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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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榷,郭汜弄權,架空皇帝劉協,朝中文武,多有怨言。前有尚書丁管,於朝堂上,大罵董卓為賊,以手中象簡投擊董卓,而慘遭斬首,亂世真是一點不由人。
後有越騎校尉伍孚,暗藏短刃,刺殺董卓未遂,喋血朝門。丁管、伍孚慘遭殺害,後來董卓浮誅,西涼軍又監控了朝廷,但並未阻止朝中正義之臣反抗西涼軍的腳步。
張範便是此等忠義之臣。張範被李榷殺死,提醒了楊彪,西涼軍殘暴,對朝中文武多有提防,貿然動手,沒有成功可能,反倒會搭上自身性命。楊彪暗中結交正義之士,密謀對抗西涼軍,維護朝綱。
楊彪懂得,要想幹掉李榷,郭汜,必須得到軍隊的支持。西涼軍大部分別掌握在李榷,郭汜手中,楊彪無法獲得他們的支持,隻能暗中聯絡實力相對弱小的張濟、董承、楊奉等人,漢末大臣的無助可見一斑。
幾人密謀多次,卻始終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因為前段時間張範就是如此丟了性命,所以幾人都很謹慎,不見兔子不撒鷹,時機不對寧可不動,楊彪也無可奈何。
長安,未央宮。
這片宮殿建築群,足有後世北京紫禁城六倍之大。天子龍盤之所,本應錫羨垂光,景星慶雲。可是,如今的未央宮,毫無祥瑞之氣。
宮門緊閉,通廊幽深。似囚牢,偌大的囚牢,便是插翅變成鳥兒,也難以穿過這淒涼之地,逾越森嚴的宮牆。
當今皇上劉協,看著殿前空曠的廣場,那剛滿14歲的臉上,尚未褪去的稚氣中,夾雜著數曆淒風苦雨的滄桑。伏貴人拿著一件大氅走了過來。輕聲喚道,“陛下,起風了,今兒可能有雨,披件衣服吧。”
伏貴人,中散大夫伏完之女,一年多前,在當時的帝國之都洛陽,被選入後宮,後來遷都長安後成為貴人。伏貴人大劉協一歲,更像是大姐姐。
在這宛若囚牢的宮闕裏,小皇帝劉協,隻有在伏貴人這裏,才能尋求到一絲安慰。劉協輕輕摸摸伏貴人的手,眼眶中,淚光閃爍。做傀儡皇帝的苦,誰人能知?
“陛下……”伏貴人不敢多說話,喚了一聲,悄悄以目示意。貼身的宦官,多是西涼軍的爪牙,劉協的言行舉止,都會報給李榷,郭汜。
一不留心,就會引來滅頂之災!皇上,也無法幸免!劉協的前任皇帝,長他幾歲的劉辨,登基稱帝不過百多天,便在董卓為首的西涼軍逼迫下退位,將皇位讓給劉協。
而被廢黜為弘農王的劉辨,終究還是沒能逃過一劫被逼飲下毒酒,鴆殺而亡。那時的劉協,不滿十歲,還是個不更事的孩童。僅僅幾年多時間,劉協便經曆了常人幾十年的風雨。
可是,這個孱弱的小皇帝能做的,隻有背地裏啜泣。在心裏抱怨,不該生於帝王之家。他沒能力和西涼軍對抗,但是,他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長安。逃離這囚牢般的未央宮。無聲的歎息……
袁熙帶著眾人回到營中,他揭開大帳簾幕,看到呆坐在榻上的步練師。
步練師瑩潔如玉的俏臉上還掛著淚痕。失去一生最寶貴的東西,從一個少女變成女人,她這幾天裏渾渾噩噩,連袁熙進到大帳都不知,也許知道也無可奈何吧。
袁熙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想輕撫那皎潔的臉頰,但觸碰到那雙眸子時,手在半途中停下來,遲疑問道,“你,怎麽樣了?”
步練師回過神來,身子顫抖了下,立即站起身來,她逃避著袁熙的目光一邊急匆匆地走出營帳,一邊說道“對不起,公子,奴婢這就給公子端水來洗漱。”
“等等!”袁熙急忙說道,“這幾日委屈你了,今後我會好好待你的。”
步練師臉上看不出什麽神色,她淡然說道“奴婢隻是還公子恩義罷了,既然委身為婢,這一切都是公子的,談何索求?”
說完她又急著要走出去。
袁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皺眉說道,“你……”他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什麽,隻是點點頭並放開手。
腳步聲起,剛好郭嘉鑽進帳中,他回頭看了看走出去的步練師,壞笑道“公子學起高祖來了,當真豔福不淺,隻是莫要聲張,引起下麵的非議就不好了。”
袁熙也隻笑笑,道也不甚在意,有些事心中明白就行不需說出來,於是問道,“好你個郭奉孝,你不歇息去,來我這幹嘛?”
“是這樣,袁公遣人送來酒食,打算犒勞大軍,請公子你過去主持。”
“派誰送來了,逢紀還是許攸?”袁熙一愣隨即問道。
“陳琳,陳孔璋!”
“建安七子?”袁熙來了興趣,揮手說道,“快去迎接他吧!”這可是以後自己可能用到的搖尾係統,也就是所謂的筆杆子。
袁熙帶著郭嘉還有許褚等護衛,來到營地前親自迎接,而陳琳也正指揮著兵卒民夫,將物資卸下車。
袁熙看去,陳琳年約四十,一縷長須一身長袍,當真有幾分瀟灑的文人風範,於是上前拱手說道,“陳孔璋先生?”
陳琳拱手笑了笑“二公子,當年咱們在洛陽見過,那時你還小吧,可能不記得囉。”
袁熙不敢托大,讓兵卒協助將陳琳送來的酒肉分發下去,並將陳琳迎進大帳,接著小心問道,“孔璋先生,您是什麽時候,應征為父親幕僚的?”
“一言難盡啊。”陳琳直歎氣,“當時我也在大將軍府上為客,洛陽大亂那會跟著一夥商旅逃難,這兩年來輾轉河東、並州、冀州,直到去歲末來到鄴城。我與袁公有舊,他聽聞我來到冀州,就征辟我為軍中主薄文書了。”
袁熙不論是前生今世,都拜讀過他的詩文。他對陳琳的文采還是欽佩的,於是順著說道,“記得當年先生在洛陽講學時,我也去旁聽。隻可惜現今我軍務在身,不能跟先生求教學問呐。”
“公子太過謙遜了。”陳琳撫須微笑,謙遜說道,“公子才名不遜於在下,我們兩人隻能說切磋,說求教就折殺在下了。”
麵對聲威赫赫的袁家二公子袁熙,陳琳他可不敢托大,這不是諂媚,這是一種識時務。
袁熙從旁邊取來一方硯台,指著說道,“齊魯是文昌鼎盛的禮儀之地,有機會先生不妨來暢遊一番,這是青州產的魯硯,據說當年孔聖人也極為推崇。我跟先生是為文友,以此相送豈不斯文?”
“果然是古樸雅致的硯台。”陳琳道也不客氣,接過說道,“多謝公子雅贈了。”
袁熙笑著讓兵卒端上酒食,並叫上郭嘉、顧雍作陪。他投其所好,借機跟陳琳聊起歌賦詩文。這一場長談下來,通過不斷示好,將自己與陳琳的距離拉近不少。
看著有幾分醉意的陳琳,袁熙給郭嘉遞了個眼色。郭嘉會意,看似無意地問道“陳先生,在下聽說有不少人,對我們二公子心懷不滿,進而對袁公搬弄是非,您執掌文書,不知可有此事?”
陳琳搖搖頭,故作歎息道,“按理這文書機要,我是不該說的。但我跟顯奕你意氣相投,不妨透露一二,好讓你不要給別人算計了。隻是不知你所指哪件事?”
袁熙親自給陳琳斟上酒,輕聲問道“我聽父親說有人給他上書,提議立下世子?”
“此事你也知道?”陳琳有些驚訝,“看來二公子你身在青州,但在這邊的耳目還聽靈通的嘛。是辛評牽頭提過這事,而袁公麵上壓下,卻傳書給各個將領、文吏征詢此事。”
袁熙心中一跳,故作鎮定問道“有哪些人是讚許擁立我大哥的?”
“不瞞公子,這郭圖、辛評是力挺大公子了,可這其他人嘛……”陳琳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荀家那位支支吾吾,沮授、田豐兩位也上書說,樹無根基不立,此舉可安定軍心民心。還說當遵循立嫡長的古法禮製,推舉大公子為世子呢,公子得當心了。”
顧雍心中暗驚,但以他的身份實在不好說什麽,隻是靜坐一旁。郭嘉眯眼微笑,仿佛一切在他預料之中。
袁熙心中陰沉,他雖然知道沮授、田豐兩個是袁紹的耿直忠貞之臣,他們可能不會謀私利,而一心為袁紹的大業著想,這樣為了安定冀州內部,避免禍起蕭牆,田豐沮授兩人這樣做也並不出奇。
就像魏征勸說李淵,扶持太子以分李世民之權勢一樣,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時,袁熙體會到了太宗皇帝李世民,當時的那種心境。
袁熙臉色不變,接著問道“我在父親那裏沒有看到郭圖,不知他現在何處?”
“公子你不知,郭圖被派去了三郡烏桓之地,聯絡胡人夾擊公孫瓚。”
郭嘉哦了一聲,對袁紹的布局,有了個全盤的了解。袁熙看天色很晚,就讓顧雍備下營帳,留下陳琳過夜。
“田豐,田豐。”袁熙念叨道“好一個忠直之臣呐!好一個魏征。”
“田先生所做是為了袁公和冀州的大局安穩,並不一定是針對主公你。”郭嘉安慰道。
“田豐是怎麽樣的人我何嚐不知?”袁熙淡笑道,但下一刻他狠狠地將酒爵扔掉推到案幾,大怒咆哮道“我本以為共同經曆過那麽多事,他即便不能成為我的心腹,也該保持不聞不問的中立,想不到他,想不到……”
袁熙有種給背叛的感覺,就如同李世民善待李靖,善待李世績,和他們同生死但是最後他們卻保持了中立,但中立就是背叛,原本以為唾手可得的繼承人位子,也變得動搖起來。
他崛起得越快,也就將袁譚等人逼得越急,而且袁譚占據著,嫡長這個極有利的身份。如果冀州高層文吏大多力挺袁譚,逼袁紹表態,那袁譚還真有上位的可能。
“公子你何需著急,這天下跟冀州也好比一盤盤的棋局,一步兩步是不能決勝的,況且公子還占據著優勢呢。”郭嘉勸導道“即便袁譚上了位,咱們落了下風,隻要把握住一樣東西,最終獲勝的還是公子。”
“何物,兵權嗎?”
“公子說對一半。”郭嘉笑了笑,“人心!袁公的心,與軍中諸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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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中軍幕府。
在高陽中軍的一幹文武紛紛魚貫而入,袁熙也跟著他們進去,並且不斷打著招呼。
剛好沮授也走在袁熙旁邊,袁熙點頭拱手示意說道,“沮先生,元皓先生一直托付我給您問好,不想直到今個才有機會。”
“二公子跟元皓在青州幹得不錯呀,我也正後悔當初沒能跟元皓對調,好建立如此功業啊。”沮授打著官腔說道。
“先生,您對這次設計劉虞,攻伐公孫瓚的事怎麽看?”袁熙試探問道。
“唉,是誰告訴公子你,我們設計劉虞去驅逐公孫瓚的?”沮授停了下來,頓了頓說道,“不管哪方勝出,哪方失敗,都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關鍵是能從中擊退公孫瓚,好回師魏郡,畢竟鄴城乃我軍之根本。”
“我想為父親解憂,立下這攻打公孫瓚的大功,先生可能教我否?”袁熙再次試探道。他要知道沮授會不會為了保住冀州高層的安定,而給他亂支招,加害於他。
沮授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兵將的調遣安排還沒商定呢,那時公子隻要奮勇作戰就可。”
袁熙心中失望,沮授看似不偏不倚,實則其作為已是站在袁譚一方。現在袁熙明白楊廣為何憎恨高穎,以及李世民為何討厭魏征了。
說著說著兩人就來到幕府大堂。逢紀、許攸、陳琳、崔琰,淳於瓊、高覽、韓猛、蔣奇等人也一並分坐兩邊。
“諸位!”袁紹神色帶有許些得意道“逢紀先生已經在薊縣,那裏安排妥當,劉伯安過幾日就會發兵,圍剿公孫瓚位於薊縣旁的老巢。諸位瞧瞧該怎麽策應呐?”
“主公!”逢紀立馬答道“在下去聯絡劉伯安時,他並沒有說允許我軍開進幽州。”
底下眾人議論紛紛,淳於瓊怒道“這個劉虞,咱們也是幫他驅逐公孫瓚,這個惦記著他地盤的強敵嘛!他倒好,懷疑咱們要趁機對他動手!”
“我軍坐山觀虎鬥也沒什麽,就怕劉虞敵不過公孫瓚。”沮授擔憂道,“劉虞處事慈弱寡斷,幽州兵又沒有經曆戰陣,一旦交鋒怕要吃虧的。”
袁紹看看眾人,正想說什麽,但跑進來的傳令官打斷他的話語。
“報!探子來報,劉虞已於昨日調兵圍攻公孫瓚駐守的土城。”
眾人大驚,想不到劉虞竟然會提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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