的存在,正在利用節點網絡被激活且不穩定的狀態,將南京大屠殺的影像碎片,如同致命的病毒孢子,散播向太陽係其他脆弱的文明節點!地球、月球、火星…所有連接著節點的人類聚集地,都可能成為下一個目標!這不僅是物理層麵的攻擊,更是對人類文明精神根基的釜底抽薪!
    木衛二冰層下,那巨大的生命輪廓再次緩緩遊弋,投來深邃的“目光”。它似乎“理解”了正在發生的一切。它傳遞來的不再是單純的困惑或悲憫,而是一種沉重的警示,以及一種…邀請?對共同麵對這種跨越星際與時空的、混合了曆史之殤與宇宙之惡的新型威脅的邀請?
    般若空間內,血色影像在生命靈能的包裹下依舊翻騰,轉化遠未完成。梅小e和周運發重傷未愈,幾乎失去戰鬥力。而太陽係的烽火,已從物理能量的對抗,蔓延到了更為凶險的曆史記憶與精神領域的戰場。
    冰原之上,寒徹骨髓。新的陰影,比熵靈族的母艦更加無形,卻也更加貼近人類靈魂的深淵,已然降臨。他們必須盡快返回火星,必須弄清楚這“曆史武器”的來源,必須找到防禦和反擊的方法。否則,太陽係人類在迎來熵靈族主力艦隊之前,其精神防線,恐將率先崩潰於自己曆史的噩夢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