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深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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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嘉二十五年冬

    初如雪知道,這一箭,至少是要穿胸而過,而且已經避無可避了。

    於是閉上眼,靜待死亡。

    突然,初如雪感到自己似乎被什麽強有力的物體猛地撞一下。她便騎馬不穩,從馬上跌落。

    在落馬的一瞬,初如雪感到肩頭一陣劇痛。跌落在地上,初如雪被迫在雪地上翻滾幾下。

    隻是在這過程中,她似乎一直被保護著。

    停下時,初如雪慢慢睜開眼,便看見一個熟悉的麵孔,那張揚的麵容在自己眼前微笑著。

    初如雪這才發現,鍾離啻被壓在身下,卻仍舊緊緊抱著她。

    “你……”

    初如雪這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似乎很少有詞窮的時候,但是對著鍾離啻,卻總是被堵得麵紅耳赤。

    想起身,稍稍一動,肩頭使力便疼得厲害。

    “我來晚了!”

    那帶著極度歉意和自責的話,從鍾離啻口中流出。鍾離啻仍舊緊抱著初如雪不鬆手,慢慢坐起來。

    初如雪這時稍稍轉頭,卻看見鍾離啻的胳膊在流血。

    那隻箭從初如雪肩頭穿過去,箭頭穿入鍾離啻緊抱著她的那隻胳膊。但是鍾離啻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疼痛,仿佛那箭沒有傷到他。

    “你別動!”

    初如雪看著鍾離啻在起身的時候,那傷口的血流得更加急促。

    她想拿出帕子按住那傷口,但是兩人似乎貼得太緊,她根本無法取出任何東西來。

    而且那穿過身體的箭在她每動一下便扯地痛上幾分。

    鍾離啻將那隻完好的手臂繞到初如雪身後,輕輕握住那隻箭,用力將自己的胳膊從那箭上拔出。

    初如雪覺得疼,那傷口似乎因為被牽扯到了,連著整個人從那受傷的肩膀,到胸腔,都悶悶地疼痛起來。

    “你……”

    “對不起!”鍾離啻臉上立刻變得蒼白起來,卻還是看著她,用那隻完好的手抱住她,“是我讓你身陷險境。”

    北疆的風很大,吹著的時候,還帶著或多或少的明霜或者顆粒狀的雪花。

    初如雪卻在這風霜裏,備鍾離啻小心嗬護著,便是他和她都受了傷,他也選擇讓自己傷得更深,來保全她。

    容虹的援兵最終還是到了。

    紮哈台原本看著那女子,誌在必得。他原並不想射殺她,隻想著那一箭射穿了她的琵琶骨,那就方便多了。

    隻是他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黑衣男子,直直便撞上那女子,將她撞下馬去。

    紮哈台不知道那男子這一撞,那女子有沒有被傷到。不過似乎現在也不是應該關心這些事情的時候,因為這些中原人的援兵到了,而且逐漸對他們形成包圍之勢,那麽他們就不得不走了。

    畢竟為了一個女人,實在不值得。

    胡奴退卻的時候,北疆的士兵歡呼雀躍。

    這一仗,胡奴本來誌在必得,卻備鍾離啻就這麽攪和了。

    隻是鍾離啻現在並不怎麽關心那些胡奴對他的評價。他看著那箭頭從初如雪的肩膀上取出,然後被丟在水盆裏,染紅了半盆清水。

    那傷口穿過肩膀,而且箭頭粗大,要養好自然是需要好一段時間了。

    鍾離啻坐在床邊,一隻手臂被吊起來,有些不方便。看著初如雪幾乎沒有血色的麵容,鍾離啻帶著深深的自責。

    戰爭,總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如果他當初規劃好築陵和容虹的兵力,就不會出現如今這樣的局麵了。

    初如雪為此受傷,到底是他鍾離啻思慮不周的責任。

    他怎麽可以讓她身陷如此險地?

    日夜兼程的結果,竟然是她重傷!

    “王爺?”

    鍾離啻不知在那裏坐了多久,才聽見有人似乎在叫他,於是轉頭。

    “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咱們這些日子多虧了家主,在危機關頭帶領大家堅持到底,才等到了您回來!”

    林虎最在門外徘徊了許久,終於還是進來了。這話自然是肺腑之言。

    如果鍾離啻這次沒有及時趕到,那麽後果便不堪設想。

    築陵是玉界山的門戶,若築陵失守,北疆的格局便會變化,鍾離啻曾經計劃的兩路圍剿也將成為空談。

    現在他雖然及時趕到,但初如雪卻為了守住築陵而受了這麽重的傷。這樣深的傷口,又是寒冬臘月,傷口並不那麽容易愈合。

    對這些,鍾離啻心裏是深深的自責,自責之外,鍾離啻也感受到了自己身在北疆的責任。

    如果說之前是北疆的這些大族在為了北疆的權勢爭鬥,北疆的責任,仍舊還在北疆這些大族身上,那麽如今,這副擔子,便真正壓在了他鍾離啻的肩上。

    不管曾經的鍾離啻有多幼稚,如今卻是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因為身邊的人,因為愛與責任,真正使鍾離啻成長起來,從懵懂無知的少年,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人。

    麵對林虎,鍾離啻坦誠道:“這次是本王錯了,對北疆的形勢沒有把握好。出了這樣的事情,是我鍾離啻愧對北疆。”

    林虎聽他這話倒是十分意外,他本來是想說鍾離啻這次趕到築陵實在太及時了,不然他們這些人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卻是沒想到鍾離啻就這麽大方坦然地承認是自己做錯了,倒叫林虎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局促地搓幾下手:“王爺哪裏話,北疆有今日的局麵,到底是王爺的功勞。”

    自然,這話不假。若是沒有鍾離啻,北疆怎麽可能拿到與胡奴談判的權力!鍾離啻在北疆的功勞,任是誰都不可能抹去的!

    這時,明月從門外進入,看著鍾離啻,點頭道:“王爺安好,家主的藥好了,大夫吩咐了要立刻喝了這藥的。”

    這意思自然是要鍾離啻這現在隻要一隻手的家夥稍微讓一下,別擋著她了。

    但是鍾離啻似乎沒這種自覺,他將那吊著手臂的手巾解開,扔到桌子上,站起來,用那隻好手臂從後背將初如雪輕輕抱起,背後墊幾個軟枕,從明月手裏接過那藥。

    明月自然不能不給,畢竟這時候初如雪還在昏迷,總不能為了誰喂藥這件小事和眼前這個權傾北疆的王爺吵起來!

    何況明月知道,在這人麵前,任是誰都占不到什麽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