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僨與同在神都的其餘四位王爺不同，其餘四位親王都是承天皇帝的兄弟，而趙元僨則是皇帝一母同出的胞弟，情份上就近了一些，也因此更得皇帝信任，玄霄王朝皇室最為重要的力量羽林衛，就是由趙元僨親自領軍。

    此時老皇帝當眾昏厥在朝堂之上，皇宮的守衛已經全部被羽林衛接管，趙元僨領著李清幾乎沒有什麽阻礙，就穿過了宮門，到了玄霄王朝曆代皇帝居住的未央宮之中。

    “高太監，勞煩稟告皇兄，獻王趙元僨求見。”

    老王爺來到宮門之前，很是客氣的跟看守宮門的太監通告了一聲，李清聞言特意看了一眼這個留有兩撇小胡子麵色白淨的閹人，臉上有胡須這並不稀奇，很多閹人都會給自己粘上一些假胡子聊以**，但是高太監這個稱呼就不是那麽簡單了，要知道太監這個稱呼可不是隨便喊的，玄霄王朝之前，太監是宦官這個行業的最高職位，普通宦官絕不可能被人叫做太監，即使趙玄霄立國以後，也豢養了許多閹人並且設了八監，這些閹人大多自小習文練武，幫助皇帝總覽內外，而且隻對當朝皇帝一人負責。從理論上來說，隻有這八監的監正，才有資格被稱之為“太監”，但是後來漸漸不那麽嚴格，各監的少監也漸漸被人稱之為太監。

    趙玄霄所設八監，除了內府監負責皇宮之外，其餘七監遍布整個玄霄王朝，趙家以整個王朝之力豢養這些閹人，因此七監之中武道高手也不知道多少，有人猜測，玄霄王朝一兵不出，隻派這些閹人，也能夠橫掃一個修行宗派！

    而看守未央宮宮門的這個高太監，就是八監之中內府監的少監，內府監則具體負責整座皇宮的大小事務，內府監的監正也就是坊間所說的“大內總管”。

    “獻王爺客氣了，老奴這就去稟告陛下。”

    高太監剛要轉身進宮，突然轉身看了一眼趙元僨身後的李清，極為自然的問道：“獻王爺，這位少年人是？”

    獻王爺嗬嗬笑道：“高太監多心了，這是皇兄要見的人。”

    高太監告罪了一聲，轉身進去通告老皇帝，李清在宮門之前等了一柱香工夫，高太監去而複返，領著趙元僨和李清進了宮中的一個暖閣。

    暖閣之中，一個雞皮鶴發的老頭子，隻著一身單衣，正在和一個少年人擺弄著一盤圍棋，目光炯炯有神，顯然下的很是認真。

    老頭子自然就是玄霄王朝的承天皇帝趙元羽，而那個年輕人李清則更為熟悉，正是在首陽山上玩耍了三年夥伴，皇太孫趙辰光，趙辰光顯然也看到了李清，給李清使了一個眼色，苦笑的看著自己對麵精神矍鑠的趙元羽，沒有說話。

    趙元僨苦笑一聲，給了李清一個歉意的眼神，也隻得站在一旁等候，而李清此時心中已經頗為吃驚，這個傳說中病危甚至已經殯天的老皇帝，怎麽會如此精神？

    “皇爺，獻王爺來了。”

    高太監輕聲細氣的提醒了一聲，老頭子轉身看了一眼趙元僨，笑道：“阿弟，你來了。”

    趙元僨給老皇帝使了個眼色，老皇帝頓時會意，稟退了四下的侍衛，閹人，甚至高太監也被老皇帝趕了出去，頓時整座偌大的暖閣之中，就隻剩下老皇帝，趙元僨，李清和趙辰光四人。

    這些旁人一走，老皇帝原本紅光滿麵的臉色頓時變成了青白的死人顏色，張開吐出一口黑血，身後的趙辰光看了雙目微紅，取出一瓶丹藥喂了老皇帝一粒，這丹藥看起來極為有用，片刻之間老皇帝就恢複了精神。

    “絕命的藥？”

    李清眉頭輕皺。

    老皇帝恢複了精神，看著李清嗬嗬笑道：“不錯，絕命的藥，李師弟，若不是這絕命的藥，朕恐怕是等不到你來了。”

    老皇帝年輕之時，也曾經托名趙顯拜進嵩陽祖師門下，這一聲師弟，代表了老皇帝依舊認首陽山的姿態，也代表了趙家的態度。

    李清點了點頭，走上前去輕輕握了握老皇帝的手腕，一身雄渾的首陽真氣直刺進老皇帝已經幾乎油盡燈枯的身體之中。

    “師兄，你……”

    李清的眉頭緊緊皺起，趙元羽的身體實在是遭的可怕，李清甚至想不通為什麽這個老人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活不過三天了，對不對？”

    老皇帝嗬嗬一笑，絲毫不以為意。

    “算上今天，最多三天。”

    李清指了指已經日上中天的太陽，歎道：“如果師兄沒有吞服這麽多斷命的丹藥，我有把握讓師兄再活半年。”

    李清所說的半年，就是指嵩陽祖師就給他的雪蓮花瓣，趙元羽身體糟糕至極，若非他開口能言，李清幾乎都要以為這是一個死人了！

    “朕不在乎。”

    老皇帝從座椅上起身，看向李清，問了一句：“聽說師弟不僅是嵩陽老師的徒弟，還是念哥兒的門生？”

    老皇帝口中的念哥兒，是薛念薛子川，二人幼年在首陽山相識，同舟共濟四十年，感情極深。

    李清點了點頭：“嵩陽老師是我的授業恩師，子川老師是我的授藝恩師。”

    老皇帝哈哈一笑：“那這麽說，師弟你還要喊我一聲師叔！”

    由於修行者大多都活得太久太久，於是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人世間的輩分與修行者的輩分都是分開算，或者說合算各的。

    李清並沒有理會老皇帝的這一句調侃，而是看著滿臉坦然的老皇帝，問了一句：“師兄將死，趙家將何去何從？”

    趙元羽笑道：“沒有什麽可何去何從的，朕死了算什麽？趙家死了四十多個皇帝了，但是玄霄王朝始終在我老趙家手中順遞。”

    他轉身看了一眼趙辰光，眼中多出了一些擔憂：“隻是，唯一的壞處就是，朕這個孫兒年紀尚幼，其父又早死，無論是朝野內外還是修行宗派，都沒有半點勢力，朕隻怕朕殯天以後，麵對他的四個皇叔，他守不住這把龍椅。”

    趙辰光有些不服氣，李清擺了擺手阻止了趙辰光的插話，他轉頭看向這個皇帝師兄：“師兄的四個兒子，可沒有一個上過首陽山。”

    是的，趙家四十多個皇帝，每一個都上過首陽山托名趙顯，拜入嵩陽祖師門下，哪怕隻是名義上的，這意味著玄霄王朝與首陽山的一種契約，趙家本代進首陽山的真是趙十七，趙辰光。

    老皇帝轉身嗬嗬一笑：“所以朕在數月之前，就飛書給嵩陽老師求救，求他送一個念哥兒一般的人進神都，幫助朕這個傻乎乎的孫兒坐穩皇位。”

    “朕那四個兒子背後，各有其他宗門勢力支持，一旦被他們正了大統，隻怕我玄霄以後就再也不能完全姓趙了。”

    老皇帝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一旦沒有上過首陽山的趙家宗室登基，首陽山在趙家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甚至從此再無瓜葛，而一旦失去了嵩陽祖師的蔭蔽，玄霄王朝這塊碩大無朋的蛋糕必然就會被其他宗門瓜分，要知道，當今天下還沒有哪個門派像首陽劍宗一樣，一代隻有一個弟子！

    李清皺眉問道：“師兄的四個兒子手中，有多少資本？”

    “鎮守北方冀州的燕王，鎮守東海的越王，手下各有十萬驍勇彪悍的邊軍。”

    老皇帝掰著手指數了數：“還有西邊的肅王，以及江南的晉王，這兩個孩子倒沒有多少野心，手下僅萬餘人馬，隻不過各有一個青州玲瓏山，和西邊的太林寺支持，都是九州之中的一流宗派。”

    說到這裏，老皇帝神秘一笑：“對了，前些日子，朕還封了一個蜀王。”

    “蜀王？”

    “這個蜀王，師弟應該極為熟悉，叫做趙青蒼。”

    “……”

    李清有些無語，這麽多勢力在周圍虎視眈眈，而十七幾乎是隻身一人便要繼承皇位，這與在狼群之中奪食有什麽區別？

    接下來就要看這個皇帝師兄，能給趙十七留下多少與他人爭鬥的資本了。

    李清也不拖泥帶水，幹淨利落的問道：“師兄能給十七留下多少家底？”

    老皇帝極為從容的抿了口茶，指了指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趙元僨：“三千羽林衛始終在我阿弟的手裏，還有護衛神都的禁軍也大多忠於這把椅子，另外還能直接信任的，大概也就隻有由內府直接出錢豢養的八監之中的閹人了。”

    “就這麽多？”

    李清一臉黑線，有沒有搞錯，堂堂一個在位四十年的皇帝，居然手裏隻有這麽一點勢力？

    “就這麽多。”

    看著臉色變黑的李清，老皇帝毫不在意的嗬嗬一笑：“有些人朕說話管用，而十七說話不管用，所以朕就沒有算進去。”

    “當年念哥兒進神都的時候，朕的情況可比現在艱難多了。”

    人死如燈滅，老皇帝做了四十年皇帝，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他幾乎是以最悲觀的心態給出了這份勢力名單。

    “對了。”

    老皇帝好像突然想起些什麽，看向李清：“聽說李師弟跟朕那個不爭氣的弟弟趙元信有仇，趁現在朕還沒有死。”

    “要不，朕幫你滅了他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