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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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家裏好像有人。”

    聲音由遠及近的傳過來,轉瞬的時間小洋房門前就出現了兩個男人。

    右邊的那個要年輕些,大概二十歲出頭,身形挺拔、麵容俊朗,左邊的那個應該是他的父親,四十多的樣子,標準的國字臉,濃眉嚴厲的皺著。

    空氣中隱約還可以聞到飯香和濃鬱的雞湯味。

    中年男人是已逝杜爺爺的獨生子杜簡和,離家一年的時間,就連杜爺爺下葬的那天他也沒能趕回來。

    如今倒還是記得自己父親的忌日。

    沈念闕坐的位置是背對著他們的,杜簡和冷漠的掃視了飯桌上的幾個人,然後厲聲問道“你們是誰?為什麽在我家?”

    崔老頭和吳爺爺都沒說話。

    他們就像是沒聽見似的自顧自的繼續吃著飯,苗婆婆也是,懶得搭理。

    杜簡和更氣了。

    本來家裏住進陌生人他就很不喜歡,如今這些人居然還敢無視他?當真是一點禮貌不講!

    沈念闕喝掉最後一口雞湯,慢條斯理的接過謝韞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唇角的油漬,然後才從飯桌前起身,轉身的瞬間杜簡和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去。

    “沈念闕!你怎麽在這裏?”

    少女眉目精致冷淡,狹長的桃花眼對上他不喜的視線,慢慢道“後天是杜爺爺的忌日。”

    所以她出現在這裏很合理。

    更何況,杜簡和有句話是說錯了,得糾正。

    “這個房子杜爺爺生前就已經過戶給了我,所以,不是你家而是我家,倒是你現在算不算私闖民宅?”

    杜簡和跟杜爺爺的父子關係已經決裂,小鎮上的人都知道。

    在杜爺爺下葬那天生為親生兒子的他沒有露麵,這可成了鎮上老人飯後的閑餘八卦。

    沈念闕不喜歡杜簡和。

    但因為他是杜爺爺的兒子所以才沒有過多的計較。

    杜簡和現在已經在生氣的邊緣來回徘徊,怕鬧得太難看站在他身邊的年輕男子開口道“你就是爺爺收養的那個女孩吧?你好,初次見麵我是杜南敘。”

    杜簡和早些年就跟妻子離了婚,兒子的撫養權一直都在女方那邊,今天也是念在父親的忌日才把杜南敘一起帶回來的。

    沈念闕這是第一次見杜南敘。

    少女的目光不動聲色的落在他身上,謝韞的目光沉了沉,心裏有些吃味。

    “闕闕。”

    他有些委屈的喊了一聲。

    沈念闕聞聲回頭,語氣柔和了一點“怎麽了?”

    “累了,想休息。”

    “等我幾分鍾,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完。”

    謝韞點頭,不再堅持想休息的舉動。

    他的分寸把握的很好,不會得寸進尺惹沈念闕厭煩,從最初的步步為營到現在對方的無底線寵溺,一切都在謝韞的掌控之中。

    闕闕遲早會是他的。

    他要忍耐,不能打草驚蛇,不然闕闕會厭惡他的。

    隻要一想起沈念闕朝他露出厭惡的眼神,謝韞就感覺呼吸不過來了,心髒疼的像是被針密密麻麻的包圍著,密不透風。

    他什麽都可以忍受。

    唯獨沈念闕的厭惡讓他潰不成軍。

    杜南敘身上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比起父親杜簡和陰沉的一張臉更為討喜。

    隻不過。

    沈念闕看見了他額間縈繞著的一團黑氣,那是死氣。

    莫名的讓他的臉色顯得很疲憊慘白。

    在場的人裏,隻有三個人能看見。

    杜簡和:“我給爸掃完墓就會離開,你要這破房子沒人跟你爭,我和南敘隻會住兩個晚上。”

    男人抿著嘴,幹硬的說了句。

    因為他是杜爺爺唯一的兒子,沈念闕也答應過老人不會太過於針對他,對於杜簡和說的住下她倒沒有什麽異議。

    “一樓的東邊有一間空屋,床挺大的,你們兩個人住應該沒什麽問題。”

    杜南敘拉著杜簡和走了,走時說了聲謝謝。

    晚上九點,外麵下起了綿綿細雨,在淩晨三四點的時候轉為了暴雨,劈裏啪啦的響讓沈念闕沒有任何睡意。

    她從床上坐起來,隻穿著單薄的一件t恤,房間裏的窗戶緊閉著,雨滴拍打著上麵的玻璃,整個小鎮都被籠罩在一層陰雨中,除了雨聲再沒其他任何多餘的聲音。

    夜間的溫度顯然比白天要低,謝韞跟過來時沒有帶任何衣物,下午套的被套也是薄薄的棉絮。

    怕謝韞著涼,沈念闕想把自己床上的那一床被子拿給他。

    打開門,暴雨的聲音更加清晰了起來,謝韞就住在她隔壁,走一兩步就到了。

    沈念闕先輕輕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她斟酌了一下還是反手擰開了門把,推開時發出一陣細微的響。

    床頭櫃上的小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床上鼓起一團,少年應該是蜷縮著睡的。

    沈念闕慢慢向他靠近,腳步很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走近了少女才發現床上的人在發抖。

    弧度很小,幾乎微不可沒。

    沈念闕以為他是冷,霎時就攤開被子就蓋在了少年身上,但他依舊發著抖。

    “謝韞。”

    少女試探著喊了一聲,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睡熟了一般。

    一種名叫擔憂的情緒縈繞在沈念闕心間,下一秒她就伸出手去探謝韞額間的溫度,不燙反而很冰。

    沒有發燒。

    沈念闕悄悄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抽回手就被謝韞一把拽住。

    他的力度很大,沈念闕用了點力也沒能抽回,就在她要叫醒謝韞的時候,一道虛弱的呢喃傳入耳畔。

    “別走……”

    沈念闕垂眼看過去,少年的眼瞼緊閉,不像是已經醒了的樣子,他無意識的抓住沈念闕的手。

    就好像瀕臨絕境時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

    少年的五官生得極為精致,但卻沒有絲毫女氣,睫毛纖長濃密,眉頭此刻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沈念闕忍不住彎腰用另外一隻手輕撫上他的眉心,指腹輕輕在上麵揉了揉,試圖想要撫平那褶皺。

    “我不走。”

    三個字像是有什麽神奇的魔力似的,少年緊皺的眉心漸漸舒緩開來,原本顫抖的身體也慢慢安順下來。

    他的呼吸變得均勻起來,但仍舊拽著沈念闕的手不放。

    沈念闕蹲在他床前陪他入睡,等了半個多小時謝韞拉著她的力度才慢慢鬆緩起來。

    趁此機會,沈念闕抽回手,臨走時還彎腰替他掩了一下被角。

    嗓音很輕:“晚安。”

    門關上的輕響讓原本熟睡的謝韞猛的睜開了眼。

    一雙鳳目漆黑幽深,借著旁邊的燈光,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他摩挲著剛剛拉住沈念闕手的右手,莫名的顯得詭譎病態。

    第二天早上,吳爺爺用昨晚剩的雞湯做了四碗雞湯麵。

    杜簡和很早就起來了,見老人沒有準備他跟杜南敘的早飯,臉色一直都是陰沉的,杜南敘安慰了他幾句,主動提出出去吃飯。

    正巧也嚐嚐江南小鎮的獨特味道。

    兩人走後,四人和諧的吃完了麵條,吳爺爺洗碗。

    明天才是杜爺爺的忌日,今天沈念闕想的是帶謝韞在這裏到處轉轉,正要出門時,崔老頭叫住了她,老人看向謝韞的眼神裏寫滿了欲言又止。

    好在謝韞懂得察言觀色,也不用崔老頭說,他就自己走到門外去等沈念闕了。

    崔老頭對這個孩子更是喜歡的不得了。

    “丫頭,昨天那杜小子額間的黑氣你看到了嗎?”

    崔老頭為這事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著。

    沈念闕了然的點頭“看到了,生死劫,能躲過去後半生就沒什麽大災大難了,若是躲不過去,那就隻有白發送黑發人。”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仿佛說的隻是今天天氣很好似的。

    崔老頭皺起了眉頭“丫頭,這用不用我們幫一把?再怎麽說他也是老杜的孫子。”

    沈念闕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門外的謝韞身上,少年的背影單薄,身形修長,即便隻是一個背影都忍不住讓人多看兩眼。

    “再說吧。”

    ……

    經過一晚上的風雨洗禮,江南小鎮的空氣都染上了幾分澄澈的味道,地上濕漉漉的,路邊的小樹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水,溫度適宜,不冷也不熱。

    謝韞和沈念闕並肩走著,兩人的步子都放得很慢,前者是故意為之,後者則是照顧他的頻率。

    “昨晚闕闕來給我蓋過被子吧。”

    少年突然出聲。

    沈念闕愣了一下轉而答道“嗯,你身子弱,怕你晚上蓋一層會冷。”

    “謝謝闕闕。”

    謝韞偏頭對沈念闕露出一個笑容。

    他驀然想起之前他也是這樣對沈念闕笑,那時沈念闕說了一句——“你一笑我命都可以給你。”

    鎮子並不大,走著走著兩人就轉悠到了苗婆婆家外麵,苗婆婆此刻正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外麵,腳邊是兩隻幼年的小鴨子正爭執著吃食。

    她看見沈念闕時,笑眯眯的道“這兩隻鴨子是老崔送過來的,他看我一個人住在這裏太孤獨了。”

    然而崔老頭的原話卻是——“先養著吧,等養肥了你帶過來我讓老吳給你燉老鴨湯喝,他手藝堪稱一絕!”

    沈念闕“苗婆婆。”

    謝韞跟著喊了一聲“苗婆婆,我是謝韞。”

    老人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其中摻雜著幾分審視,不過很快就變得和藹起來。

    “我知道,昨天還一起吃過飯呢。”

    沈念闕能把謝韞帶到江南來,進一步的說明了這個少年對她來說很重要,而她跟崔老頭、吳爺爺兩人的看法一致,都覺得謝韞是個好孩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體看著太弱不禁風了,以後怎麽保護丫頭?

    沈念闕陪老人聊了會兒天,聊到那天她送給她的蠱蟲時,沈念闕聲音小了起來。

    苗婆婆了然,也不再多問:“丫頭,去吧,帶謝韞到處轉轉,我們江南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哩。”

    告別了老人,沈念闕帶謝韞去了自己以前經常去的地方,這是位於最西邊的一棟廢棄的房屋,周邊的環境破敗,沈念闕道“我之前不開心都會來這裏。”

    “看見前麵的那個小雕塑了嗎?你要是有不開心的地方可以告訴它,說出來會好受很多。”

    沈念闕指的是昨晚謝韞做噩夢的那一幕。

    少年也不點破,他本來就沒什麽煩心事,不過做戲得做全套,免得被沈念闕看出什麽破綻來。

    他漠然的看向前方破敗的小雕塑,低著嗓音“如果你真的有用,就祝我早日娶得闕闕。”

    幾分鍾後,謝韞才轉身往外麵走,沈念闕在門外等他,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的就出來。

    沈念闕:“心情好點了嗎?”

    謝韞點頭:“好多了,闕闕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

    沈念闕帶著謝韞又轉了轉,直到中午才回去,路過小賣部時還不忘買紙錢。

    明天就是杜爺爺的祭日了。

    吳爺爺和崔老頭又殺了一隻雞,準備明天的祭日用。

    杜簡和去街上買了一隻,他不喜歡沈念闕,在院子裏直接避免了和她接觸。

    是夜。

    確定謝韞睡熟了沈念闕才出了房間,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濃濃夜色中,一路往西,沈念闕又來到了白天帶謝韞過來的那棟廢棄房屋。

    推開吱呀響的門,沈念闕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周圍頓時就亮堂了起來。

    “出來吧。”

    她對著空氣說道。

    等了幾秒,麵前突然就多出了一團黑乎乎的影子,跟毛球一樣,找不到眼睛鼻子嘴巴在哪。

    “今天謝韞說了什麽?”

    她想知道少年的噩夢是什麽,沈念闕本想直接問的,但又怕少年覺得難以啟齒就想出了這麽個辦法,雖然挺玄乎的,但隻要知道噩夢內容是什麽就行了。

    黑乎乎的影子是她一年前偶然發現的,不似尋常人死後的靈魂,反正就是不知道是個什麽品種。

    崔老頭也過來看過,也瞧不出什麽所以然來。

    “你真的想知道嗎?給我你的靈魂我就告訴你。”

    這句話沈念闕已經聽了百八十遍了,耳朵都起繭子了。

    她從容不迫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符紙,黑影瞬狙就慫了。

    “別丟!我說!我什麽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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