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孫五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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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縣西城門的門洞下,聚著二三十人,看著像是一夥的,衣著打扮卻大相徑庭。有的像書生,有的像農夫,有的幹脆就像盜匪。
“幾日不見,郎將大人愈發神采奕奕。”一名書生模樣的人見到李強,上前揖手見禮。
天氣已經是秋末,書生手中還拿著一柄折扇,隻是虎口處的老繭和他的書生裝扮一點不搭。
“你是……”李強遲疑著,沒有認出眼前的人是誰。
那書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郎將大人還真是健忘啊,前幾日才在城外見過的。”
前幾日,城外?
李強回憶著,前幾日,渭南縣外,自己隻遇到過一夥山賊啊。
看著書生的臉,和手上的繭子,難道……
李強恍然大悟,將書生認了出來“你是那斧頭……,玉麵飛龍!”
書生正色道“玉麵飛龍不過是個諢名,承蒙大人恩典,如今已經不用了。小人姓孫,叫孫五空。”
孫……悟空?
聽到名字,李強驚問道“你叫孫悟空?你不是取經去了嗎?”
書生一怔“取經?小的名字是子孫滿堂的孫,一二三四五的五,天空的空,家裏世代務農,不曾取過什麽經。”
原來隻是重名。
李強鬆了一口氣。剛才他還奇怪,唐僧已經出發有一段時間了,孫悟空應該已經被放出了五行山,現在在取經的路上,怎麽會在渭南縣。
想想也是,要他是真的孫悟空,之前在渭南縣外打劫自己時,怎麽會失敗?
眼前的書生,就是之前李強來渭南縣時,打劫他的斧頭幫幫主玉麵飛龍。
那天從玉麵飛龍等人那裏打聽完渭南縣的情況後,李強給了他們一些銀子,讓他們自謀生路,別再做山賊。沒想到,玉麵飛龍今天來了渭南縣。
齊旭偷偷低聲打趣道“沒想到咱們之前是被孫五空給劫了。”
周發也輕聲回了一句“哈哈,那天我還打贏了孫五空呢!”
……
幾人輕聲細語,拿書生的名字說說笑笑,但沒有一人指出來,眼前的書生之前是個打家劫舍的山賊。
孫五空從前就是渭南人,這次回來想必也是準備在城內謀個生計,大家都默契的用行動支持。
看到孫五空真的棄了山賊的營生,回到縣城,李強欣慰問道“不知五空兄這次回城,準備要做些什麽?”
孫五空沒有回答李強的問題,反問道“昨天重陽節,我看到一隊兵馬進了渭南城,想必大人已經擒住了縣令,降服了河妖吧?”
周發聽到這話,忽然惱怒道“你知道是河妖,為什麽那天還跟我們說是河神!”
之前李強等人在城外審孫五空和斧頭幫幫眾時,所有人都說河裏的是河神。現在孫五空又說河裏的是河妖。
既然知道是河妖,當初為什麽不早說!
孫五空苦笑道“這渭南縣數十年來,人人都說河裏的是河神,在他被大人降服前,我又怎麽敢說他是妖呢?”
孫五空說的有他的道理,大家也沒有辦法反駁。
李強如實道“昨天祭河大典上,渭南縣令自殺,河妖跑進了河裏,還沒有被降服。”
“河妖還沒被降服?”孫五空的臉上出現了一些驚慌神色“那……百姓們怕是還要受河妖之苦啊。”
百姓們怕是還要受這河妖之苦啊。
孫五空的話讓李強啞然無語,李強受皇命來渭南縣查訪,滅河妖本就是分內之事。他未必打不過河妖,可連日來頻發的狀況讓他有些退縮。
這幾日,吳老爹、範縣令、渭南百姓們的舉動,讓李強齒冷。每每想起,後背都生著涼意。如果下河豁出性命,救下的隻是這種人的話,會不會有些不值得?
可昨天張老五的舉動,又讓他有了些希望。
至少李強的善意,張老五是領情的。昨天隨張老五一起,為自己說話的那十幾個大漢也是領情的。
自己的命,隻有一條。可渭南縣兩萬百姓的命,也是生命啊。
李強不由想起了師父喝酒吟詩的身影。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如果,師父站在自己的位置,會怎麽選擇呢……
前幾天斧頭幫被李強他們打散後,大部分幫眾又陸陸續續回到了山寨。畢竟他們除了山寨,也沒有別的去處。
孫五空將李強給他的銀子,分給了弟兄們,解散了山寨,讓幫眾各謀出路,隻是別再當山賊了。此時,跟在他身後的二三十人,就是原先家在渭南縣,並且想回城謀生的。
李強給的銀子還能讓他們吃上一兩月的飽飯,有這個時間足夠進城找個營生。大男人有手有腳,賣力氣賺錢,未必就比做刀口舔血的山賊差!
哪怕當個佃戶,種上幾年田,省出點家當,將來還有可能說上一房媳婦,生個大胖小子!
又寒暄了幾句,李強讓守城軍士放孫五空等人進了城,孫五空等人謝過李強,便各自散了。
“你們先回縣衙,我跟上去看看。”
等孫五空消失在街角,李強撂下一句話,悄悄跟了上去。
化氣尋人這種本事,對於進入太清境的修士都很簡單,不過是距離遠近而已。
李強當前的修為是太清境中第六境界,地仙上品,距離第五境的神仙境界隻有一線之遙。
雖然說同樣境界的修士,絕大部分終身難以寸進,無法得道成仙。可即便如此,擁有地仙境界修為的人也是鳳毛麟角。
李強一縷真氣出體,很快鎖定了剛離開不久的孫五空,悄悄跟了上去。
這些年渭南縣城沒有什麽變化,走了幾百米,過了一兩條街,孫五空在一間久無人住的破敗小院前停下腳步。
院門已經朽壞,被孫五空推開時,半扇門發出了奇怪的“吱呀”聲。
房子不大,除了一張桌子和幾把條凳外,空無一物。不知道是在主人走後,被人拿光了家當,還是原本就是隻有這幾樣家當。
桌麵上倒著兩個靈牌,房中落滿了灰。
孫五空從小院的井裏取了水,將長袍脫下來,搭在肩上。接著把內襯的袖子撕了一塊,當做抹布。
微風帶來深秋的涼意,不由的讓他打了個寒顫。
抹布沾水,擰幹,先擦幹淨一個桌角,把肩上的長袍疊好放在幹淨的地方。然後正式開始擦拭起屋內僅存的幾個物件。
東西不多,一會就擦完了。孫五空又將長袍換上,對著已經扶正的靈牌揖手、躬身、三拜“爹,娘,兒子回來了。”
空蕩的房子裏,孫五空對著父母的靈位說了很多話。
從當初在渭南縣的經曆,說到自己當山賊的日子,再說到將來的打算。
“兒子不做山賊了。
兒子會在縣裏做些散活,再讀些書。
明年朝廷開秋闈,兒子想再試一次。
若過了解試,就去長安城搏一搏功名。
若是還過不了,就找個鋪子去做夥計,或者給地主當個佃戶,也能吃口飽飯。”
說罷,孫五空的俯首,再拜三下。
李強在門外,將孫五空的話聽的一字不落。他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用真氣送到了房內角落後,轉身離開。
李強打定了主意,他好像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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