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雲變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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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三十一年夏
鍾離啻和初如雪回到淵都是四月十七日,原定二十日的登基大典,也因為沐靳的事情被延遲。
鍾離啻原同淵都打好招呼,事情到底還沒有傳揚出去,這時候改了時間,也算不得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隻是這一拖,便要靜心處理沐靳的事情了。
唐家的人在這件事情上,完全估量錯了鍾離啻的實力,他們以為,鍾離啻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唐家怎樣,至少不會在他即將登上大典時,同唐家翻臉。
可是他們都估量錯了。
落氏君染重新開張,落加藍去揚州談生意,利用落家的資金優勢,打壓了一大批唐家的商號,唐家在這件事情上,一開始便處於一種被動狀態。
後來鍾離啻又派出杜竭誠去了聊山,同唐家家主唐義取證,唐家被封,沐靳的死,也終於被揭開了。
唐家妄想加害初如雪,誤殺沐靳。
這事情查出來,到了世人麵前時,已經到了五月初。
沐靳的屍體,在地窖裏藏了許久,終於在五月初,以帝王的身份,在特製的棺木裏,運往淵都。
這棺木下層有一層隔水層,初如雪便叫人以冰填在下麵,防止腐壞。
五月中旬,沐靳回到淵都,鍾離啻下令,以帝王葬,葬於淵陵,在明嘉帝之後,為末帝。成為大淵王朝最後一任帝王。
與沐靳的屍體一起回來的,便是前朝明嘉帝的義女,落墜紅。
她原被沐靳帶到金陵,卻是一直軟禁起來的,為的大抵是牽製落氏君染和落加藍。如今沐靳身死的事情被揭穿,落氏君染重新上位,成為鍾離啻身邊最受寵的家族,那麽這些人,便再是不敢扣著落墜紅了。
沐靳下葬當日,初如雪卻沒有出現,她一個人坐在小院裏,手裏拿著本鋼拓的書,似乎在認真地讀。
兩個孩子卻是全都去了。
尋兒和月兒,雖是知道舅舅對母親不好,可是他們也知道,舅舅死了。
平心而論,沐靳對這兩個孩子,算是不錯的,平日裏有什麽吃的喝的,也都給了他們還常帶他們出去玩。孩子們有什麽病痛也大都是沐靳解決的。
所以兩個孩子並沒有對沐靳產生怎樣的積怨,沐靳死了,他們到底也是傷心的。
三日大喪之後,兩個孩子從陵園回來,眼睛都腫著。
大抵雙生子都有些共同的地方吧,兩個孩子看見初如雪,全都衝上去,各自抱著初如雪的一隻胳膊:“娘親,舅舅死了!”
初如雪聽見了,木然地點點頭:“嗯,娘親知道。”
她是早就知道沐靳不在了。尋兒也大抵知道,隻是如今沐靳下葬了,尋兒才察覺出來,舅舅大抵是再也回不來了。
初如雪對生離死別這樣的事情,大抵是看淡的。
就像明嘉帝死了,她並沒有多傷心一般,大抵沐靳死了,她也不覺得自己能有多傷心。
隻是午夜夢回,她常常夢見沐靳死前,拚命地抱著她,護著她。
初如雪不覺得自己有多溫良,她睡夢驚醒時,看見鍾離啻在身邊,似乎心裏安穩了一些。
這一夜,她又做夢了,隻是她夢見了沐靳,渾身是血地,帶著枷鎖,往一座橋上走,那橋的盡頭,便是淵皇宮。
沐靳衝她笑,說:“你且回去吧。以後便看不到了!”
初如雪看見沐靳的樣子突然扭曲,變成了一個凶神惡煞的模樣,張著血盆大口,似乎是要吞噬什麽。
初如雪驚醒,大口喘氣。
鍾離啻見她冷汗涔涔,又呼吸困難,便知她做了噩夢。
她這麽些年來,甚少在他身邊時,還做噩夢的。
她平日裏是常夢靨,可是若是有他在,她大都是能安睡的。
如今他就在她身邊,她卻是被噩夢堵著,覺得難受。
初如雪抱著鍾離啻,輕聲道:“鍾離啻,我覺得難受!”
鍾離啻知道,沐靳的死,給她的打擊有些大了。
“若是覺得難受,便在我懷裏,哭一會吧。老是憋在心裏,到底不好!”
鍾離啻知道,初如雪向來堅強,她不怎麽願意流淚的。可是在聽了鍾離啻的話之後,卻淚流如注。
聽著初如雪默默的哭泣,鍾離啻覺得心碎,覺得不能忍受,卻隻能默默地抱著她,給她幹淨的帕子,幫她拭淚。
初如雪哭著,過了許久,才漸漸聲音小了,睡意襲來,靠在鍾離啻身邊睡了。
鍾離啻看著她紅紅的眼睛,除了心疼,卻是什麽都不能做。
唐義被判斬首,唐家家財充公,唐家的人也被流放。可是這些,都不能緩解初如雪的哪怕一點點難過。
明嘉帝和沐靳都離開了她,離開了這世間。
她如今,真真正正地,隻剩下鍾離啻了。
在這樣爭搶的年代,能有這樣一個人,守著她,護著她,無條件地給她愛,叫初如雪覺得稍稍安心。
五月中,初如雪和鍾離啻再次商討登帝事宜,各將軍也與會,參與討論。
“若是要重建王朝,那便得另選朝稱,另立年號。”
初如雪知道,如今她和鍾離啻要建立的王朝,大抵是一窮二白的,連官員都沒有多少,除了國土上失了玉界山,他們沒有一點點優勢。
初如雪想想,道:“既然是新紀元,便想一個稍稍有些希望的名稱,叫朝臣們都心裏向著。”
鍾離啻點點頭,在初如雪的手心裏寫了一個字,道:“以此為名,可好?”
初如雪憑著鍾離啻的筆畫,判斷出來那個字之後,怔了一會,才笑笑:“若是這樣,九國之內,怕是都要與你為敵了!”
鍾離啻無所謂地搖搖頭:“若是他們果然想與我為敵,倒是省了我再去找借口了!”
眾將諸臣麵麵相覷,都各自好奇:“王爺這是起了什麽厲害的名字,能起這麽大的作用?”
鍾離啻笑笑,對初如雪道:“你便把這個字寫出來,叫大家看看怎樣。”
初如雪也不推辭,身後的婢子便立刻將筆遞給她。
初如雪的筆法如今更顯蒼勁,在歲月的磨礪下,帶著些厚重。
她手書一字:“旭”。
這一個字,叫眾臣怔了半日,卻都各自拍手:“好字!”
這並不是在誇初如雪字寫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