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再起禍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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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二十五年秋
“雪兒還是不打算改變主意麽?”鍾離啻從初如雪手裏接過了小團子,那東西倒也似乎還認得鍾離啻,臥在他懷裏蹭幾下,然後那雙圓圓的褐色大眼便沒有離開過初如雪,生怕她再不見了。
初如雪歎口氣,看著鍾離啻,認真道:“王爺的好意,亦白多多少少明白些的。初氏一族不論會不會出麵北疆,她所遭受的非議,昨日不會多,明日也不會少。這世間,所有人都要承受他生來就必須受著的壓力。沒有什麽人能因為誰的庇護而少受一點。況且,初氏一族遲早要重新麵對世人,若這點口筆壓力都不能承受,那亦白這個家主,也算是當得失敗至極。”
鍾離啻手裏的團子看著初如雪,似乎並不滿意現在抱著它的人,掙紮著從鍾離啻手裏跳出來,重新跳到初如雪膝上,找個舒服的姿勢臥了,小尾巴順順地甩著,看著樣子悠然的不得了。
鍾離啻看著初如雪,知道她是不會改變主意了,於是道:“若是雪兒執意如此,我也不再多說。隻一條,你若是有難處,便要立刻告訴我,就算是在天邊,我也會立刻趕來,不叫你有半分危險。”
在明日之後,誰也說不清楚會發生什麽事情,鍾離啻遠在容虹,對築陵失了管控,初如雪一個人要撐到來年春季,算是個不小的挑戰。
但是鍾離啻這一句話,卻叫初如雪心裏升了一絲暖流。
初如雪眉眼間稍稍有些笑意:“有王爺這話,亦白足矣。”
作別,算是從現在開始。
鍾離啻在離開初如雪房間後,又召了林虎,似乎說了些什麽話,之後便叫睡了。
第二日,北疆迎來了入秋以後的首次霜降,而這日,正好也是霜降日。
鍾離啻打馬離開時,地上的霜都沒化開,太陽還沒升起。
“若北疆此戰平了,雪兒便與我一起,再回築陵騎一次駱駝好嗎?”
鍾離啻最後問初如雪的,是件對初如雪看來毫不相幹的事情。若是問糧草馬匹之類的,初如雪倒是會認真對他回答,但是這事情……
“那王爺便好好珍惜自己這條命。”
初如雪將鍾離啻的佩劍掛好,將他的披風稍稍整理幾下。因為這場霜,北疆似乎一下子變成了冬天。
將士們也換上了稍稍厚一些的衣物個個臉色嚴肅,看著果然像是要去打仗。
初如雪在人群中看一眼,都是熟悉的麵孔,新晉副將晉忠、杜竭誠,參將劉璟垣,還有些不知名字但是見過的。
築陵留守了不到一半的兵力,初如雪作為軍督,卻留守在築陵,於是眾人議論紛紛,不過都沒敢在鍾離啻麵前說,隻在那裏小聲嘀咕。
鍾離啻終於走了。
初如雪懷裏的團子認真地吃著從後廚偷來的肉,絲毫不關心什麽國家大事,征戰議和的事情,它隻關心初如雪是不是在身邊,是不是會吃到自己心愛的吃食,是不是能擠在初如雪桌上的硯台裏曬著太陽睡午覺,以及能不能夜裏在初如雪枕頭上與她對頭而眠。
那黑駒終於看不見了,初如雪轉身,便看見林虎嘿嘿笑了,要來推自己。
“林將軍被小王爺罰了,所以沒去容虹?”
初如雪看著林虎,悠悠地問道。
林虎仍然憨笑著,道:“王爺說了,初家主的安危十分重要,比容虹重要,叫末將來跟著家主,有什麽問題及時給容虹那邊匯報。”
這話說得憨實,初如雪倒是笑了:“如此,便有勞林將軍了。”
林虎於是得了聖旨一般,顛顛地跑來,將初如雪推著,十分得意地走了。
“這邊,那邊是小王爺原來的住所。”初如雪適時地提醒,林虎也很順從地推著。
初如雪在屋裏看書或者練字,林虎便坐在一邊,那著一塊紅木雕刻著什麽。每次要走的時候,他倒是都會悉心地打掃幹淨。
初如雪在築陵留守期間,也沒召集人來開什麽會,也沒吩咐人發什麽召令,隻叫林虎繼續練兵,其他的事情便由築陵知州來管著,自己隻在屋裏看看書,寫寫字。
林虎對初如雪下的令算是十分認真地在執行,也沒什麽怨言,隻是苦了那些新兵,在林虎的嚴厲訓練下,一次次達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訓練任務。
在閑暇時,林虎便坐在初如雪房裏的角落裏,雕著件木雕,那神情倒是專注認真。
“林將軍可以回自己的房間裏,不必日日守在這裏,我又丟不了。”
初如雪看著林虎似乎在打瞌睡,便好意提醒。日日這般訓練新兵,自己也沒好好休息,饒是林虎這樣的悍將也是受不了的。
“沒,”林虎一下子清醒過來,卻慘叫一聲,又突然發現這是在初如雪房裏,立刻壓了聲音,“家主放心,王爺交代了的事情,末將總得辦好。何況在家主這裏,總是心情舒暢些!”
初如雪看到林虎拿一隻手捂著另一隻手,皺著眉頭問:“林將軍傷到手了?”
林虎嘿嘿笑笑:“方才不小心被刻刀傷了,一點點小傷,過幾天便好,家主不用擔心!”
初如雪搖搖頭,從手下的抽屜裏取出一個小瓷瓶,自轉了輪椅來到林虎麵前,道:“伸手。”
林虎這時大吃一驚,那可是初家主的東西,應該是名貴的金瘡藥之類的價值千金的寶物吧,就這麽用在自己這一點小小的傷口上?似乎頗有些不值當啊!
“家主這可使不得,您那東西到底是寶貝,若隨隨便便給用掉了,到底不好!”
林虎立刻將自己的手背過去,不叫初如雪看見。
初如雪這時眉頭一蹙:“這不是金瘡藥,不過是些防感染的藥,這幾日天氣變化,總要注意些的。”
聽初如雪說不是金瘡藥,林虎稍稍鬆口氣,又看初如雪那樣子似乎要生氣,便將自己那滴血的手伸過去。
林虎注意到初如雪的手十分白皙細膩,又柔若無骨,像仙子的玉手一樣。反觀自己那手,滿手老繭,還帶著些黑。在快接觸初如雪的手的時候,林虎又迅速將手抽回去,在前襟上使勁蹭幾下,才重又伸出去。
初如雪笑笑,認真地給他的傷口用鹽水清洗了,才撒了藥粉。
那傷口並不淺,直直一條兩寸長的口子。在塗抹了藥粉之後,很快便停止了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