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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鄭秋對戰爭的概念就是——一人發一把刀,然後大喊一聲,“衝啊,”然後就開始打。但是等到他真的到了德州衛中所,他才驚喜的發現,這都是天方夜譚。
因為這些人除了殺人,還要吃飯。殺人前要吃飯,殺人後還要吃飯。更重要的是,連刀都沒有。由於快一年沒收成,再加上衛所的強征暴斂,軍戶早就窮的把家裏的刀弓一類的東西賣掉了。如果鄭秋不來,下一步就是賣老婆孩子了。
鄭秋苦著臉,想起有人說過,戰爭,就是一場燒錢的遊戲。德州衛中所,總人口不過七百多人,能打仗的青壯也就兩百多人,但是他們一天的吃喝起碼要消耗三四百斤糧食,即使是在大鍋飯的情況下,也要消耗一百多斤糧食。
明末糧價,一兩銀子可以購買兩石糧食,一石約為現在二百斤,也就是說,一兩銀子能買四百斤糧食。鄭秋掐著手指頭算了算,現在錢榮手裏大約還有十幾兩銀子,實在不行就隻能先坑他點。做生意什麽的也不靠譜,等到自己生意做大了,估計崇禎都已經涼了。
他的手指劃了劃去,最終停在了一個位置,那裏是一條藍線,距離他們的駐地不過十幾裏地。從浙江杭州府,一路途經南北直隸,路經景州,直到北京。這條路線便是京杭大運河,明廷對運河進行了一些改良。明廷征糧以漕運為主,從山東等地征來的漕糧、餉銀都要經過景州地段。
接下來的幾天,鄭秋每天都騎馬獨自前往運河邊上,查看這裏的情況。運河上每日來來往往的船隻此時在鄭秋的眼中,好像是一個個閃著金光的大豬頭,他忍不住擦了擦口水。其實在到達德州衛中所前,鄭秋就打算打造一支屬於自己的私人武裝,國家不撥餉銀,就自己搞,亂世將到,沒有軍隊傍身,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隨著這幾天的觀察,鄭秋注意到,在運河邊上,有十幾個人一直鬼鬼祟祟的在那裏聊天打屁,這些人一個個橫眉立目,看上去就不是什麽好人。雖然鄭秋拿不準對方到底是幹嘛的,但是很明顯,這幫人肯定是盯上了漕運的餉銀,而且很明顯,對方有比較明確的消息,因為這幫人放過了很多艘漕運船隻,看上去似乎是在等待什麽。
鄭秋隱隱感覺到,這是一個好機會。他撥轉馬頭,一路疾馳回到德州衛中所,離著很遠,便看到麻雷子在領著民兵們打拳,他們現在裝備太過簡陋,也隻能靠著多鍛煉提高一下體質。
鄭秋沒打算停留,撥馬正要回去,麻雷子卻喊了一嗓子,“表哥,有妞兒來找你!”
他嗓門很大,民兵們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鄭秋勒住馬,厲聲道:“你胡說什麽?”
麻雷子哈哈一笑,“就是那肖家的小妞兒,在家等著呢。”他說的家,是指鄭秋他們居住的那處廢棄的房子。
鄭秋一愣,紫釵和紫菱嗎?她們怎麽來了?他心裏想著,拍馬趕到家中。剛勒住馬,屋裏的人便迎了出來。兩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一個笑如嬌花,一個冷若冰霜,幾乎一模一樣的外貌,俱是傾城絕色,不是肖家姐妹又是哪個?
鄭秋把馬拴在樹上,又抓了一把料草,就著手讓馬吞吃著料草,這馬打了個響鼻,大口大口嚼了起來。鄭秋看它吃完了,才輕輕撫摸了一下馬頭,回身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紫釵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皺了皺眉,沒說話。
紫菱訕訕的笑了笑:“我爹他們去串親戚,我們是來玩兒的。”
鄭秋一邊洗手一邊看著紫菱,“親戚,哪兒的親戚?”
紫菱神情有些不自然,紫釵接口道,“我家有什麽親戚還用你管?你算老幾啊?”
鄭秋也不生氣,擦擦手進屋。屋子裏隻有雯靜那小丫頭,她正坐著小板凳,守著一個大盆,賣力的刷著碗,根本沒注意到鄭秋進來。鄭秋站在她身後,小丫頭今年十三歲,可能是營養不良,顯得也就是**歲的樣子,身子單薄瘦弱。不知道是親眼看到鄭秋殺了她父親的緣故還是怎麽的,這孩子總是怯生生的,見到誰都害怕的樣子。
看著這丫頭乖巧勤勞的樣子,鄭秋心裏產生了一種憐憫愛惜的感覺,他柔聲道:“雯靜,老九和阿榮呢?”
孩子被他嚇了一跳,一個踉蹌差點掉到盆裏,回過頭一看是鄭秋,整個人更慌了,結結巴巴的說:“九叔……和……和榮叔出去了,說……說是有事情商量。”這孩子人多的時候還好點,人少的時候根本不敢見鄭秋,她看著鄭秋的眼神,就像看到鬼一樣。
鄭秋看著她驚慌失措的眼神和瑟瑟發抖的樣子,心裏忽然湧出一股內疚。雯靜的爹、王正、王老栓,到現在,死在自己手裏的,已經有三個人了。他柔聲道:“雯靜,以後不用幹活了,讓那些村婦去做,她們吃咱的糧食,讓她們幹活是應該的。”
雯靜死死地拽著衣角,低著頭一言不發。
鄭秋歎口氣,扭頭看見紫釵一臉戲謔的俏臉。她帶著嘲諷的口吻道:“哎喲,鄭二爺也會有這麽疼人的時候?真是難得呢。”
鄭秋有點不習慣她陰陽怪氣的腔調,繃起臉道:“你們還沒回答我呢,串什麽親戚?”
紫菱禁不住嚇唬,支吾著回答:“我爹之前的一個教友……額……不,朋友。”她自知失言,有些懊惱的低下頭。
鄭秋卻沒有聽清楚,隨意的點了點頭,說成,那你們住下吧,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在一片偏僻的荒地上,鄭秋看到了吵得不可開交的郭瞎子和錢榮。具體點說,是郭瞎子在吵,錢榮在聽著。他嘴笨,不擅長論理。鄭秋聽了兩句,郭瞎子還是在罵錢榮QJ王二妮的事情。
鄭秋走上前去,拍了拍義憤填膺的郭瞎子,“老九,別激動,都是自家兄弟,有話好好說。”
郭瞎子不依不饒,“二哥,阿榮這做的是人事兒嗎?豬狗不如!二哥,得民心者得天下,做事得憑良心,要仁義!”他啪啪的拍著自己瘦弱的胸膛,氣的呼哧呼哧的。
鄭秋絲毫沒有被他的情緒感染,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說好。
鄭秋囑咐了郭瞎子幾句,關於這幾天自己要外出,讓他和麻雷子維持民兵以及村民的秩序。郭瞎子一一答應下來,鄭秋則帶著錢榮趕赴景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