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春前圍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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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嘉二十六年初

    鍾離啻和宇文素戟自然算是閑聊,也算是那自家表兄消遣,盡管這在鍾離啻看來並不怎麽好。

    這些日子,鍾離啻的生活很平靜,明嘉帝召見他,也是問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或者問問他有沒有和安樂公主見麵之類的。

    對於鍾離啻和安樂公主,明嘉帝似乎給了一個比較寬鬆的環境,叫他們自己看。

    安樂公主聽說了落加藍去了聊山,便要追著去。血川一時惱怒,於是兄妹兩個便為這個吵起來了,最後聽說是血川王子把安樂公主關在屋裏,直過了幾日到底追不上了才作罷。

    甲子宴已經接近尾聲,這些人該吃的,該看的,該談的也基本定型,日後該怎樣,便是日後的事情了。

    鍾離啻原想著可能就這麽過完甲子宴,然後等明嘉帝最後的決定,卻沒有想到,自己似乎又遇到了件棘手的事情。

    因為正月快過了,春獵的日子也差不多了,明嘉帝特意辦了一次九國春獵。一時間,九國之人都聚在圍場,穿戴精幹的服飾,在接近春日的時候,看著頗精神爽朗。

    鍾離啻原本想稱病不去的,隻是宇文素戟這家夥非要比試出個高低來,於是便也出現在這裏。

    宇文素戟駕著馬到了鍾離啻身旁,道:“聽說胡人的馬術了得,看血川王子和他身邊的那些勇士,個個身量魁梧,果然是長在馬背上的!”

    鍾離啻看一眼血川,皺眉:“身量魁梧倒是不假,隻是不知道在淵都的馬場裏,能不能也做個先鋒。”

    宇文素戟拉著馬韁適應著冬末的空氣,活動活動,道:“好啊,那便看看咱們小王爺能不能拔得頭籌,射獵今早放出去的那隻雪山貂。”

    鍾離啻笑笑:“那便看看,這些優秀的雪山獵人,能不能找到那東西了。”

    明嘉帝看著這些年輕人,說了些祝語,便叫開始。

    於是九國之人便立刻蜂擁而出,有各自散開,尋找著那圍場的野物。

    鍾離啻仍舊喝宇文素戟在一起,兩個悠然地打著馬,四處看看。

    “王爺這樣和下官在一起閑逛,到底不好。若宗室拿的東西少了,回頭小心皇上責怪。”

    宇文素戟看鍾離啻這時候還在和自己閑聊,覺得奇怪,他這時候不是應該去找那雪山貂麽!

    鍾離啻聽著聲音,道:“噓!”

    於是拿出弓箭,向身側的方向射去。

    是隻不大的梅花鹿。跟著的衛兵很快便抬著下去了。

    宇文素戟遠遠看著那些人擺弄那東西,有些驚訝:“你怎麽聽到的?”

    鍾離啻笑笑:“我原以為是那貂,到了近處看見那些倒著的枯草地方有些大,便知不是,原想叫它走了便罷了,你方才說話,驚嚇到它了,咱們對麵的人似乎盯著這東西許久了,本王便想著幹脆拿了算了,倒也省得他們再惦記。”

    果然,宇文素戟看見對麵的高草叢裏似乎有人移動過的痕跡。

    於是這兩個便繼續各處尋著,轉了大半日,各自打了些無關緊要的獵物,眼看日已西斜,宇文素戟一時想放棄了。

    鍾離啻卻在這時下了馬,走到一棵樹下。宇文素戟便跟著下來看,便看到這樹下是那雪山貂的糞便,而且是剛拉了不久,還絲絲縷縷地冒著氣。

    鍾離啻於是立刻上馬,順著一段沒有路的方向追去,宇文素戟緊隨其後。

    鍾離啻確定,他剛才已經看到那東西了,隻是那麽一瞬,便跑了。

    這段樹並不多,隻有些古舊的鬆柏,軀幹大得嚇人。鍾離啻很巧妙地避開了那些鬆柏左右探出的枝丫,順著那小東西逃的方向去了。

    他看得見這東西了,毛色雪白,動作敏捷。

    追這樣的小東西,可比雪山玄豹之類的大家夥要耗費精力許多。貂向來狡猾,而且靈敏,便是再好的弓箭手,也很難把握一箭將其獵殺。

    鍾離啻順勢搭箭,一箭射出去,卻隻射中了那東西的腳,隻是離得近,鍾離啻那箭便射穿了那貂的腳,紮進冬日凍得僵硬的泥土裏。

    宇文素戟剛看見鍾離啻一箭出去,卻看見離他不遠處的一棵大柏樹裏,突然跳出個白色的人影,手裏拿著劍,便向鍾離啻的後背刺去。

    宇文素戟隻來得及說“小心”。眼見那人的劍要刺到鍾離啻了,卻見鍾離啻從馬上翻滾而下,抽出佩劍來抵抗。

    鍾離啻拿劍抵擋住了這人的進攻,於是後撤一步,才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這人,正是那日在春紅軒裏,和初如雪說話的人,也就是主相大人。

    “小王爺,許久不見,你的功夫又長進了!”主相這話,說得似乎與鍾離啻相熟一般。

    鍾離啻皺著眉,對主相的話表示不解。他原來並沒有真正認識過這位傳說中的主相大人,那麽他這時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主相看鍾離啻那一副懷疑的樣子,笑笑:“當初在冼縣,小王爺被胡人圍困近一月,最後出來時……哦,當時小王爺正昏迷,看來是對我沒什麽印象了。那那日在春紅軒,小王爺可是看清了?”

    顧晚燈故意提起那日,似乎別有用心。隻是稍稍咧嘴笑笑突然轉身對著宇文素戟道:“宇文公子要是再過來一步,你的朋友便要殞命於此。”

    宇文素戟這時立刻停住,站在原地看著這兩人。

    “你看著倒是個聰明的,”主相看著鍾離啻,便上前去,把那紮著那雪山貂的劍拔出來,並沒有花費多少氣力,順帶把那吱吱叫的小家夥也抓住了,隻是那東西腳上流了許多血,渾身在顫抖,“我原是想,你這樣的人,本不該留在她身邊。”

    鍾離啻看見他拿出一個小瓷瓶,去了蓋子,將那上麵的藥水滴在那貂的傷處,便立刻止血。

    “能陪著她的,本該是這世間,最強的男人。”

    鍾離啻自然知道,顧晚燈說的“她”是指誰,也自然能想得到,如今這世間,最強的男人,隻有他顧晚燈。

    通常情況下,這樣的話題,要是問“為什麽”,會顯得自己很傻。

    顧晚燈將那箭頭拔出,又給那貂撒了些其他藥粉,才道:“就像是你擁有這世間最好的碧玉,你也很懂得這玉,從紋理到材質,到通透。可你自己卻是個乞丐,根本連給它一個配得上的盒子都沒有,連藏都藏不了!被旁人發現了,便隻能眼睜睜看著玉被搶,被蹂躪,被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