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墜入地獄的流星 第六十四章 無用之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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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仙洗劍錄!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一日全城百姓都在議論紛紛,城守府終於從狐妖案裏緩過氣來,將要重新接手城防事宜。
李正氣緊了緊身上的官服,又將脖頸處的皮毛裹了裹。
“天氣冷得好快啊,今年的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被凍死在風雪中?”
抓起桌子上的雁翎刀,又看了看牆上高高掛著的那把空心的環刀。
看著偌大一柄空心刀,竟然被冷風吹得飄來蕩去,還發出咚咚地悶響聲。
他抬起頭來,笑得無可奈何
“我李正氣還有過那麽無知的歲月,也算是個汙點了吧。”
府衙作為城守府直屬衙門,雖然換防本身跟他們挨不著邊,但是象征性的配合著添些威勢,還是要做的。
所以這天一大早,府衙上上下下二十來號人,就聚集在了一起。
老爺霍英雄前天就失蹤了,也沒交待什麽,估摸著大概就是跟著三皇子去軍部做交接了。
所以就輪到他們要去做另外一樁事。
三皇子那邊所謂的城防交接,以霍家兩兄弟眾所周知的關係來看,十有八九就是去削麵皮的。
不過好歹三皇子在場,應該打不起來。
想到這兒,李正氣也覺得好笑。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這個原本的一個紈絝子弟,竟然也開始關心起這些大人物之間勾心鬥角的博弈來了?
搖了搖頭,將這些思緒撇開,他打開房門,看著外麵哈哈喝氣的一幹人等,道
“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出發,我在前頭開道,老朱你後麵帶隊,老林你帶四個人策應,聽明白麽?”
所有人都學了新的切口,聞言一起大喊
“清楚明白!”
大隊人馬魚貫而出,從府衙到禁事局路程倒是不遠。
可是官僚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明白。
明明很簡單就可以做出的選擇。
要麽他們去禁事局將人接了回返,要麽禁事局直接將人送到府衙,多輕鬆?多簡單?
可世事不是簡單而論的。
府衙大張旗鼓去接人,丟的是三皇子的臉。
而若是禁事局將人送到府衙門口,大司禁論級別還高上一級呢。
所以直接經手的捕神李洪義照顧雙方顏麵,選了當中的通衢大道,青龍大街,作為人犯移交的中轉之所。
“惡心的官僚!啊呸!”
老朱跟在身後一臉的煩躁。
他一大早還沒睡醒,就要操持著一幹兄弟,去青龍大街將陣仗布好,免得那裏聚集圍觀百姓過多,到時候誤了正事。
從府衙出發,眾人皆是步行。
捕快隊伍不同於禁事局官員或者護衛軍士,都是不配給馬匹的,哪有捕快騎著馬跑來跑去去辦案的?
所以被叫做巡街狗,自有來處。
朱班頭看了眼隊伍的最後方,城守護軍裏麵抽了兩個巡城大隊,統共四十號人,不緊不慢地跟著。
“頭兒,你說至於麽,黃小子那婆娘咱不是沒見過,就那麽個女子,能有多少威脅,至於弄那麽多人來麽?”
李正氣聞言也撇了一眼那些跟班,那是老爺特意打了招呼地,昨晚就過來駐崗了。
為了保密或者臉麵起見,都穿了府衙的青衣,對外自然就說是府衙自備的。
“你少去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上頭怎麽安排,咱們怎麽做,誰知道黃小子的婆娘化妖之後是個什麽模樣?”
正說著話,前麵青龍大街的口子遙遙在望。
今天城防交接,街麵上處於三不管狀態,那些做買賣的都是機靈人,這一看,街道兩邊多了好些個小攤小販。
前麵有個做早點粥的,推著個大湯鍋,還在嘶嘶冒著熱氣,顯然下麵埋了碳火。
幾個路過的百姓就在旁邊端著碗,抓了幾顆鹽巴,丟進粥裏,吸溜吸溜的邊喝邊吹氣。
在一旁還有個做蒸糕的,跟著賣粥的一起在吆喝
“好喝的米漿子,好吃的白米糕,還有免費的鹹菜~誒,走過路過,都來嚐一嚐啊~”
一大早出門,都是癟著肚子來的,這熱氣騰騰的鹹粥,看的人口水咕嚕咕嚕往外掉。
別說府衙這班捕快不敬業,這年頭誰餓著肚皮幹活?又不是紀律嚴明的打仗部隊?
就連後麵護軍的隊長,也拍馬上來,跟李正氣打了個招呼
“時間還早,咱們要不都來一碗,這天也忒冷。”
李正氣無所謂,他倒是沒興趣吃飯,隻是隱約覺得今天似乎過於熱鬧了,還是一大早。
但眾人都被吊起了胃口,遠遠的一些小攤販看到這邊軍爺一大隊人都停了下來在買粥,也都急忙趕著小車圍了過來。
於是一群小推車前前後後跑了一圈,幾乎每個人都分到了一碗粥,一個糕,要麽一個餅,還有些鹹菜。
吃飽喝足,李正氣早已等得不耐煩,丟了些銀錢出去,左右招呼
“好了,都閃開,我們走,別誤了正事!”
見他高高舉起了沒出鞘的雁翎刀,周圍小車鍋碗瓢盆叮呤咣啷亂響,都推著向兩邊跑。
一個跑的太急的,還落了根長勺在路中間。
李正氣無奈,大概估摸了一下那根勺子的重量,上前雁翎刀一挑。
那根勺子穩穩當當飛過人群,卻沒有丟在那人的車板子上,反而將那人砸了個趔趄。
李正氣眼神一眯,感覺到了些什麽,卻一時想不明白。
大隊人馬再次開拔,這一次過程很順利,大家夥很快來到了青龍大街中段。
護軍左右排了三列,將囚車護在中間,又兩邊驅趕著看熱鬧的人群。
遠遠地,禁事局紅黑二色的服裝分外的醒目,也是官員帶頭,一對護軍在後麵跟隨。
不同的是,禁事局幾乎人人騎馬,兩相一較,府衙這邊就弱了些氣勢。
“娘的,就說咱們應該去借馬的,這不是丟臉丟大了!”
朱班頭就很不爽,看著遠遠的高頭大馬踢踢踏踏慢騰騰往這邊挪動,他就更不爽了。
“憑什麽他們不來操持現場,非得咱們緊趕慢趕先來一步,老爺這個臉,還是沒撐住啊!”
旁邊又是那個圓臉的夥計,湊上來道
“老大,那領頭的不就是捕神大人嘛,自己人呀,這臉麵還能丟到哪兒去,總不能害咱們來著。”
李正氣張目遠眺,也看到了李洪義本人。
他一身禁事局黑底紅邊的官服在身,佩刀在腰間一晃一晃,須發鬢毛整整齊齊,一臉的肅穆。
李正氣有些好笑
“大哥這是轉性子了?還是禁事局特別養人呢,這外型捯飭地像模像樣,看起來倒是完全沒了往常的邋遢像。
多日不見,也不知道大哥如今在禁事局混得如何呢?嗬嗬,想來應該是挺難的吧。
想當年在府衙,兄弟都不親近與他,倒是個個都敬他為人,卻煩他做派。”
他回頭看了眼手下,都湊了朱班頭一塊兒,在那竊竊私語。
除了這個一起混過來的老朱,沒人敢上來跟他這個捕頭說些閑話。
他就自嘲地笑了笑
“人總要活成自己討厭的模樣,不是嗎?”
見李洪義那張老臉快要到了麵前,他快走兩步,迎了上去,抱拳道
“大哥來了啊。”
情真意切,發自肺腑,多日不見,想起當時酒後豪言,確實是甚為想念了。
“嗯,府衙捕頭李正氣,多日不見了,幸會,幸會!”
李洪義不鹹不淡地回了兩句,又指了指身後
“人犯已然帶到,多言無益,恐生事端,這便開始吧!”
李正氣一臉的愕然,他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李洪義。
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近,半句話嫌多的樣子。
好在,他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李正氣。
換做以前的地痞混子,遇到這樣的狀況,就算不是翻臉大罵,也早就在心裏將李洪義打成了死狗。
但他現在已經是新的捕頭,新的李正氣。
所以他愕然地看了一眼,便沉默著點點頭,又招呼後麵的隊長,派人去將囚車去推過來來。
李洪義倒是刮目相看,他有些羨慕地看著這個昔日的同僚,他以前所不知道的兄弟。
青國的將來麽?
果然平哥兒說的對,這世界離了誰都能轉。
他有些自嘲,也有些欣慰,突發狀況下的臨場應變方能知曉一個人的真實麵目。
而李正氣已經完完全全換了一個人。
“卻不知道,他等下會是怎麽個應對呢?”
他有些好奇,又有些惡趣味地想到。
很快,囚車推上前來,依然是精鐵鑄就的框架,比當日從刑部接人那一架大了足有一倍,四匹馬當先拉著。
特別的是整個囚車圍著厚厚的帷幕,看不清裏麵的模樣。
李正氣眉頭一皺,看向捕神,問道
“這是何意?”
捕神還是一臉的冷漠
“王爺和大司禁打官司,那是他們的事,咱們下麵做事的,難道還能湊上去打王爺的臉?
再說了,招搖過市,拉著遊街,那是罪大惡極之輩的下場。
但是裏麵那幾個人,根底大家都心知肚明,萬事還沒定論,怎麽能落井下石?”
李正氣眼睛一眯,聽出了言下之意。
於是他左右招呼一聲,那張帷幕被撩了起來。
裏麵霍元龍三人分坐了三個角落,將抱著妻子的黃尚文圍在中間。
忽然照下的天光,將裏麵幾個人齊齊晃了眼。都拿手去遮擋。
李正氣和雙方的隊長核對了人犯身份,交接了文書。便算是正式移交了。
兩邊的隊長互相行了個軍禮,正待離開。
忽然遠處西城方向跑來一群人,大冬天裏,卻都光著膀子,全身熱氣騰騰。
前麵一個領頭和一個副官交錯著的喊著號子
“千錘百煉!千錘百煉!”
“所向披靡!所向披靡!”
後麵一群兵跟著喊
“超越極限,勇往直前!”
現場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軍部莫名其妙來了這麽一手,還不知道後麵要玩什麽把戲。
那些軍漢幾十號人,見到道路中段圍了一群官差加護軍,便將原本的四列陣型並成了一列,隊伍一下拉得老長,從他們身邊擦身跑過。
所有人感覺莫名其妙,都麵麵相覷。
這些軍漢各個手無寸鐵,光著上身,看著也不像是來劫囚的。
李正氣鼻子尖,聞到了那些軍漢身上都有著濃烈的酒味。
“一大早喝成這樣?還出來拉練?”
他心頭閃過這麽一個念頭,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神一縮。
憑著多年的經驗,和跟著捕神李洪義見多識廣的過去,他猜到了這是個什麽局。
所以他身形晃了一晃,軟綿綿向一側倒去。
果然看到捕神也軟了下來,跟他趴在了一塊兒。
周圍一大片的護軍連同那些跑步的軍漢,全部癱軟在了地上。
隻剩下那些無人管束的馬匹,在打著響鼻原地踏步。
所有人看著兩個壯碩的黑衣人從天而降,打開了囚車,將裏麵幾人迅速接走。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耽擱。
李正氣倒在一邊,腦袋緊挨著捕神,低聲道
“究竟怎麽打算的?”
李洪義正有些失神,事情成了,後麵再接著,他也就該去做該做的事情了。
聽到兄弟的問話,他輕輕笑了一下
“怎麽,看出來了?”
“廢話啦,那賣粥的勺子,足有兩斤重,渾鐵打的,這是軍隊裏的菜勺。
粥裏麵是不是加了溫筋散,無色無味,一聞酒氣就倒,錯不了的。”
李洪義就依然還是輕輕地笑,他壓著聲音,笑得很是開懷,也有些傷感
“嗯,很好,很好,你已經是個真正的捕頭了。”
李正氣也頗有些得意,小聲埋怨
“幹嘛不事先招呼我一聲?那樣還能演得更像一些。”
李洪義原本應該有些感動。
可是如今地他,心中隻剩下無邊的絕望,和深深的自怨自艾。
早在來這裏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會將他從雲端拉到地上,再狠狠地釘入地底。
兄弟情他終於感受到了,很美妙,也很值得珍惜。
但是對於現在的他,一切都無所謂了。
所以他清清爽爽的吐了一口氣出來,看著那些白色的霧氣翻卷著四麵稀薄而去,淡淡地道
“明日申時,南城外迷途嶺,一個人來,我給你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