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所謂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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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嘉二十六年初

    初如雪並不是愛管閑事的,隻是如今這事情到底是她引起的,若果然這麽走了,這婦人孩子到底無辜。

    雖然這孩子請她到家裏來,心思也未必純良,隻是到底不壞,無非是在自己的朋友麵前炫耀炫耀自家的客人,她覺得也可以接受。

    隻是那婦人許久才從方才的震驚中回神,有些不清不楚。

    “原是小婦人請看了貴人,還請大人不要責怪。”

    倒是知道怎麽說話才有利。初如雪看那婦人不卑不亢地,倒是比那嚇出一身冷汗來的縣令要好上許多。

    “婦人的飯菜很好。”

    初如雪沒有說責怪不責怪的話,這對她來說不重要。

    她來西南,並不是來看這裏的風土人情,客家習俗。

    她是來找希望的。

    馬場的夜裏有些涼,那柳曲氏見初如雪身上涼薄,便把家裏的一床新棉的被褥拿給初如雪,又熏了香,屋裏立時便暖烘烘了。

    團子趴在新的棉褥上,隔著襪子咬初如雪的腳,被懲罰似的在腦袋上拍了一下,於是竄到初如雪麵前來,又來抓她散落在身子周圍的長發。

    初如雪手裏拿著本佛經,一頁一頁地翻著因這些日子都在趕路,沒有怎麽打理過,這日並不是休沐的日子,初如雪還是沐浴過了,又給團子洗的幹幹淨淨,這時頭發還沒有幹,便坐在床上看看書。

    這樣的日子,若是在北疆,怕是不一會便會有一個黑影竄出來,帶著一股冷氣恬不知恥地跑過來,同她說些有用沒用的話。

    曾經有那麽幾次,叫初如雪覺得,她會這樣過一輩子。

    如今在蜀山的馬場,她才知什麽叫癡人說夢,什麽叫癡心妄想。

    團子玩得累了,便靠在初如雪身邊蜷著身子睡了,隻是那相貌並不怎麽雅觀,不一會便微張著口,吐出半截舌頭。凶狠的犬齒也露出半截。

    初如雪覺得好玩,便拿手指輕輕點一下團子的鼻子,幹的。

    團子在睡夢中用前爪拍一下初如雪的手,翻個身捂著眼睛繼續睡,隻是那小舌頭還是在外麵露著。

    看團子睡得這般香甜,初如雪也覺得有些困,於是將手裏的書放到床頭,悄悄躺在團子身邊。

    西南的夜,似乎比淵都要靜得多。

    鍾離啻躺在翊王府裏自己的房間裏,看著一本閑書。

    這是他第一次宿在這裏。不是為了旁的,隻是明日又要單獨見明嘉帝,這讓鍾離啻心裏有那麽幾分難受。

    甲子宴已經過去大半,各國該商談的也商談得差不多了。鍾離啻這次的去留明嘉帝卻還是沒有做出決斷來。

    因他未及弱冠,理論上是不能去西南任職的,隻是明嘉帝既然已經給了他未冠而王的先遇,那麽這時去西南,倒也沒有什麽不妥。

    鍾離啻看到父親對自己前途的擔憂,覺得有些不孝。

    隻是天家的事情,從來不是心裏想著什麽,便能是什麽。這一點,鍾離啻向來清楚,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情。

    卻不知道這時的初如雪在做什麽,這個時間,應該已經睡了的。她向來作息規律,無特殊情況不會改變。

    算算日子,初如雪這時應該到了北疆了,至少到了築陵。

    不知道鬼臉城的沙漠,有沒有被風雪掩蓋。鍾離啻前時忙於戰事,也沒有顧得上去看鬼臉城的雪域風貌。

    隻是以後,怕是再看不到了……

    翌日

    鍾離啻照例穿戴整齊,看著精神爽朗地到了皇宮。

    明嘉帝仍舊是前時的那般微笑:“朕的侄兒來了!來,叫朕看看,甲子宴這些日子有沒有稍稍吃胖些?”

    鍾離啻算不得是在吃食上了不得的人,何況那是甲子宴,胖是不可能的,怕還要再瘦幾斤。

    “這般盛大的宴會,本該胖上那麽幾斤。隻是父親說了,啻兒還在長個,還不到胖的年紀。”

    嗯,鍾離啻自認為找了個好借口,於是等明嘉帝的下文。

    明嘉帝看看鍾離啻,倒是笑笑:“嗯,啻兒還在長身體,更該多吃些。”

    這樣的關懷不是第一次,對鍾離啻來說,也算是駕輕就熟。明嘉帝說了許多有關吃食的話,若在平常人看來,似乎都是對晚輩無盡的關懷。

    這時,曲錦福進來:“皇上,王爺,安樂公主到了。”

    明嘉帝自然是要傳召。鍾離啻看曲錦福那樣子,大概猜得到了,於是也陪笑著。

    “皇上安好!”

    安樂公主對著明嘉帝行禮,又看一眼鍾離啻,皺眉:“你也來皇宮裏住了?”

    鍾離啻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驚得怔一怔,搖搖頭:“安樂公主說笑,本王有自己的府宅。”

    明嘉帝這時有些驚訝:“哦?看來公主和朕的侄兒,有些緣分?”

    安樂公主點頭,又搖頭:“見過一麵,倒談不上緣分。隻是他這個人,有些討厭。”

    明嘉帝看著安樂公主,咧嘴笑笑:“當著朕的麵說朕的侄兒討厭的,公主倒還是第一個。”

    鍾離啻這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他對明嘉帝的嚴肅,幾乎已經習慣了,隻是這個非敵非友的安樂公主,叫他有些無法防備。

    “看來是啻兒欺負公主了?”

    明嘉帝拿出家長的氣概,似乎要為安樂公主討個公道回來。

    隻是鍾離啻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裏叫這公主討厭了,他並沒有吃她胡奴的糧食,也沒有對這公主有什麽不敬之處啊!

    “欺負倒是也沒有,隻是他這個樣子,看著趾高氣揚地,叫人討厭了些。”

    這“趾高氣揚”,自然是在說那日鍾離啻因她笑話他大淵男子比他們胡人矮的回嘴了。怎麽,你能這麽說,那還不興旁人回嘴了?

    當著明嘉帝,鍾離啻隻能賠罪:“鍾離啻實在不知哪裏得罪了公主殿下,若果然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公主殿下海涵,鍾離啻這邊疆住慣了的野人,實在是又是分寸。”

    明嘉帝看一眼鍾離啻,又看一眼安樂公主,倒是笑笑:“朕原和公主的兄長商量過了,想做主給你們指婚的。如今看來,還是稍稍緩緩。公主來淵都不易,便多住些日子,也好了解了解大淵的風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