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個家庭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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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走廊裏,這對夫婦忘記了壓低音量,而隔牆就是孩子的房間。
“明天就要把娜塔莎送到奧列格爵士的訓練營裏,這是個好機會,她一定要參與進去!”
謝爾蓋在走廊焦躁地踱步,而他的妻子則勸說道“好了,親愛的。孩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跟我一起走上音樂家的路也不錯啊?”
“更何況,她的音樂天賦那麽出眾,就像上帝曾撫摸過她的十指,天使親吻過她的歌喉一樣!”
謝爾蓋搖了搖頭,他煩躁地敲了敲牆壁“音樂?一場音樂會能賺多少錢?你還能開多少音樂會?現在,隻有拍電影才能賺錢!上帝可幫不了我們這個!”
聽著丈夫否認自己的事業,就算看起來很溫柔軟弱的妻子也有些不開心了。
“親愛的,別這樣說!你知道奧列格訓練小女孩有多麽狠吧?簡直就像是在擺弄‘玩具’!就連娜塔莎都看出來了,那個自稱‘爵士’的家夥不靠譜!芭蕾舞演員在他手裏哪個沒有斷過趾的?甚至他的訓練營裏還有過更肮髒的傳聞……”
“親愛的,你讓孩子去參加奧列格的訓練營,不過是想拓寬自己的上升渠道吧?你作為知名演員,電影卻已經停拍很久了……”
“柳德米拉,閉嘴!你知道我為了養這個家有多辛苦嗎?賺錢,有了奧列格爵士的幫助後,我就可以賺更多的錢,讓娜塔莎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一切隻是讓她成為貴婦前的一個小小的犧牲而已!”
“犧牲?那為什麽我們不賣掉這棟華而不實的大房子,解雇掉臃腫的仆從,這樣省下來的開支,足夠我們一家人優渥地生活了吧?謝爾蓋,你該認清現實了,別再去撐著麵子,強顏歡笑了!”
“閉嘴!我是‘基輔的白楊’,這個國家最優秀的演員!這些地位和人脈都是我應有的!夠了,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再勸我!”
“唉……”
看著抱著玩偶在床邊默默流淚的娜塔莎,林閑搖了搖頭“讓小孩子悄悄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啊……”
當一切都化為白霧,林閑發現這座莊園似乎有了變化。
灰塵出現在了潔白的牆上,蛛網在天花板上集結,窗外的雜草恣意生長,讓這座華美的莊園多了幾分蕭索之意。
“事情,開始出現變化了。”
……
林閑跟著白霧的指引,前往下一個記憶點。
順著空蕩的走廊,他重回豪宅的中心區域,那座花草圍繞的花園餐廳。
不過,現在的花園裏已經長滿了幾乎一人高的雜草,看起來很長時間都沒有人打理了。
林閑撥開雜草,他看著娜塔莎的父親謝爾蓋依舊穿著得體的西裝,但神色變得焦慮了很多。此時,他正坐在花園唯一一處整潔一點的桌子旁,和對麵的一個男子談論著什麽。
這個男子穿著蓬鬆的西式禮服,但卻依舊不能掩蓋住他那肥碩的身材——被撐得鼓鼓的禮服上,衣扣仿佛都要爆了出來。
“不行,謝爾蓋先生,你也知道,目前國家的經濟形勢不太好……”
“拜托了,奧列格爵士,我非常需要這一個機會……”
名叫奧列格的男子趾高氣昂,和謝爾蓋的卑躬屈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機會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的,而你,謝爾蓋,曾經演藝界的‘白楊’,做好這個準備了嗎?”
奧列格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後,他鄙夷地看了周圍衰敗的環境,起身準備離開。
“失去‘一個’,還有‘兩個’,難道不是嗎?如果你想好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隨著奧列格動作如蠟像般定格,謝爾蓋的妻子柳德米拉也走了出來。
“我們已經解散了很多仆從,宅子的運作也漸漸停滯了下來,如果真的入不敷出,我們不如賣掉它,帶著孩子們去住公寓……”
謝爾蓋錘著桌子,吼道“我可是演藝界的王,這片土地上最知名的明星!你讓我去和普通人一樣吃穿住行,那我的麵子往哪放?!”
“麵子?為了你的麵子,我們已經遭了多少罪了?現在每個月最大的支出還是你的訂製衣服、房屋修繕,明明現在都沒多少人來拜訪了!”
“會,會有人來的……”謝爾蓋頹唐地擺了擺手,“會像以前那樣,漸漸好起來的……”
而此時,林閑抬起了頭,他看見長高了一些的娜塔莎正在二樓,靜靜地通過窗戶看著這一切。
“經濟下行,人人都在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發愁,自然沒有閑情雅致去聽高雅的音樂會,看費時的電影了。”
……
下一個記憶點。
隨著場景的變換,林閑循著白霧進入洋房,來到了三樓的寢室。
“親愛的,你瘋了嗎?這些是什麽?!”
推開門,林閑首先看見的就是手裏拿著一個小包,質問著丈夫的柳德米拉;還有旁邊已經衣衫淩亂,眼窩深陷的謝爾蓋。
“謝爾蓋這個人應該非常看重麵子他在別人麵前始終維持著得體的外表,即使家道中落也要最低限度的維護著豪宅。用老話說,他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作為一個自傲的成功人士,他放不下自己的身段。”
林閑撇開爭吵的兩人,他看了看桌子,發現上麵擺著一張房契。
此時,柳德米拉的目光並沒有看著房契,而是她手上的小包“親愛的,你怎麽可以這麽做?它們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閉嘴!”麵對妻子的質問,狀若瘋癲的謝爾蓋一巴掌就把她扇倒在地,完全沒有之前的風度,“我隻是……隻是解壓……解壓……”
柳德米拉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而林閑的眼神則瞟向了被打落在地的小包,以及從小包破口處溢出來的粉末。
“唔,果然是癮品。”
林閑搖了搖頭。
“破壞一個家庭,最快的東西。”
謝爾蓋看著落地的小包,他趕緊趴在地上小心地用手籠起粉末,就像是籠起一簇簇金銀財寶一樣。
“親愛的,你……你看看你成了什麽樣?!”柳德米拉痛心疾首,她本是一個行事溫柔軟弱的女子,但此時也不禁動了真怒。
“你懂什麽!”謝爾蓋站了起來,他推開自己最愛的妻子,怒吼道,“你知道我的壓力有多大嗎?你知道嗎?”
“自從沒有戲接了後,我走過街道,那些街邊的平民看我的眼神都變了!他們不再是看著‘尊敬的演員謝爾蓋先生’和‘基輔的白楊’,而是一個落魄的窮鬼!就連我打出租車,司機在讓我簽名的時候,都會諷刺地問我白楊先生,你下個電影什麽時候上映啊?我全家都是你的粉絲!”
“自我意識過度,接受不了生活的落差;自尊的極限就是自卑,在環境改變之後一下子引爆了出來。”
林閑對謝爾蓋的改變看得真切其實出租車司機真的在諷刺嗎?不,對方可能真的隻是作為粉絲,關切地問一下感興趣的事情而已,而這簡單一句話在已經非常敏感的謝爾蓋心裏,就已經變質了。
仿佛世界都在嘲笑他從山峰摔落穀底。
“極度自尊其實就是不自信,豪宅和生活的不節製不過是為了向別人彰顯自己的強大,但一旦被剝落了黃金的外衣,那瑟瑟發抖的蜷曲身體便暴露了出來。”
林閑或許理解了,自視甚高的謝爾蓋是怎麽沾上的癮品。
此時,畫麵定格,暗暗哭泣的柳德米拉和趴在地上將一撮撮粉末放在手心,眼神委頓卻狂熱無比的謝爾蓋,成為了新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