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然比區區泉水女神強得多，但若是成了眾所矢之，也會很不好受——要知道泉水女神已經在大陸上拋頭露麵一千多年了，她如今的地位相對穩固，被人們所接受，哪怕再進一步，也算是理所當然。

    可黑日殿下雖然是古老存在，如今的大陸上卻已經沒幾人能夠記得，突然冒出來的話，稍有不慎就會被圍攻——一位強大的神明需要領地和信徒，比起光靠自己篳路藍縷地一點點打拚，倒不如直接搶別人現成的來的要快，然而誰願意做被搶的那個呢？

    說不定有幾個害怕自身利益受損的神明直接會宣布殿下是邪神，並且串聯各國試圖發起聖戰。”

    說著，阿雅不屑地哼了一聲：“哼，在大地上沒有根基的話，就算是殿下也不願招惹眾怒。但若是有一個根基，恢複速度便能夠快十倍，到時候又有何懼？

    攻打邪神這些千年老對頭的時候都不出全力，難道對付殿下就能夠前仆後繼，無私犧牲自己麽？

    殿下隻要打殘一兩個，剩下的難道會拚著受創的風險為他人火中取栗？”

    真的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當年希特勒的野心路人皆知，但英法還是爭著搶著出賣小國利益視圖搞綏靖——哪怕明知道他吞並小國之後野心更大，也沒打算先發製人動手，而是能拖一點時間算一點，說不定就真的不打了呢？

    洛明歎了口氣：“或許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吧，不過，也有可能他們都犯了神經病，非要群起而攻之，前仆後繼。”

    “嗯？”阿雅不太明白他想要說什麽。

    然後，洛明開口道：“那樣的話，我若是太早暴露，豈不就是將殿下陷於危險之中了？就為了滿足我加冕的那點私欲？

    就連最普通的朋友，我都不會為了這種蠅頭小利而出賣，又何況殿下救了我的命？”

    阿雅長大了嘴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年輕人能夠抵禦功成名就的誘惑的都不多……洛明最近在勃蘭登好好出了幾次風頭，還找人專門宣揚他的名聲，雖然也有著好處在，但未嚐沒有虛榮心作祟的因素。

    而舉辦一場宏大的祭典，並且由神明下降，親自為他加冕，從此受命於天……這更是能夠讓自古以來的曆代英雄們都要為之心折的巨大誘惑。

    然而洛明在這麽巨大的誘惑麵前，也隻是迷茫了一瞬間而已。

    而後，他還接著說了下去：“請你幫我計算一下，我究竟要手握多少實力，掌管多大的領地，才能夠對黑日殿下形成足夠多的支持？

    或者，殿下是否能夠掩飾自己的部分實力，裝作是一個新誕生的小神，或者幹掉一個不起眼但是已經存在了很久了的小神取而代之？”

    最後半句中，慢慢的是燭光斧影，刀劍的森寒之氣滿溢其中……

    “所謂借殼上市，我當初也想過這個法子呢——找個機會幹掉一個不學無術又沒有多少人認識他的貴族之子，然後冒名頂替，哪怕是突然展現出才能，也很可能會被別人當做是藏拙許久後的一鳴驚人，或是庸碌少年在一次奇遇後找到了人生目標，奮發圖強。

    那麽殿下是否也可以這樣做呢？

    或者由阿雅你來？你不是自稱傳奇中的傳奇麽？殿下幹掉一個半神的話，你是否有能力暫時冒充那家夥？到時候我就先以你為信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將黑日殿下請出，而你是殿下的從神，豈不美哉？”

    洛明繼續冷靜，而又略微帶一點激動地分析著：“殿下也可以幹脆地來一次神兵天降，抓住聖戰的時機突然出現，並且在正邪兩方之間待價而沽……雖然對局勢的把握必須非常仔細，但我想殿下智深如海，應該沒有問題吧？

    再或者，降臨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隻和一個神有著利益衝突，不會波及別的任何神的利益，事實上形成一對一單挑的局麵。

    接著，以加入正道諸神聯盟，共同對外抗擊邪神這個籌碼，來換取諸神對單挑中的另外一方選擇放棄，這樣做又如何？”

    阿雅平常說話的時候，涉及到神明的時候，也並沒有太多的尊重，因為她對神明幾乎算是知根知底，一些小神對神明境界的了解都沒有她這個大圖書館深刻。

    但洛明還是嚇了她一跳。

    洛明並非單純在口氣上，在思路上，對神明也沒有什麽敬重。

    唯獨黑日殿下是一個例外——但黑日殿下是因為身為他的救命恩人才會被他如此敬重。

    如果是一般的神使，一定會斥責洛明才對——任何神使都隻是神的狗腿子，雖然比凡人高貴，但比神低賤多了，隻能說是二等人。

    二等人談論一等人的事，哪怕那是敵人都不應當。

    “富有紳士精神”的貴族戰爭就有這種案例：戰場上的一個農兵成功殺掉了敵方領主，然後卻被自家的領主給暗地裏害死了。

    思路很簡單：一個殺死貴族的平民得以飛黃騰達，那麽就會有更多平民受到鼓舞。下一次如果我打了敗仗是不是也會被平民殺掉？這樣想著，那領主就睡不著了。

    所以，一定不能讓那家夥好過。

    要知道，貴族之間的紳士戰爭，就算做了俘虜，也會被好吃好喝伺候著，最後交一筆錢贖身就能回家，權當是一次走親訪友或者旅遊。

    除此之外，也有“寧與友邦，不與家奴”的這種心思在作祟。

    然而，阿雅也好，黑日殿下也好，目前是真的不會因此斥責洛明的。

    首先，洛明對待恩人的感激態度斷然不是作偽——阿雅附身在他身上，也隱約能覺察出他的情緒來，除非他精明到能夠自己欺騙自己，否則是沒辦法完全瞞過她的。

    其次，黑日殿下也想要掀起一場革新，若洛明隻是個循規蹈矩的唯唯諾諾之輩，怎敢將重任交到他的手中？

    黑日殿下雖然強大，但在人間卻沒有人尊崇它，甚至沒有人知道它。

    想要登上舞台，它就需要破壞現有的秩序，在那之後才能重新構建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新秩序——洛明尊敬殿下，而對舊神和舊秩序沒什麽敬畏，正是不二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